65.第六十五章·得逞
古麟明擺著對阿未有情,紅綉不明白,他們原本是針鋒對麥芒的兩人,古麟怎就忽然改變心意,對阿未有了愛慕之情。
古麟尚且如此,或許朝遇宇待風影也是如出一轍,紅綉不禁同花影感嘆:「情愛的萌發都是這樣出其不意的么?」
花影有些心不在焉:「總不能和喻公爺對郡主那般做比對。」
紅綉有些後知後覺,好像自己同喻瀟之間,一開始也是不愉快的,可如今自己還不是深陷其中,唯道:「許是——命中注定。」多虧上天眷顧自己。
估摸著近期內古麟是不會改變心意的,好在阿未沒有同樣地回應她。私心裡,紅綉更希望阿未能和花影在一起,可他們兩人幾乎沒有交集,若現在再去刻意營造機會總覺得有些不厚道。
紅綉便對花影說:「不論怎樣,我的態度不變,待阿未腿傷好了,你們有的是時間相處。」
花影覺得有些自卑,論身份,古麟遠在她之上,論樣貌,也不比自己差,可阿未對其卻無動於衷,究竟是他欲情故縱還是心如止水她不曉得,只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卑微感油然而生,讓她彷徨,暗想著阿未既然能拒絕古麟,便也同樣會拒絕自己。
若是沒有期望便不會失望的罷,只聽花影雙唇微啟道:「其實奴婢還沒有那麼傾慕阿未,以後的事順其自然,不強求。」
紅綉只怨自己的無心之言,卻不知所謂聽者有意。
而後頭漫無目的地在宮裡閑逛,拐了個彎竟走到蓬萊殿,時間尚早,既是來了給皇后請個安總是好的。
皇后當她是稀客,卻也盛情款待。
前些日子送去的那盆鳳仙花擺在羅漢塌的矮案上,頂頭的花開得正好,嬌艷欲滴。
皇后將手伸給紅綉看:「前夜阿珺替本宮染的,顏色甚美。」指甲上染了丹蔻,艷而不俗,襯得皇后的手更是白皙。
紅綉抿嘴一笑,稱讚道:「很好看。」
皇后自個兒端詳一番:「美中不足太過惹眼,本宮染這個色還好,若是紅綉你……」皇后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道,「終歸你要上朝,還是用淺色的好。」
紅綉不甚在意:「臣還是去年在司衣房的時候王珺一同染過丹蔻,今年卻一直不得空閑。」
皇后看她一眼:「本宮視阿珺為己出,雖然她此生做不成公主,本宮卻希望她能活得如公主那般。」
「她還在生臣的氣么?」紅綉輕聲問詢。
皇后不想同紅綉打啞謎,卻仍舊只是暗示她:「阿珺愛慕老二,本宮早已認同,景辰也是本宮所有的希望,你明白么?」
終是要面對這一切,紅綉給了皇后肯定的答案:「臣授娘娘庇佑得任御侍,心自然是向著娘娘的,靖王現在不止是娘娘的希望。」她稍作遲疑,對皇後下跪,斬釘截鐵道,「更是整個大昭未來的希望。」
「起來罷。」皇后很是滿意她的回答,嘴角噙著笑,「還是德陽你最懂事。阿珺現在只是一時想不開,愛慕讓人生妒,她嫉妒景辰對你好,也是情理之中。景辰終會成大事,若只你一人她都容忍不了,往後會有十人、百人、甚至佳麗三千,她又如何能在那時候的後宮里熬下去。」
紅綉開口為自己撇清:「臣已是御侍,自然不會肖想有那個福氣。」
皇后只不屑一笑:「萬歲爺有法子留你母親,還怕景辰不會效仿么?」
紅綉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讓人誤會:「其實臣與靖王之間從未越過雷池一步,臣的母親同萬歲爺的事娘娘心中有數,母親更是下令放火燒了淑妃的遺體,大抵就是為了讓王爺記恨我們母女倆。」紅綉微微嘆氣,「有道造化弄人,此生臣與靖王不會再有任何關係,若非要有,也僅是君臣。」
皇后原本想著紅綉和朝遇安之間是有些瓜葛的,只要隱藏的巧妙,不被人發現便好,現在聽來,心中的一塊巨石總算平安落地:「不覺得可惜?」她還是想試探。
紅綉腦中的過往如走馬燈般轉過,最終停頓在自雨亭的雨夜,朝遇安將那件最喜歡的衣裳丟入太液池中的那個畫面,衣裳的觸感她還能回想起,只是不記得是什麼顏色,藍的、紫的?她已經忘記很多事情。
沉默好一會兒,紅綉才堅定地說了五個字:「臣此生無悔。」
·
出了蓬萊殿,紅綉只覺得後背微涼,腳下有些不穩當,花影連忙去攙扶她。
紅綉稍稍喘氣,擺了擺手:「出宮罷。」
「紅綉。」王珺捧著一個小瓷盒走出來,忽而覺得失言,忙改口道,「郡主,這是奴婢做的鳳仙花汁,取了淡粉色的花瓣……」她抬頭看紅綉,又低下頭,「不知郡主可喜歡?」
紅綉往她跟前走了兩步,輕聲問她:「日後你若出嫁上花轎,是想從宮中離開,還是願意由郡主府里出閣?」
王珺抿著嘴,看著她的眼睛:「紅綉,你說過永遠當我是好姐妹的。」
紅綉本就同王珺沒有太大的衝突,還沒有到生怨的地步:「花汁里放白礬了么?」
王珺搖了搖頭:「還要去內侍局取。」
紅綉也算給彼此找個台階下:「估摸著郡主府有。」
女人之間的情誼,只要不是因為男人,有小爭執都不算事。
·
朝遇宇又不知發了什麼瘋,將卓倫堂的瓷器砸了個稀爛,一通發泄過後還是不解悶氣,叫來了宮女一字排開,並命令她們脫了衣裳。
宮女們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先坦誠相待。
朝遇宇橫眉怒眼道:「爺的話都不聽了?小心爺叫人來砍了你們的腦袋!」
宮女們命如薄紙,不敢抗拒,幾乎都羞愧難當地去解身上的扣子。
朝遇宇斜躺在塌上面無表情地看她們,總算覺得其中一人勉強能入眼,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直接拉著她往寢間里走,連威脅帶逼迫地丟到床上。
年紀小,不懂得剋制自己的情緒和慾望,即便身下的人抖得跟篩糠一樣,他都毫不顧忌,卻不得要領。
麗妃過來的時候,宮女正用手替他疏解,見此情景,她差點沒氣暈過去,只讓內監將那宮女拖出去剁了雙手。
朝遇宇人終是變得正常,曉得扯過衣裳遮羞。
麗妃扶額,無比頭疼,只怒斥他:「成何體統!」
朝遇宇先慢悠悠地穿好褲子,繼續躺在床上挺屍,對其視若無睹。
麗妃竟無話再訓他,兒子沒教好是自己的錯,還能責怪誰?
她是胡人,能進宮承寵已屬不易,朝遇宇出生才沒幾天,便抱給賢妃教養,一直到賢妃懷了五皇子,原本是要轉送給令貴妃養的,令貴妃的三皇子常年養在長信宮,替她養四皇子本是無可厚非的事,可令貴妃同皇帝為她求了情,便將蹣跚學步的朝遇宇又送回她的還周殿,麗妃自是對令貴妃感恩戴德。
後宮從來就是場無硝煙的戰爭,她也想自保,皇后無子,淑妃和賢妃那她無法靠攏,只得向令貴妃投誠尋得庇佑。
兒子沒出息她在後宮還有什麼盼頭,不求他披掛上陣為大昭開拓疆土,只願他康健無虞。做母親的,哪個不想看著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長大成人。
麗妃雖然心中恨他不爭氣,終是能心平氣和地同他說話:「母妃問過今日被罰的那兩個內監,他們說看見德陽同古麟親嘴兒,世風日下,竟有如此癖好。」
朝遇宇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安御侍對女人有興趣?」他像醍醐灌頂般,自顧說道,「我就說嘛,她怎就不願。」他忍不住捶胸頓足——風影寧願「伺候」紅綉一輩子,都不願意做自己的人,定是迫於紅繡的「淫.威」之下,那應該是他的風影,可憐的風影。
麗妃不懂朝遇宇口中的「她」是誰,只揶揄他:「你還有臉說,當日你怎敢向你父皇討要德陽,嫌命不夠長是么?」她深深嘆氣,語重心長道,「德陽的母親絕非善類,仗著你父皇對她的寵愛,她什麼事做不出來?往後你還是離她們母女遠些得好。」她又蹙著眉頭有些疑慮,「母妃總覺著德陽就是皇上的血脈,要不然陸佩君一個替別人生養過孩子的女人,又不再年輕,如何得聖上垂憐?那麼這樣想,德陽便是你姐姐,皇上怎會不對你的心思動怒。」
朝遇宇的心思哪在這上面,根本沒理會麗妃說的話,只想著定要救風影出水深火熱之中。
·
朝遇宇不死心,過了兩日又去到郡主府,挑著紅綉送長朔去國子監的空擋。
圍房門口有他帶的護衛把守,她們四個大宮女每人單獨一間屋子,半個時辰內,這裡絕對安全。
有些話,他竟無法開口直問,只對風影道:「你有沒有改變想法?」
風影面上有些難堪,直接開口拒絕:「宮裡女子那麼多,殿下非要逮著奴婢不撒手么?」
「你坐下來說。」朝遇宇輕聲哄她,「那日我脾氣不太好,現在就我們兩人,可不可以心平氣和地說說話?」
風影雙腿併攏坐在架子床上,不去看他,也不同他說話。
朝遇宇忍不住問她:「你不願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德陽郡主?」
風影仍舊不沉默。
朝遇宇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德陽她……」男人與男人之間叫龍陽,那女人同女人呢,鳳陰?他也有難以啟齒的時候,「她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甚至更好,只要你……」
「殿下說夠了么?」風影終是打斷他,然後站起身來,「那麼殿下又想從奴婢這得到什麼?」她緩緩靠近朝遇宇,「就奴婢的這副殘花敗柳之身殿下也有興趣?」她緩緩解開衣裳上的盤扣,手上的動作絲毫不猶疑,而後再去解脖子後面的肚兜結,一氣呵成,上身微涼,就那樣全數暴露在他面前。
朝遇宇只看了一眼,連忙收回目光轉身避開,心卻越跳越快,喉頭忍不住的滾動。
風影在他身後發出不屑的笑聲:「若殿下還想對奴婢做些什麼,趕緊的,只是希望殿下得成所願后,放奴婢一馬,自此一別兩寬,如何?」
若是能把持得住,他就不是朝遇宇了。
這幾日所有不安的情緒和猜忌,終是得到釋放,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不滿足,他還想繼續,風影已穿好衣裳跪在床邊,並下了逐客令:「還望殿下日後不要再惦記奴婢,奴婢恭送殿下。」
方才還能在身下輾轉承歡的人,現在卻是冷若冰霜,怎叫他不生怨氣,人已經碰了,應該了無遺憾,可心裡好似多了個黑洞般,冷風嗖嗖地往裡頭灌,他無話可說,只將腰間系掛著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擺放在枕邊。白玉環龍珮,每個皇子出生后都會得賜一塊,刻著他們的尊名。
朝遇宇垂頭喪氣走出圍房,離開郡主府。
風影拿起那塊環龍珮,仔細端詳,嘴角浮出一絲笑意,轉而形色如常,收拾床鋪。
尤記得今年選秀時的場景,一路過關斬將,終是留到殿選,皇帝比想象中老,無妨,不還是有三個皇子么,她以畢生最好的姿態去同天下最尊貴的男人請安,卻只得賜絹花,所有的夢想付諸東流,沒關係,她願意留在後宮從宮女做起,只要身處後宮,害怕以後沒有機會么。
紅綉就是她最大的轉機。
她定要為自己謀得好前程,可惜天不遂人願,竟慘遭兩個內監的迫害,她心憤難平,雖然當時真有尋死的衝動,卻被朝遇宇及時攔下。
他不過還是個少年,甚至比她還要小上一歲,但不為是個好歸宿。
錦繡堆里長大的皇子,什麼女人沒見過,她已不算完美無缺,可他卻能對自己輕言細語的安慰,一旦錯過,往後怕是不會再有更好的,但此刻若是急於求成,定會遭他嫌棄的罷,再等等,等到一個恰當的時機。
今日就很好,再不給他一些甜頭,總恐夜長夢多。女人永遠比男人的心思重,感情卻是誰都不會比對方少。
風影覺得,事到如今這副身體還能讓一個皇子愉悅,也算她的造化,倘若再有幸受孕,不用旁人說,紅綉定會替她向朝遇宇討個公道。
只是風影還沒等到能把脈查驗的那一日,朝遇宇竟然向皇帝請封爵位欲離開帝都,皇帝沒有同意,對他更是一頓言語上的訓誡。
怎料朝遇宇在七月初三的那天夜裡,只帶了幾個親信,飛馬逐月離開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