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心結
「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去的早,當時美鈴才三歲,不能沒有人照顧,於是就養在我的膝下,」宇智波斗說,聲音里透著懷念,「我那幾個兒子命都不好,上了戰場就再也沒回來……原本我想著,至少美玲能在我身邊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結果宇智波羽劍那個混小子不知道對美鈴灌了什麼**湯,居然把她給拐跑了!」說到最後,宇智波斗已然咬牙切齒。
祈額頭上冷汗刷刷往外冒,她這位外祖似乎對她的父親懷有相當大的成見。
坐在主位上的族長大人眼皮跳了跳,乾咳一聲,想要提醒宇智波斗別再說下去。但宇智波斗全然無視了族長的暗示,繼續說。
「老子看那小子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要不是美玲一直堅持,我不會把她嫁到北方那鬼地方!現在呢?結婚時信誓旦旦海誓山盟,結果呢?!」宇智波鬥氣得簡直爆粗口。
「戰場上的事誰說的准?也不能全賴他。」宇智波真治寬慰道,同時截住他的話頭,連連向他使眼色。
哪曾想宇智波斗正在氣頭上,連理都不理,自顧自的說:「……那小子怕了,一連五年都沒回族裡……要我說他不回來正好,他若是回來,不把他兩排肋骨全都打折老子就不叫宇智波斗!」
祈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對這位大長老的兇狠性情有了新的認識。
斑木著臉,跪坐在蒲團上,假裝沒聽見這句話。
鄴臉上的肉全都在抽抽,那是憋笑憋的了。
宇智波田島和宇智波真治皆是眼神無奈。
「……現在這小子倒死得利索,活著不像個男人,死的時候倒沒丟我們宇智波家的臉……」
眼看著宇智波斗還想繼續說下去,宇智波田島終於忍不住插句嘴:「別說了,像什麼樣子?小輩們還在這兒坐著呢。」
宇智波斗這才夢如初醒般的想起——人家的親大哥和親閨女還在這坐著,說這種話有失妥當。
於是他乾咳了一聲,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目光慈祥地看向祈:「有空多來老頭子我這兒坐坐,修行上有什麼不懂也可以問我。」
祈連忙點點頭。
「那小子你應該認識了吧?他是我小兒子,」宇智波斗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鄴道,「從輩分上來看,這混小子是你小表叔。當然了,你用不著喊他小表叔,直接稱呼他名字就行,喊小表叔太跌份兒了!」
鄴:「……」
你真是我親爹嗎?有你這樣坑兒子的嗎?!
「這混小子是個皮猴子,他要是欺負你了你告訴我,幫你收拾他!」
鄴少年頓時一臉委屈,但他顯然不敢反駁宇智波斗的話。
祈無語凝噎,該說不愧是親父子嗎?連說話的的模式都一模一樣。
於是她只能幹笑一聲,說:「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可以看出鄴不是那種人……」
「你不了解他。」宇智波斗搖搖頭說:「這混小子幾乎把族裡的孩子欺負了個遍,我是怕他拉你出去打架。」
「記得鄴六歲那年啊,偷看隔壁小姑娘家洗澡,結果房頂上的瓦片不結實,直接摔到屋子裡來了,最後愣是被人家小姑娘拎著刀追了十條街……」宇智波斗說起自己兒子的黑歷史毫無壓力。
鄴惱羞成怒地漲紅了臉,吼道:「少啰嗦!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我是為了追一隻貓才跑到房頂上的,你至於見人就拿這回事損我嗎!再說了你這死老頭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忘了你上次流著鼻血……哎喲!」鄴吃痛地叫了一聲,惡狠狠地瞪向坐在他旁邊的斑。
斑依舊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彷彿剛才給了鄴後腦勺一巴掌的不是他。
祈莫名其妙地看著忽然發神經的斑,不知道他到底搭錯了哪根筋。
鄴剛想問斑為什麼要打他,結果忽然感覺到後頸猛地一寒,於是戰戰兢兢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小子……長大了膽肥了,竟然還敢頂撞我?」宇智波斗冷著臉。
鄴縮著脖子噤若寒蟬。
宇智波斗的聲音幽幽傳來:「對了,你今天訓練似乎遲到了吧……」
「哈、哈哈……」鄴乾巴巴地笑了一聲,「有嗎?一定是父親大人您記錯了!」
「五百個深蹲,不做完不許吃飯。」宇智波斗淡淡地說。
鄴頓時像一根腌黃瓜似的整個人都蔫巴了,連頭上的一撮小呆毛都聳拉下來了。
斑鄙夷地看了一眼鄴,真蠢,竟然敢揭大長老的老底,你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嗎?
……
事後,當三人走出會議殿,祈好奇地問鄴:「你那時候說大長老流著鼻血怎麼了?為什麼斑不讓你說呢?」
鄴眼裡頓時閃過一道莫名的光芒,一掃之前的失落,興奮的對祈說:「啊,這件事啊……」
「就是那次鄴在訓練的時候偷襲了大長老,結果把他打出鼻血了。」斑不動聲色的打斷了鄴的話,同時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原來是這樣……」祈恍然大悟,原來是在自己兒子手裡丟了面子,怪不得大長老不高興。
斑看到祈信以為真,鬆了一口氣:開什麼玩笑!難道要他告訴祈說大長老在看有益於大人生活情趣的書籍時被自己親兒子抓包了嗎?
夜晚。
祈眼中含著淚花,咽下一口紅豆湯,不由滿心的酸澀。時隔多年,終於吃到一頓像樣的飯了!
宇智波羽劍在祈三歲時就不給她派保姆了,之後她一直被宇智波羽劍訓練,或者被帶到戰場上。完全是按照男孩子的標準教養的。
而戰場上的伙食雖說不是多難吃,可也好吃不到哪裡去。飯菜管飽,但你要是想吃點好東西,那可真是難上加難。
於是此刻,當祈咽下這一口甜美的紅豆湯,頓時覺得她以前吃的簡直都是豬食啊!
「至於嗎……」宇智波泉奈看到祈感動得淚流滿面的樣子不禁小聲嘀咕。
泉奈還差幾天才到五歲,不到接任務的年紀,所以從未出族執行任務,自然無法體會到外出執行任務的忍者的艱辛。
不說一路疾馳對體力的消耗,光是風餐露宿和單調飲食就足以讓人抓狂。因為執行任務時哪有時間吃東西,所以一般食用的都是壓縮製成的高能量的乾糧。如果出去執行一個月的任務,天天吃這些足以讓你吃到便秘。
戰場上的飲食倒是比忍者乾糧好上一點——最起碼是帶湯水的,不用擔心便秘。
宇智波田島感受著周圍溫馨的氣氛,被最近一連串的戰略情報搞得焦頭爛額的心情好了不少。
今天泉奈心情也很好,不但大哥執行任務提前回來了,一向繁忙的父親竟然也抽出空來陪他們兄弟吃飯,要父親每天都要處理族內事務,根本沒時間來陪他們,就算是少有的相處時間,也都是在教導他們修行中度過的。除了一些重要的日子,他們一家人很少有坐到一起吃飯的時候。
而帶來這一切的都是他那個新來的堂姐。
泉奈想,如果他再多來幾個堂姐就好了,這樣父親就能有更多的機會來陪他們兄弟。哪怕只是吃一頓飯的工夫也行。
新來的堂姐宇智波祈沒工夫注意她的大伯還有兩個堂兄弟在想什麼,她現在正在專註的消滅眼前的美食。
——父親宇智波羽劍教導過,在戰場上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進食,否則就會錯過重要的戰略時機。
這句話祈深以為然。
用過晚飯後,保姆大嬸福子上前收拾了飯桌。宇智波田島向斑兄弟二人使了個眼色,斑立刻會意地拉著好奇的泉奈走進了房間。他知道,父親應該是有話要對單獨對祈說。
斑和他的兄弟們所住的院子和宇智波田島所住的院子布局相差不多,同樣帶著長長的迴廊。
叔侄二人,坐在迴廊上。微涼的晚風拂過面頰,帶來清新的草木香味。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晚,皎潔的月光把院落照得通透明亮。月光拂過二人的身體,在院子的地面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宇智波田島表現得十分沉默,只是在那裡靜靜的坐著,似乎是不想說什麼,又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意外的,祈卻不覺得這氣氛很尷尬,反而在寧靜中獲得了意外的安寧。在北方的戰場上,很難產生這樣的閑適感。
宇智波田島目光看向了祈,說:「房間我已經讓人給你收拾好了,你以後就和我的孩子們住在一個院子吧。」
祈點了點頭,默不作聲。
時間和空間無法割斷血脈的連接,哪怕並不熟悉,但對於這個身為族長身份高貴的大伯,她並不感到畏懼。不回答,只是因為不知該怎樣回答。並且初次叔侄二人見面時產生的親近感,還不足以消除身處異地六年未見的陌生感。
或許是為了找一些話題來消除久沒見面的距離感,她問:「斑和泉奈我已經認識了,大伯的其他孩子是怎樣的人呢?」
「他們都是令我驕傲的孩子,」宇智波田島伸出寬大的手掌,摸了摸祈的頭,「等你們見面了就知道了。」
祈愣住了,並非因為宇智波田島那充滿身為人父的、慈愛的話語。而是因為他親昵地摸了她的頭——這樣親密的舉動,宇智波羽劍從未對她做過。
忽然憶起她那個父親的容貌,祈無端地胸口一悶,突兀的開口說道:「他不喜歡我!」
宇智波田島怔了一下,顯然沒有理解祈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的父親,他不喜歡我。」祈垂下頭重複道,眼底情緒翻湧。
宇智波田島沉默片刻,問道:「祈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呢?」
「他幾乎沒有關心過我,從沒給我提起過我的母親,他不關心我的成長,也不在乎我成為什麼樣的人,他拚命的訓練我要讓我變強!我才五歲時他就把我給帶到了軍營里!我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他一心要把我往戰場上送?」祈的語氣裡帶著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憤然和委屈,隱藏多年的情緒忽然爆發,讓她有些失控,她質問道,全然忘了自己質問的對象並不在跟前。
宇智波田島眼神顯得十分錯愕,顯然沒料到祈的內心中會隱藏著這樣的困惑,沉默良久,他回答道:「他只是感情太內斂了而已……他其實是在意你的,祈。」
「那個被我稱之為父親的男人,他要把我送到戰場上去!」祈強調道,「他不在意我的死活!」
「……這也許是因為責任吧。」宇智波田島回答道,聲音沉重,「身居高位者須作出表率,如果戰爭爆發,我也會把我的孩子送向戰場,沒有例外,無關身份,無關感情,哪怕這並非我所願……」
這並不是理由,祈心中明白,如果自己是個男孩子的話,宇智波羽劍這樣做無可厚非,但她是個女孩子,她原本可以不用上戰場!
為什麼?原本可以不用上戰場的人!身為至親者卻要把她逼向戰場呢?
宇智波田島這樣的解釋如果是放在普通的六歲女孩身上估計就會被糊弄過去了,但祈並不是思維還保持著天真的幼稚的孩子。
如果她犯起固執來想要追尋真相,那麼絕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心中保持了多年的疑惑豈會被一兩句話輕易消磨?
宇智波田島微微嘆息一聲:「大部分的原因,應該在於你的母親吧!」
祈怔然。
「你的母親宇智波美玲是個要強的人,她和你父親是在戰場上相識的。」他說,「當美玲長大一些,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是被千手一族的人殺死之後就非要嚷嚷著上戰場給他們報仇,你外祖宇智波斗拚命攔著她,但誰知戰爭開始,族人召集令發布時,她竟然瞞著你外祖偷偷跑去了戰場……」
「你母親當年可是族中一朵霸王花,雖是個女人,但沒多少人敢惹她,但偏偏你父親一直鍾情於她……其實這也不奇怪,你父親他性子傲得很,就你母親降得住他,所以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去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祈也聽明白了,二長老曾說過,她的容貌太過像母親……恐怕宇智波羽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下意識地認為祈自然也要像宇智波美玲一樣才不辱其母風範。可就算如此,宇智波羽劍應該關心一下她才對,而不是像是這般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思索間,祈猛然間想起……宇智波美玲似乎是為了生育自己難產而死,可以說是祈間接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難道宇智波羽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無法對自己這個女兒施以關懷嗎?
驟然得知這個可能的、似是而非的答案,祈心中不由有些諷刺發笑,這就是因為深沉的愛意而轉化成執念與仇恨的宇智波一族嗎?
也許宇智波田島所說的這些並不是真正的解答,也許祈所臆測的這些並非是宇智波羽劍的本意。但那又該如何呢?那個或許有著強大的執念和牽絆的那個人已經死了。關於這個人的往事日後只會存在於他人的記憶當中,也許數年之後,當偶爾有人回憶或從從墓碑上看到宇智波羽劍這個名字,才會有人記起這個人曾經存在。
逝者已逝,靈魂隨風而散,往事也是如此。既然這樣,追尋這些看似毫無意義的答案,似乎也成為無所謂的事情。
但為何得知這些的時候,心中卻懷著憤然呢?祈自嘲一笑,大概是當那時她剛剛出世,對於她這個父親還懷抱著無比的期待吧!
因為期待,所以失望。
宇智波田島顯然並不想讓祈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於是他說:「以後祈可以不用上戰場,可以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也不用回北方了,這裡就是你的家。」
祈這時卻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宇智波田島也不在意,他的眼神移向圍欄邊上的花圃,說:「這裡面種了一些草藥,都是化瘀消炎的,他們兄弟總是在訓練的時候把自己弄傷。也許祈以後可以學一學醫術。」
這個時代的醫療忍術還沒有發展完全,甚至還沒有一個完整的體系,並不像後世那樣發達,戰場死亡率奇高。家族中每一個通曉醫術的忍者都會受到敬重、愛戴以及保護。對於祈來說這似乎是一條不錯的路。
宇智波田島是一個好族長,也是一個好大伯。不管如何,長久以來抑鬱的心緒得到排解,祈的思維也明朗很多。
「我不想種草藥,草藥的樣子都長得怪怪的,種在院子里都不好看。」祈說。她其實想把這裡布置成宇智波田島的院子那樣。
「也是,女孩子似乎都比較喜歡美麗的花吧!」宇智波田島淡淡的笑了,「這裡也是你的家,想把院子布置成什麼樣隨你。」
「等季節到了,我想在這裡種上向日葵。」她說,心情微微放鬆下來,小腿搭在迴廊的台階上左右擺動。
「向日葵?的確是一種充滿希望的花,祈很喜歡它嗎?」宇智波田島問。
「是啊,很喜歡,」祈說,「不僅好看,而且好吃!」
田島:「……」
好吃難道指的是……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