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白兔

現在郎佳音總算知道為什麼同事說經理的微笑很瘮人了。雖然她語氣柔和，面帶微笑，但郎佳音的後背莫名的一涼。郎佳音側臉有點緊繃，似乎不敢再看經理，只敢盯著前面的路況。她已經做好被訓斥的準備了。然而，經理沒有再說話了。停在紅綠燈前，郎佳音才小心翼翼地瞄宋經理。宋經理閉上了眼睛，臉蛋有點粉，這個時候看著，像一個只有二十八歲的女人了。看宋經理閉上眼睛，郎佳音才瞄得大膽些。宋經理長得非常精緻，化了點淡妝，整個人都非常有氣質。二十八歲，就有自己的工作風格和氣場了。她得多少年，才能成為像經理這樣。前兩天她寫職業規劃的時候，都已經排到三十二歲了。快的話，她估計三十二歲能達到經理這樣的高度，成為一個部門的上級。她三十二歲，也就是十一年後，那時候的經理大概三十九歲。這個可怕的女人，三十九歲會是什麼模樣？郎佳音的腦子裡過了一串商業精英。財經雜誌上的，財經頻道上的，頂著一張親切可人的臉，談笑間都是百億的項目。

「看好了嗎？」嘴唇微動，經理開口了。眼睛也沒有睜開，似乎知道郎佳音在偷瞄她。「綠燈。」

郎佳音轉頭一看，在轉頭的瞬間，紅燈跳閃成綠燈了，一秒都不差。

郎佳音只能放下手剎，讓車隨車流滑了出去。這一路上，郎佳音的眼睛可以說得上是目不斜視了，生怕經理又發現她在偷瞄。車上有導航儀，郎佳音就根據導航器開來了公司。其實她越開越覺得不對，這個時候不應該回家嗎？郎佳音有點惴惴不安，可別開錯了。停在公司前坪，宋元明沒有睜開眼睛。「打車回家吧，開發|票，報公司賬上。」

「好的。」

「我好看嗎？」見郎佳音還沒有動作，只是看著自己，宋元明懶懶地睜開了眼睛。

郎佳音的耳朵有點發紅了，雖然她看上去仍然很鎮定，可迎上宋經理的目光她心裡還有點發怵。「經理，這麼晚了，你還要回公司嗎？」

「嗯。」言簡意賅。

上司都還在加班，郎佳音又有點不好意思走。「那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想加班？」宋經理的語氣含了一點笑意。

宋經理本來還是卷著胳膊，她的手輕輕地搭在椅背上，就這麼慢慢地湊近郎佳音。郎佳音瞪大了眼睛，就這麼看著湊近她的上司。隨著「咔嗒」一聲，郎佳音的安全帶解開了。

窄小的空間中，只留得陣陣香水味。「以後有的是時間。」

即便坐在計程車上，郎佳音還是捂著怦怦亂跳的心口。大概是后怕？她不知道。宋經理靠近她的時候，她感覺就像被施了什麼魔法，定在了駕駛座位上。

郎佳音到寢室樓的時候，李仁正靠在大樓門口看書。李仁之前就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問她回不回寢室。現在更是在樓下等她。她們學校是有關門時間的，一到點，值班員就會鎖門。李仁和值班員說了幾句好話，值班員便把鑰匙給她了。讓她等到同學，就把大門鎖上。

「麻煩你了。」郎佳音有點不好意思。之前李仁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好把報表交給經理。她想著交給經理就能走了。

「沒事。上去吧。」李仁鎖上了大門。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上樓了，樓道的燈是應聲燈。一會明一會暗。

「你今晚應酬了？」李仁問道。

「嗯。」

「你身上有酒味。」

「很重嗎？」

「不是很重。」李仁說道：「等到了寢室，你別急著睡，我給你泡點牛奶。免得明天起來頭疼。」

郎佳音點了點頭。「我等會還準備洗澡。」

燈光一下子又明亮了，李仁抬頭看著轉頭的郎佳音。她們保持著一格半的樓梯距離。郎佳音的眼睛還有點水光，看上去有點無辜。像只小白兔。

郎佳音就沾了一點酒，身上的酒味大概是從宴會上帶下來的。郎佳音嗅著自己的衣服，意外的從自己的衣袖聞到了經理身上的香水味。一瞬間，郎佳音又想到靠近她的經理了。入職以來，她從未和經理靠得這麼近。之前還是在招聘會上。

第二天，郎佳音便被助理叫了上去。這一次連助理都有點不明所以。出電梯的時候，助理還問了一句。「你報表又出錯了？」

「沒。」郎佳音說道：「昨天我給經理，經理說可以了。」

助理也沒繼續說了，只是給她打開了門。「進去吧。」

這一次，又要一個人面對這個女人了。雖然助理有點龜毛難相處，但是他在裡面，郎佳音還是有那麼一丁點的安全感的。

「經理早上好。」郎佳音低著頭，縮在了一邊。報表出問題了？沒有啊。她又犯錯了？她今天上班，位置都沒有坐熱，哪有時間犯事？還是……

「我咖啡冷掉了。」經理沒有看她，只是說了這麼一句。

郎佳音會意了，馬上把經理手邊的咖啡杯拿了過來。看到高層休息室琳琅滿目的咖啡豆，郎佳音又貓著身子回經理辦公室了。「經理，你要什麼咖啡豆？」

「隨意。現磨，不要方糖不要奶。」經理仍然在忙她手頭的事，郎佳音不敢問第二遍。她都做好經理不會出聲的打算時，經理開口了。

這兩次的接觸，郎佳音算是總結經驗了。事情不要問第二遍，經理聽進去了，她只是在忙，她要騰個思維的間隙才會進行回答。

等把咖啡端上來，經理才看了一眼，也沒有端起來。「做得不錯。」

不知道為什麼，從經理口中聽來這一句表揚，郎佳音快要哭出來了。竟衍生出一種熬出頭的感覺。大概華融大學的教授們知道，會先要掉眼淚吧。作為金融實驗班最優秀的學生，居然會自滿上司表揚的一句「咖啡煮得不錯。」

「把這些數據整理出來。」經理從手邊又拿出了一沓文件。

郎佳音趕緊點頭。「什麼時候給您？」

「這些數據比較繁瑣，後天給我。」

「好。」郎佳音抱好了文件。轉念一想。「經理，這些都我做嗎？」

這些事情不應該是由助理做嗎？

「怎麼？還要給你派個助手？」

「不、不是。我下去做了。」經理這麼一說，郎佳音就結巴了。

等門合上以後，宋元明才拿起手邊的咖啡。嗅了一下，微微抿了一口。明明是非常苦的咖啡，宋元明卻揚起了唇角。

「小郎，你這是被經理盯上了嗎？」小楚咽下口裡的咖啡，看著郎佳音抱來的一大堆的文件夾。「完了，你的實習期這下不好過了。」

「啊？有先例嗎？」

小楚看了看四周，才挪了一下辦公椅。「我們部門本來不缺人的，剛走了一個實習生。」

「她也像你這樣，被『特別照顧』了。結果在實習期……」小楚抹了一下脖子。「就被咔擦了。」

小楚這麼一說，郎佳音從容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哭喪的表情。「可……為什麼是我啊？」

「聽說啊……」小楚本來要繼續和郎佳音說什麼。

結果助理來了，也不知道助理有沒有聽到，就這麼冷冷的看著小楚和郎佳音。他叫小楚跟他出去跑業務，臨末說了一句，非常針對郎佳音。「公司出三千塊的實習薪金，不是讓你來聊天的。」

助理走了以後，郎佳音又看著手裡的一堆文件。難道是她佔到助理的工作了？管別人管的事，這可是職場大忌啊。何況是在經理耳邊吹枕頭風的助理。看來，真像小楚說的那樣，她的實習期將會很難熬。郎佳音打開了電腦屏幕，開始處理工作了。連經理都說後天，那估計工作量很大，她可不能懈怠了。電視里的職場劇，總是把金融人士拍得西裝革履，意氣風發。在辦公室跺三腳，股市都要震蕩兩下。而現實就是，她一手拿著文件夾，一手摸著鍵盤，有時候還要用滑鼠在遲鈍的兼容軟體上點來點去。毫無技術含量。像她這種剛入門的實習生，用上專業知識是微乎其微的。更別說職場劇那種，一出校門就立馬指點江山了。不過真要按她們現實拍，那估計沒有什麼可看性。郎佳音的工作，就這麼從早上到中午，中午喝了一口水也沒吃飯，繼續了。從中午忙到晚上。晚上還帶了資料回去。在寢室里挑燈整理。連續兩天，終於在第三天整理好了。很明顯，如果只是工作時間弄的話，那肯定完成不了。看來經理把她加班時間都掐上了。精打細算，一個都能把紅綠燈掐準確的女人。

「放桌上吧。」她連續熬了兩夜，第三天一大早就送來給經理了。結果經理瞅都沒瞅，就讓她放在一邊。估計這份數據也不是很重要。

郎佳音有點小小的低落，之前花十分鐘煮個咖啡，都能換經理一句表揚。現在花了兩天時間，經理也沒說什麼。出門的時候，郎佳音想自己大概就是職場菜鳥吧，老想著上司表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