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風瀟雨晦
休息,休息一下~不多時,在後堂候著的陳祥就被帶了上來。
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妙齡女子,那女子雖然特意換了身素色衣服,但身上的那股風塵味卻是掩蓋不掉的。
郭綸問:「你可是祥記綢庄的掌柜陳祥?」
「小……小人正是。」
「九月初五上午你是不是與王山起了口角?」
「只是……爭了幾句。」
「因何?」
「小人借了王山五百兩銀子,王山前來要賬。」
「要賬?」郭綸道:「如此說來,你很有可能因為不想還賬而殺了他。」
陳祥聞言嚇得頓時連連喊冤:「小的可從來沒殺過人!大人明鑒!大人明鑒!」
郭綸問:「九月初五戌時至夜禁前你在哪?」
陳祥不敢隱瞞,只得苦臉尷尬道:「小人在……群芳院。」
郭綸捋了捋鬍子,一本正經地問:「群芳院是何地?」
陳祥身旁的女子突然「咯咯」笑道:「郭大人真會說笑,前幾天您還來過群芳院找冬雪伺候過您吶!」
「什麼冬雪,夏雪的!」郭綸瞧著門口看熱鬧的百姓,一張老臉通紅:「公堂之上豈可胡言亂語,給我掌嘴!」
一個五大三粗的衙役拿著一指厚的短板上來,掄圓了膀子,照著那女子嘴巴就是「啪啪」十下,頓時打得那女子口唇紫腫,皮破血流。
「本官再問你,群芳院是何地?」
陳祥抖道:「是妓院。」
「九月初五你一整晚都在那?」
「是……是。」陳祥頭如搗蒜。
「誰能給你證明啊?」
陳祥指了指她身邊一嘴血疼的快昏過去的女子道:「她能。」
「她是何人?」
「她是群芳院的如雲,我九月初五那夜都在她那兒,還……還有整個群芳院的人都能給小的作證!」
陳祥有不在場證據,郭綸只得將人放了回去,倒霉的是那如雲,一句話沒說對就被打了個滿嘴桃花開。
「這陳掌柜也不是兇手……」郭綸頭疼道:「楊狀師,那誰是兇手啊?」
「大人莫急,」楊清笳微微笑道:凡有所為,必有所跡。」
「何意?」郭綸問。
楊清笳將一旁的矮案上事先準備好的箱子打開,從中取出了一塊土陶碎片和一條白布,布條上還有一大片似墨跡但明顯要比墨跡濃稠的黑色液體。
「這兩種東西是我在走水的主屋地面上發現的。」她將這兩樣東西交給縣丞,縣丞接過遞到了郭綸的面前。
郭綸沒接,讓縣丞將東西放到了桌案上,他皺著眉略帶嫌棄地看著這兩樣東西,問:「這是什麼東西?」
楊清笳道:「布條上的東西叫火油,顧名思義,是特製的可以用來燃火的油,這東西雖然生活中不常用,但卻不是什麼難買的東西,普通的雜貨鋪子便有。至於這塊土陶碎片,大人可以查看一下,那上面有兩個人為鑿出來的小孔。」
郭綸伸脖子看了看,那塊陶片上確實有兩個小孔。
「我在現場找到類似的殘片大大小小十幾塊,拼成后大致是個中號的酒罈大小。」
「這罈子和火油是……?」
楊清笳道:「這罈子裝的是火油,上面的孔洞是為了讓裡面的火油慢慢漏到地上。」
「即便有火油,那也得有人點火啊?要不然這火是如何燒起來的?」郭綸不解。
「並非需要人點火,」楊清笳道:「有時候,火可以自然而發。」
「自然而發?這……怎麼可能?」
「火石粉。」一直未出聲的段惟突然道。
楊清笳並未看他,只道:「百戶大人果然見多識廣,」她從那箱子中拿出一個裝了清水的小瓷碗,瓷碗裡面放了一塊黑色的固體。「這是在主屋發現的,被火油裹住的白磷,也就是百戶大人口中所說的火石粉,這種粉末大多是從山石中提取,它的最大特點,就是可以自燃。起火當晚由於這塊白磷遺撒在角落裡受腳櫃阻擋,並未完全燃燒,從而留下了證據。」
「自燃?」郭綸聞所未聞。
楊清笳道:「我們用的火摺子中便有這種東西,白磷的燃點非常低,即便保存在空氣中亦有可能自己燃燒,兇手就是利用了白磷自燃的原理點燃了火油。」
說著,她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塊白磷置於陽光下,掏出放大鏡對準,白磷眨眼間便燃了起來,發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嚇得圍觀眾人一陣唏噓。
郭倫嘖嘖稱奇,隨即又想到:「但是走水的時間是在晚上啊。」
楊清笳點頭道:「不錯,走水是發生在晚上,可是白磷只要達到足夠溫度,即便沒有陽光也可以迅速自燃。走水當日是九月初五,已近寒露,天氣驟然轉涼,加之當日王山剛從溫度尚暖的嶺南走商回來,所以我在主屋飯桌旁邊發現了裝炭火的火盆,觀其位置應該離放置白磷的地方不遠,炭火一烤,局部溫度一定能夠達到白磷的燃點,讓其迅速自燃,從而點燃火油。」
「起火的原因倒是解開了,」然而郭綸又疑道:「可王山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看著著火一動不動等著被燒死?」
段惟冷聲道:「郭大人真是健忘,剛剛已經言明,王山在起火時便已經死了。」
郭綸一經提醒才把顛三倒四的腦子理出個頭緒,趕緊賠笑道:「是,是,下官事務繁忙,一時糊塗,一時糊塗……」他轉開話頭,問楊清笳:「那這王山是怎麼死的?」
楊清笳道:「我朝律法同樣規定在京現監重囚需經朝審方可行刑!」
「錢濟喪盡天良謀害視其為友之人,令文華殿大學士痛失獨子,使我大明殞損新科會元,扼我大明棟樑之才,寒天下莘莘之心,不判斬立決如何向天下讀書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