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考是一場暗戰（1）

7月6日，高考前最後一天，天氣晴朗。

李俊東無心翻書，就去村子里轉一圈，轉到三叔家時三叔三嬸正在吵嘴，見到他來了二人就收了聲。

看他們的臉色，估計還在為昨天父親所說的那事鬧彆扭。

三叔問高考準備得怎麼樣了，李俊東說還行，三叔說大伯家的南子復讀了二屆都沒成，我們家桂子也不是讀書的料，你得給咱們李家爭口氣。

閑聊幾句，三嬸果然又扯出後山果園的事，三叔說這事你跟一個孩子說啥。

李俊東順勢說：「其實這事我也不贊成，果園面積太大，分開承包還行，統一承包家裡會忙不過來，還不如搞點其他副業。」

聽他這樣一說，三嬸就高興了，說他小小年紀看事分明，肯定能考上好大學。

有些事不能說得太直接，否則父親會不高興。

三叔三嬸心中本來就在徘徊，只要一點點外力，就能改變他們的決定。雖然現在他這句話還沒什麼份量，但等他高考上了線，他在大家庭中的影響力就會更大，三嬸到時搬出這句話來說不定能壓得住三叔。

一切點到為止，回到家中，母親果然又殺了一隻雞。

……

高考的日子終於到了，母親五點多就起來弄早餐了，李俊東六點半起床，吃完早餐七點不到，父親要陪他一起去，李俊東說你去了我壓力更大，他就沒堅持。

母親讓妹妹秋萍檢查了一遍他的文具與准考證，又給他備了一瓶風油精，說入考場前在太陽穴上擦一擦，頭腦會更清醒。

來到學校八點不到，隔著老遠就看到了教學樓上掛著好幾幅大紅標語。

「優化考試環境，提高考試質量！」

「公開、平等、競爭、擇優！」

「冷靜分析，沉著應考，考出真實水平！」

……

現場嚴肅而緊張的氣氛已很濃烈！

離開考還有一個多小時，本以為來得挺早的，事實上他算是來得晚的了，學校里到處是人。

三中與二中二個學校的考生都集中在這裡，共六百多名考生，再加上來陪考的家長、考場工作人員、維持治安的民警及各級領導，總人數絕對超過一千五。

這年代南山縣私家車還很少，在規定的停車區內，除了領導的公車之外，還停滿了各種摩托車、三輪車與單車。

轉了一圈，在操場籃球場附近不少同學與家長都在，班主任也在那兒正跟一些家長聊天，他看到了顧雪顏與他那個精瘦的老爸站在一起，眼睛正在四下張望，神色似乎有些不安。

馬上就要上戰場，能沉著鎮定的人不多，心理年齡三十多歲的李俊東都壓力如山，別的同學就不消說，當然那些本來就沒有什麼希望的劣等生例外。

第二次見面了，顧爸爸率先沖他點頭，問家長沒陪你來。

李俊東說他們來了壓力更大，顧爸就說，平時要有壓力，真的到了考場就要放下壓力，這樣才能發揮出真實水平，李俊東點頭稱是。

她爸來了，不知道顧雪顏有沒有改變主意。

換卷作弊是兩個人的事，自從上次在錄相廳研究過作弊計劃之後，她們沒有再次溝通過這事，考前還要確認一次。

好在沒過二分鐘，顧雪顏說要回一下宿舍，然後又瞟了李俊東一眼，心知肚明他就跟了上去。

在宿舍樓下，背過了她爸，李俊東說：「如果你改變了主意，現在還來得及？」

「決定了的事，我不會後悔的！」顧雪顏一臉堅定。

看來一切都定了，李俊東說：「那入場之後，我們就假裝不認識，不要再引起任何人注意！」顧雪顏說：「好！」

入場的鈴聲響了，顧爸對女兒說：「千萬不要有壓力，要沉著，要仔細，把真實水平發揮出來。」顧雪顏頻頻點頭。

在眾家長與老師們的期待與焦慮的目光中，同學們依次進入了考場，一切沒有意外，李俊東一排靠牆第三個位。顧雪顏二排第四個位，就在李俊東的側後方。

考場是混編製，在他正後面是三中的一個高個男生，這時監考老師還沒來，那個男生爬在桌子上有手拍著李俊東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哥們，語文成績怎樣，一會給個方便，側著點坐，讓兄弟抄幾個，考後我請客！」

一聽對方那說話的口氣與膽量應當是上線無望的那種學生，因為只有無希望上線才會真的放得開，什麼都不在乎，李俊東也就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說實在的，高考場上偷看抄襲是唯一靠譜的作弊方式，因為偷看是沒有證據的，只要不太過格，頂多也就口頭警告。

當然因為座位間距有夠大，前提條件是你視力要好，心理素質要高，另外被抄襲者還要略略配合才行。

偷看最方便的角度不是正前方，還是側前方，也就是顧雪顏向李俊東的位置就是最方便的。

不過第一場考語文，他們之間的方案已定，抄襲用不上，李俊東打算在英語開考前再跟她溝通此事，讓她多少也能撈回一點分數。

考室里像剛才那個男生一樣不時打聽旁邊考生情況的不在少數，大家素不相識，那高個男生估計李俊東配合他的機會也不大，另外也不確定李俊東成績怎麼樣，接著又向李俊東斜前方的一個平頭男生打招呼。

他們都是三中的，應當比較熟，不過他跟那平頭哥們打招呼時，那平頭哥們沒說話也沒回頭，只頻頻點頭，嗯著。

李俊東心想要抄襲那平頭男的，他才是最方便的位置，他後面那位哥們離平頭男的距離實在有些遠，不帶望遠鏡幾乎不可能看到。

想到這裡，他用鉛筆敲桌子把平頭男的目光吸引過來，然後也裝著流里流氣地問：「哥們，哪科成績最好！」

平頭男臉色不悅地白了他一眼，回答：「都馬馬虎虎！」

高考位置交錯擺放，沒有真正的平排位置，就導致你就算能偷看斜前方的一些答案，但對方也沒法回過頭來偷看你的答案，所以利益無法雙向輸出，除非本身就熟之外無法打配合。

不過對方的這個回答倒是引起了李俊東的注意，「馬馬虎虎」這個詞中透出的是一種自信。

考前20分鐘第一遍鈴響，監考老師來了，全場一片安靜。

主監考老師帶著眼鏡一臉嚴肅，他首先宣讀考場紀律與注意事項，然後他就當眾拆封試卷，副監考老師開始一一核對大家的准考證，併發放稿紙。

鈴響二遍，二位老師分兩輪分發試卷與答題卡，同時提醒大家這不是做答時間，前五分鐘是用來給大家核對卷面有無錯漏，后五分鐘是給大家填寫准考證號與姓名等。

拿到試卷，第一件事就翻到第二卷看作文題，一看果然是關於記憶複製的材料作文，他心中第一塊石頭放了下來。

再回頭看了一眼顧雪顏，她正埋頭在試卷上寫名字，寫字的筆在她手中有些抖，她的臉色有些發白。

李俊東都緊張，顧雪顏能不緊張嗎，事已如此就算是上斷頭台也沒有了退路，他深吸一口氣，也開始寫考號與姓名。

一切按既定計劃，他把名字寫得很小，三個字緊挨著。

第三遍鈴響，主監考老師宣布作答正式開始！

然後，考室中就只剩下一片沙沙聲。

不想引起監考老師的注意，他沒有再回頭，把試卷翻到第二卷，開始寫作文。

剛把標題填上去，他又覺得這樣不好，一進場就寫作文不太對，有可能引起監考老師的注意，於是就從那段荊軻刺秦的古文閱讀題開始下手。

昨天還看過的教材，當然記憶猶新，五分鐘左右，就把15分的古文閱讀題全部搞定，這時監考老師開始第二次核對考生有無漏寫姓名與考號，對於他答題卡上名字寫得很小很小，監考老師似乎遲疑了一下，不過最終沒有出聲。

古文閱讀15分進賬，他開始做現代文閱讀，似乎也不太難，花了十五分鐘的樣子，就把那段15分的現代文閱讀搞定了，能打多少分不清楚，估計10分左右。

回過頭來再寫那篇作文，剛入考場前他還在廁所里看過一遍早就預備好的文章，然後用它擦了屁股，現在幾乎能原文背下來。

為了儘可能地多爭分，他每一個字都寫得很工整，也只用了半小時不到，就把一篇八百多字的作文寫完了。

立意明確，扣題精準，言之有物，語言通順，遣詞造句還有一些新意，再加上卷面整潔，字跡工整，就連標點符號都沒有一個馬虎的。

左看右看，李俊東找不出扣分理由。

高考語言有150分鐘的時間，剩下的時間就是第一卷，雖然知道自己的水平不行，但為了盡量幫顧雪顏多爭一些分數，他一絲不苟地認真做題。

作文為他省下了大量時間，當監考老師提醒考試時間還有最後十五分鐘時，他所有題目已全部完成並仔細再檢查一遍。

塗改名字與考號只要一分鐘足夠，越晚越安全。

沒事可做了，他開始注意起考場的情況來，這時他聽到了後面那個高個子用鉛筆時不時地在桌子上敲打，然後他側前方那個平頭男就時不時地整理一下桌上的試卷，假裝有意無意地把試卷豎起來一點點。

他看到對方豎起的是第一卷選擇題的部分。

選擇題的答案是要塗到答題卡上才生效的，所以卷面上怎麼弄都沒關係，那個平頭男的勾勾打得特別大。

哦，果然有名堂哦！

雖然在他身後的那個高個子離得有點遠，但平頭男的記號那麼粗，再把卷豎起來，身後的高個子說不定還真能看清。

當然這種做法也只能在假裝速度整理試卷時偶爾豎起來二三秒，但就這兩三秒，比後面那高個子離得更近的李俊東就看到了對方至少三道題。

對著試卷的位置，他馬上與自己的答案核對，其中有兩道是他沒有把握的，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平頭男。

最後三分鐘時，顧雪顏的鉛筆滾落地上。

收到了行動信號，李俊東快速把答題卡上的名字與考號塗改過來，一切只等考試結束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