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陌生的足跡(改)
「尊貴的客人,」在知曉我們將趕往附近的一個城市之後,瑪耶族族長蘇哈對擔架邊的亞克說道:「那裡只有石頭城牆、房子、貪婪的商人、墮落的獸族和兇狠的士兵,沒有森林與可以獵取的獵物。請小心他們,那些狡猾的人一心想用不能吃穿的錢幣來換取我們的毛皮和獵物,小心他們。」
亞克用慎重而嚴肅的語氣感謝了族長的提醒,他說:「珂斯達瑪大神在上,神靈會懲罰那些遺忘他的人們。」
疼痛已經慢慢適應,我在擔架上隨著瑪耶族人一起回瑪耶湖。這次余崩反噬的肌體積留出層厚厚的黑色膠狀物,裹在我的肌膚上。瑪耶族獵人與獸族們偶爾看到我時的眼中神情複雜,如敬神般的崇敬又如見魔鬼般的惶恐。不過對我而言,這種眼神比營地里剛見我時要好很多。
是啊,在他們眼中一個那麼……美麗的女孩,忽然卻變成了這副醜陋的模樣——他們居然沒有把我當成惡魔。這個軀體在沒有遭受反噬時我毫不懷疑它的美麗,在戈蘇湖畔精靈族的武士可不就因此動搖了殺害我的念頭。只是「美麗是用來欣賞而不是用來判斷的」,說這話的人一直陪在身邊。至少這個人至今為止都還是原來那副樣子,安全而沉靜,少了原來那種冷漠。
那是冷漠嗎?或者應該只是陌生?剛從昏迷中醒來時的虛弱讓我不安,我痛恨自己在任何時候表現出軟弱來,即便是在哥登堡的地牢里也從來沒有這樣過。
真糟糕。
擔架邊的亞克俯下身子,微微一笑。
信任!我知道他眼睛中多了什麼——那是一種讓我感到陌生的信任。不,亞克,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得到你的信任,而且你也不該信任我。十年來,我屏棄了所有的**與情感,包括罪惡、神聖、信任所有的一切。糾纏在心裡令人刺痛的眼神與過去的罪惡,還有那個字眼——小姑娘,讓我不由避開他的眼睛。
心裡一陣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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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耶族居住的湖就被稱為瑪耶湖,據說,在幾百年前他們並不居住在這裡,而是在很遠的翠冷琉亞山下。瑪耶族所在的地方受一個印萊特的大領主領主,一條被瑪耶族人稱為黎伊斯坦河的上游經過瑪耶湖向東南而去,三百多裡外就是領主的城邦印萊特城。瑪耶族的人們都叫它石頭城,歐卡亞大陸這樣的石頭城有很多很多。
兩天後的傍晚,獵人隊到達了只有百多所零散小木茅房的部落村莊。村口,百多名瑪耶族人早已經在等候。渾身泥污的小孩撲向了後面馱著的各種獵物,高大白皙的婦女滿臉欣喜地迎向各自的親人,而老人們則樂呵呵地看著他們回來。歡樂與笑聲放縱而自由。
假如這四十多人沒有歸來,等候著食物的人們如何度過這個冬天?這兒會是什麼景象?在凱格棱特山死去的人中也有很多這樣的獵人!
笑聲對我而言,卻是如此刺耳。
「蘇哈老人邀請我們參加晚上的瑪耶族祭神之夜。」亞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歷經兩天的疼痛如潮水般緩緩退去,肌膚外膠狀物凝結成了層焦黑的皮,又麻又癢,臉頰上一塊蛻皮已經裂了開來。身體內所有的力量全被消磨乾淨,又變成了個新生的嬰兒般,不過奇怪的是那個不受控制的本原與靈覺的聯繫卻大大加強。我在覆蓋著的毛皮厚毯下試了一試,手和腳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可我就是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們和亞克。
「你能走動了嗎?」
我點了點頭。
兩個瑪耶族人將擔架抬到所比其他房子略大散發著膻味的木屋裡,一位瑪耶姑娘送來厚厚的獸皮衣與羽毛織就的內裳,稍後還有一瓦罐的水。我應該可以自己走動了,可亞克還是很自然地將我抱起放到硬松木床上:「老人把自己的房子讓了出來,這是最好的房子。我想你不會在意。不過我還得請你原諒他們,獵人們從不在意身上的氣味與潔凈,所以他們很少洗澡——尤其是這個季節。」
「我尊重他們,從內心來說。」身上的骯髒如何能內心的骯髒相比?雖然蘇拉索曾經想用獵物與亞克來交換我。
亞克不置可否:「我就在外面。記住,有事情就叫我。」他轉身出去,把門輕輕合上。
房間里靜謐暖和。第一次蛻皮時的情景是怎樣的?那時候我並沒有去留意,任憑風雪將它剝落。手掌上凝結的暗紅色焦皮已經龜裂開,隱約露出裡面皮膚。剝去焦皮的肌膚有一絲新鮮的癢痛,指尖還有些碎屑。
一隻潔白晶瑩有若散發著淡淡靄光的手,在我面前撥弄著另外一隻同樣纖若無骨的手掌,揭下上面的污皮。這情景我看到過,不過卻不是這雙手,沒有這麼美麗卻更令我心醉。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個人四處追逐著漫天的月兒蘭花,一瓣一瓣地放飛在風中。最後,最後她會象現在這樣細細摘去手中的泥垢,回頭朝我甜甜一笑。
掌中一陣刺痛。眼前陌生而美麗的小手緊緊攥在一起,指甲扎在手裡,疼痛卻是我的!
黑色污皮在手臂上凝結成皮甲一樣,收縮乾裂出細細的裂紋。凱格棱特山頂,我曾這樣撕下多少人的肌膚,那血淋淋的景象!不同是,現在出現在我的眼前是晶白如玉熠熠生輝的肌膚。精靈族的肌膚,可又不一樣了。我還記得當時是如何將那可怕的還在收縮著的柔軟皮覆蓋到一具具血肉上,古黛兒,不,晶石台上的那具冰冷僵硬的身體不就是這樣出來的嗎?
還有胳膊、腿、腳、**與纖腰,一切的一切!
還有血腥味的氣息與皮亞路克的圓臉!可我無法再去恨他了,皮亞路克已經死去,留下了我和這具軀殼。
她真美,是嗎?格林?皮亞路克的聲音在遙遠的記憶中響起。是的,她美得無可挑剔,可又是這樣的醜陋!美得令人眩目——尤其是新的她,同樣也醜陋得只讓我想起那些殘破的屍體與冰冷,想起地堡中的潮濕與陰冷,想起,絕望與悲涼!
我沾著水清洗著她。身軀可以被濯洗,那該用什麼洗滌靈魂?瓦罐扭動著的水紋中那張被銀色長發包圍妖媚絕美的臉陰晴不定,漆黑的眼睛中悵然若失,彷彿正問著同樣的問題。
我不知道。
落了一地的黑污皮腥臭難聞,可我發現,這個身軀上竟然沒有任何體味,也沒有靈魂中散發出的元素氣息!氣息,是被余崩洗滌乾淨了,可人們身上的特有的體香呢?真難以理解。我緩慢而拙笨地將內裳披上,上面帶著的膻味也掩蓋住了惶恐。小巧的鹿皮靴大小正合適,毛茸茸的黑熊皮大麾重得出奇,幾乎將我整個兒掩埋。
吃力地打開了門,正看著遠方霧蒙蒙的瑪耶湖的亞克轉過頭來。他點了點頭,說:「就要下雪了,明天。」
外面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亞克看著我的眼中還是沉靜,將我剛才那些惶恐與思慮隔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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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斯達瑪大神給予我們生命與力量,並將你們,瑪耶族的遠方尊貴的客人賜予了我們。感謝慷慨的神啊,感謝神賜予你們以力量,保佑了瑪耶族生命與食物。遠方的客人,你們將永遠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瑪耶族的蘇哈與他的兒子蘇拉索永遠都是你們的朋友。」老人虔誠地說著,將一塊黑黝黝的牌子慎重地放在亞克的手上。
亞克按照森林部落里的禮節答謝著他們。
熊熊的篝火邊,鼓點響起。在瑪耶老人們帶領下,所有的瑪耶族人都對著東邊那顆如豌豆般大小的月亮詠頌起讚歌,鼓點悠遠,贊言古樸。
「珂斯達瑪大神在上。」讚歌以此為結束。歡騰迅速曼延開來,食物與味道古怪的蘆酒四處傳遞,人們盡情享受著歐卡亞大陸風雪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下一次讚歌將在開春的時候被詠唱,那是在祈禱新的一年能夠有更多的獵物與食物。
「我不喜歡這樣被感激,都要被窒息了。」我忽然沒有由來地朝坐在身邊的人說。
亞克大笑起來:「我的小姐!有時候你不接受他們的感激,那他們就要被窒息死了,尤其是象瑪耶族這樣自由的獵人們。」
也許是這樣。可我還是覺得古怪,因為他用的那個詞——小姐。我忽然想到,在我濯洗著軀殼的時候,他在想什麼?我不禁搖了搖頭。這真奇怪,這麼多天來我還是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是余崩的刺痛將感覺喚醒了嗎?或者是獵人們眼中的痛苦與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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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歷三○七年十一月十日,細碎的飄雪降臨的時候,我們沿著黎伊斯坦河出發去那個石頭城——印萊特城。瑪耶族送給我們的一匹馬與一匹裝載著滿滿毛皮的馱獸,將我們送出了十多里遠才停下腳步。亞克將我舉上馬背,甩身跳了上來。
「我們得儘快趕到印萊特城。還有幾天時間歐卡亞就要冬凍,那時候會有很多商團前往我們要去的地方。」亞克低聲說道。
我們去哪裡?我沒有問出來。雪很快就把大地鋪上層薄薄的絨裝,偶爾露出泥土的黑褐色來。雪花沁涼,落在臉上卻並不寒冷。我忽然想起來:「你怎麼知道今天會下雪?」
「這裡的風告訴我的,它認識我。」身後的人這麼回答我:「可惜今年的雪不認識我。」
風,傳說中,風有自己的精靈。我已經有許久沒有注意到它的訊息。他是在告訴我,他曾經在這個大陸上遊歷過嗎?空中的雪花悠悠揚揚。
晚上是在一個山崖之下休憩,他又開始了自己的靜修與冥想。可元素均衡的風眼走出森林以後越來越難以找到——木元素的大大減少。而且在離開水的地方,水的元素也會少很多。不過這場大雪反而彌補了水元素。我想到,大陸上所有的地方都有五種元素,無非或多或少而已,那為什麼我不各自吸取我所需要的元素?
也許,在這個嬌弱的身體承受的範圍之內分別吸收元素達到均衡就可以了。
我開始嘗試起來。水、土、金元素在我詠唱出一組三元素的魔咒打出連續的三元素手結之後,迅速吸納進了身體,引起了身體的一陣異動。我儘力將異動引起的不適應排出靈覺,擴大思維感受的範圍,凝聚空氣中稀少的火元素與木元素。五種元素逐漸在身體內部形成了微小弱差的平衡,這個結果比想象的要好多了。亞克的氣息又延伸進了我的體內,他知道我的修鍊方式,現在顯然讓他有些奇怪了。於是我盡量開放自己的思覺與能量,引導著他的靈覺感受五種力量的平衡,並牽引著他隨我的力量推動那股神秘力量,加快吸收外界元素。很快,我的力量又增強了,可以承受的能量也增加了,雖然只有極少的一部分。而且因為元素的平衡,我絲毫感覺不到寒冷。這樣的自然的感覺與一般魔法師用的通過火系魔法禦寒完全不一樣。
亂舞的雪花奇怪地在我身邊變的溫柔起來,緩緩落下。
「我在你身邊看到了元素的平衡。以自己的力量營造空間的平衡,這是所有的傳說中連神也沒有的力量。」亞克眼中精光閃閃。
我知道他說的含義,也許是我這樣的修鍊使得身邊的元素平衡起來。問題是我也不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看他出乎意料而少見的鄭重,我不由笑起來:「看來我不是神,也不是神的子民,那我是什麼?我看只有魔鬼能收留我了。」
「魔鬼對於他們的子民而言也是神。歐卡亞的神是亞里巴桑的魔鬼,一樣的道理。就你所說的,我應該對你的奇怪習以為常了,但你還是讓我不得不表示我的驚詫。」亞克不無誇獎地說。
我皺起了眉頭:「亞克,我才不希望別人將我看作是怪物。對於我自己,我和你一樣的疑惑不解。我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結果,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我只想自由活著或者死去。」
「至少我們的理想是一樣的。」亞克聳了聳肩,接著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值得尊重的獨特生命,都有自己不可預測的命運之路,你應該享有自由呼吸的權利。就象你的修鍊方式,那是你應該走的路。」
自己的路?哪個方向?那麼,我為何又要修鍊呢?
他微笑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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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雪花逐漸變的大起來,如哥豪拉雅山一樣如鵝毛翩翩飛舞。傍晚時分,河邊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幾人高的巨大木欄柵,那是座小木寨。緊閉著的寨口掛著大大小小的幾十面旗幟。
「那面最大的旗幟,綉著精靈鳥的那面是印萊特領主的標誌。另外一面稍微小一些的是這個寨子領主自己的旗幟。歐卡亞人用旗幟來表達自己的立場和勢力範圍。為了讓更多這樣的地方掛上自己的旗幟,那些大領主們連年征戰。他們將這種戰爭稱為信旗之戰。」亞克詳細地向我解釋。
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身後的人繼續說著:「另外一些旗幟大一些的是商團信旗,最小的是傭兵團信旗。上面的顏色代表了他們在冬凍后要去的方向。紅色是東邊,黑色是西邊,藍色是北邊,南邊是綠色。每個商團和傭兵團的信旗上綉著自己的標誌——對於他們而言信旗就代表了他們的榮譽。我們得挑一個藍色的傭兵團,歐卡亞大陸上我的身份處境比較尷尬。」
這是他第一次直接承認自己曾在這個大陸上逗留過。可他怎麼能和高崗戈蘇湖的人們交上關係?要知道高崗高地把所有與歐卡亞有接觸的人都視為敵人,即使是那些戰爭中被俘虜的自己人也是如此。而且:「我們不是要去西邊嗎?」
「是的。去亞里巴桑大陸有很多道路,英爾曼人可不歡迎我。所以我們最好是繞道北歐卡亞的伊拉寧。」
英爾曼?伊拉寧?還有這個印萊特,這些稱謂把我搞糊塗了。
「歐卡亞大陸並不是象亞里巴桑人或者高崗人所想象的那樣鐵板一塊。其實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如此,只要有利益就有爭奪的人。歐卡亞人更習慣把自己分成七塊:赤焰山聖教、赤焰聖國、中歐卡亞、西歐卡亞、北歐卡亞、南歐卡亞以及只有獸族的遠歐卡亞。每塊地方都有幾個大領主——他們才是實際意義上的國家。每個大領主下面各自都有幾十個中小領主,按照千百年來的規則組織在一起。大陸名義上屬於一個赤焰聖教,而實際權利則被赤焰聖國與十七個大領主控制。人們都習慣於用領主的姓氏來稱呼他們的主城和領地。英爾曼是所有領主最強大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除了遠歐卡亞大陸之外的獸族領主,並享有另外一個頭銜——聖戰元帥。不過他比起其他所有的歐卡亞領主更為可怕,與高崗人在斯巴達斯特隘口對峙了十九年的正是他。我們面前的這個領主是小領主,受印萊特大領主的控制。」
「那傭兵團呢?」這些事情並不難以理解,只有這傭兵團的名字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他們就象是亞里巴桑大陸的馬幫,只有自由民才可以加入。」亞克不厭其煩地向我解釋著:「傭兵團最早出現於三百年前的高崗人東征。高崗人因為東征的幾萬軍隊全部戰死以及其他的一些事件對那次東征都絕口不提。事實上,那幾萬人並沒有全部死去,他們在歐卡亞大陸的後裔就是現在的奴隸。那段歷史對於歐卡亞人來說是個黑暗的時期,高崗人東進三千里殺到了現在的赤焰聖國附近。你應該知道戰爭沒有道理可言,高崗人沿途燒殺搶掠,姦淫無數,甚至用歐卡亞人來當作軍糧——正因為如此,高崗人才絕口不提。傭兵團正是那次戰爭中出現的民眾部隊。
「歐卡亞大陸在遠古以來是根據聖戰的戰功來劃分領地的大小。亞里巴桑人所知道的最近兩次聖戰是在三年前和十九年前。但在高崗東征后百多年裡,領主們各自強大。只在赤焰聖教發出聖戰令時領主們才派遣額定數量的佣軍參與戰爭,其他時候都各自為政,互相爭奪領地或者相互勾結——這才成就了斯巴達斯特隘口千年不陷的美名。這樣使得歐卡亞大陸極重視武功與魔法,由於各個領主又受領主領兵限額的限制,才讓各種傭兵團林立。領主們根據實力相互依附劃分範圍,大領主們修建石頭城堡,小領主們則佔據木寨土城,各自向勢力範圍之內的自由民們徵收稅務,小領主又向大領主朝貢。
「在沒有戰爭時,傭兵團承擔了領主們之間聯絡以及保護商團的任務。歐卡亞大陸除了傭兵團還有流寇兵團——就是以劫取各個領地和商團財物的強盜。在歐卡亞大地的第一場雪之後漫長的冬凍期內,凝結了的地面是原來被泥濘道路困擾的商人們的最愛。這時獵人們與農夫們可以帶上自己的勞動成果去印萊特城賣給各種商人,商人們之間再進行幾次大規模的交易,然後各自帶著雇傭各自的傭兵團向目的地出發。每年冬季的時候正是獵人們和農夫們休息的時候,這時候卻是商人們活動的季節。領主與商人們這時候收集各種珍奇毛皮與其他產物,去遠方換取需要的物品與賺取大量的財富。而傭兵團本來就是由失去領地的小領主組織,雇傭閑散的獵人農民或者傭兵保護,失去森林的獵人和失去土地的農民紛紛加入——否則他們將淪落成為奴隸。印萊特城正是他們匯總的地方。」
這就是另外一個陌生的世界,如此複雜。我也知道,正如他所說的「只要有利益就有爭奪的人」。不過在我看來這些都極其遙遠,也許幾個月後就將離開這裡。
再說,現在我處於任何一個大陸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什麼區別。
看著被雪壓得沉沉的旗幟,我不由嘆了口氣。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