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項目代號：0001。準備程序正在啟動。檢測到程序初次啟動，進入工程完成情況檢查。」

「工程完成情況檢查完畢，不建議進行強制啟動，有較大風險發生意外情況。是否選擇繼續？」

「啟動預案30049。載入自動起飛程序。關閉遠距離通訊系統。甲234-330，乙033-233區域封鎖完成……封鎖失敗。跳過封鎖程序，繼續準備流程。」

「遠距全循環生態系統啟動。關閉備用生態中樞。調整結構系統調配。」

「自動起飛程序載入成功。警告，檢測到外來惡意程序對系統干擾，且預案30049中存在非法操作，強制進行預案可能導致系統出現不可逆損壞。是否繼續？」

「再次確認，強制進行預案30049可能導致系統出現不可逆損壞。是否繼續？」

「最後一次確認，強制進行預案30049可能導致系統出現不可逆損壞。是否繼續？」

「繼續執行預案30049。解鎖全部軍火庫調用許可權。解鎖全部武裝使用許可權。解鎖反重力系統啟動許可權。解鎖空間跳躍系統許可權。解鎖全部信息化戰鬥系統網路許可權。允許項目代號0001接入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信息網路，賦予二級許可權。項目代號0001被廢除，啟用正式名稱：技術驗證型多用途大型宇宙戰鬥艦艇0001。」

「起飛流程準備完成。廣播起飛警報。反重力系統啟動，起飛前準備十秒鐘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系統損壞，人工智慧下線。確認擺脫重力環境，人工重力生成中……人工重力生成完成。」

「檢測到未驗證軍事空天飛機，請求命令。……請求人工智慧判別。……恐嚇射擊準備。」

「遭受攻擊，自動切換攻擊模式。確認目標擊落。艙室……區域氣壓下降……封閉……」

「導航系統失效……三號反應堆……臨界狀態……」

「確認缺口修復完成……重新進行氣壓填充……統計不可修復艙室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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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還有誰在嗎？」

葛成志現在的狀態並不怎麼好受。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應該已經多出來了好幾處淤青，關節處也在吱呀作響，彷彿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一樣。當然，他的精神狀態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經過那一番翻天覆地的折騰，他已經把自己胃裡所有的東西都交代了出來，身上的衣服粘的到處都是，甚至剛剛的咳嗽也是為了將嘔吐物從氣管當中排出來。在一片惡臭當中，他聽到了回應：「我還在，班副。就是狀態不怎麼好……」

「我把吃進去的全吐出來了……」

「可能有骨折。剛剛撞得太厲害……我們趕緊出去吧，班長。」

「兩個人都沒事兒是吧。」點了點頭，把身子翻滾過來擺正，忍著細微的疼痛感，葛成志把身上那些臟玩意兒抖掉，「咱們趕快出去。這裡面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

「班副，剛剛是出了什麼事？」一邊往前爬著，葛成志一邊聽到緊緊跟在他身後的杜松問著，「地動山搖的。基地外面到底怎麼了？」

「反正沒有出大事兒。氧氣還在，重力也還在。可能是突然發生了地震吧？」想了半天最終只能得出了這麼一個推測，葛成志就像是安慰自己一樣地點點頭，「嗯對，應該就是地震。火星的地殼板塊運動。咱們還真是倒霉……」

「不對吧，班副。」在更後面的地方，王平提出了反對的意見，「剛才滾來滾去的時候，重力可是忽上忽下的。地震再怎麼震，也不可能把基地給震上天吧。」

「基地本來就不可能上天。不過，基地要是不上天，那重力忽上忽下又怎麼解釋？感覺咱們就像是被扔到一個打滾的箱子里一樣，亂撞了個七葷八素。對了，好像還有氣流，我差點兒被吹起來。」

「好了好了，都別說話了，有什麼事情出去不就清楚了。」急忙打斷了兩個人的討論，同樣帶著一肚子的疑惑，葛成志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火星基地出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情況，這個結論肯定是正確的。但是，那個情況到底是什麼？俄羅斯人的進攻？基地生態系統被完全破壞？或者真的像自己說的一樣，發生了區域強震？

「嘿咻……」終於摸到了出口，葛成志把半個身子探出去然後拉住邊緣，把身體完全抽出來，然後輕輕鬆鬆地落到地面上——在這個瞬間，他忽然感到了一些異常，「奇怪了，火星的重力有這麼強嗎……？」

「哎呦卧槽……什麼時候重力變得這麼強了？」就在葛成志自言自語的同時，從通風口突然摔下來的王平的話同樣印證了他的感覺是正確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王平看看四周，「安靜到有點兒太可怕了吧。感覺就像是人都死光了一樣。」

或許這是事實。遠遠地看到了幾個身影，葛成志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急忙兩三步跑過去，把手指往幾個人的脈搏上一搭，他立刻皺起了眉：「……都死了……沒有明顯外傷……」

「不像是發生了戰鬥，班副。」同樣衝到了他身邊，杜松蹲下來，看了看面前的幾具屍體，「我估計他們是經受了跟我們一樣的衝撞或者翻滾，造成了更為嚴重的內傷……畢竟他們的運動空間比我們大多了。」

「不完全是。這個人應該是憋死的。」檢查了一下面前屍體的眼睛，葛成志搖了搖頭，「憋死的和撞死的，沒有發生戰鬥……我怎麼越來越感覺基地飛到天上去這個結論越來越正確了。」

「哈哈哈哈，班副你真會說笑。再怎麼說，基地也不可能飛到天上去……」故作豪爽的笑聲一點點變小，看了看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兩個人，王平抽了抽嘴角，「所以，不可能飛到天上去，對吧？」

……如果這個基地真的能夠飛到天上，而且真的飛到了天上，那麼0001項目的真面目也就呼之欲出了。怪不得一向只熱衷於破壞宇航進展的冥界間諜要盯上這個項目……我們這邊也沒資格去指責別人破壞關於火星的軍備公約了，因為中國反而是對公約破壞最嚴重的那個。忽然想到了聽到火星開戰時梁遠航船長，以及貨運飛船上其他成員那失望的眼神，葛成志皺著的眉頭又加深了。

「做好戰鬥準備，同志們。我們要面臨的情況說不定比想象中的要複雜不少。」從屍體上摸出來一把98式手槍，確認了一下子彈數量，葛成志打開槍械保險，「儘快趕到審查組所在位置，確認並保證他們的安全。受到攻擊后允許使用致命武力反擊。全體出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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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呃……」

「她好像醒了。」

她？她是誰？誰要醒了？

哦對，好像是我要醒了。頭好疼。我好像還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是在哪兒？我是……誰？

「審查組裡面要是有個專業的醫生就好了。就算沒有醫生，有個護士也好啊……嘶。」

「我們過來是審查項目的。……白神英同志，如果清醒的話就回答我。我是0001項目審查組組長王玉琳。我希望你能夠向我們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

「白神英？」緩緩睜開眼睛，她逐漸看清了面前幾個人的面孔。全都很陌生，根本無法讓她似乎被鎖上的記憶湧出任何有用的片段，「誰叫白神英？……啊，對了，我是白神英……白神英……我在哪兒？……你們為什麼要把我綁起來！？」

終於發現了自己被完全捆綁住的事實，白神英開始嘗試著掙扎，但無論是專業的捆綁方式還是她身上傳來的疼痛都說明了這種掙扎的無用。聽到這兩句話，白神英面前的女性皺起了眉：「你說為什麼……你之前做的事情太危險了。雖然的確不是你的主觀意願，但是李副艦長和兩名戰士可都是被你打死了啊？審查組的齊平樂同志也死於槍傷，譚素雅同志還摔骨折了，這種情況下我們肯定不能放任你亂來。」

「你在說什麼？」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白神英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大腦現在處於一片空白的狀態，「你們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不管我做了什麼你們也不能把我綁起來……」

「綁起來？我們不一槍斃了你就不錯了。」語氣相當粗暴，雷文樂——他胸口前的標識牌是這麼寫的——從旁邊的椅子上站起來，花白的頭髮有一半被血染紅了。他身上只穿了一個外套，裡面沒有穿襯衣——白神英猜測現在捆住自己的說不定就是他的襯衣，「你之前幹了什麼事情你都忘了嗎？攔在這扇門門口不讓我們進去，到最後把手槍都掏出來了像跟我們來硬的……」

「我……你在說什麼？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聽到這番怒氣沖沖的言論，白神英再次愣了一下，隨後立刻反駁，「我是叫白神英沒錯，可是我到底是幹什麼的？這裡又是什麼地方？等等，審查組……我有印象，有印象……」

「白神英，去艦長室門口給我堵住審查組，我得干點兒活，多一分鐘是一分鐘。」

誰？是誰在跟我說話？頭好疼……

白神英反覆表現出的異常狀態似乎終於引起了對面這些人的注意。看著她緊皺的眉頭，王玉琳檢查了一下她的額頭：「……因為劇烈的腦震蕩失憶了？」

「什麼失憶，說不定是裝的。我堅持認為，這個女人太危險了，我們應該把她……」

「雷文樂，你把人家女孩子嚇到了！」不滿地瞪了依然在發表見解的雷文樂一眼，一個紅頭髮的女孩子站到了這個大男人前面。她長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而且好像能夠管住那個叫雷文樂的，「再怎麼說，語氣也要注意一點。……白神英同志，你真沒事吧？有沒有感覺很難受，頭暈之類的？」

「……在經歷過那場驚天動地的變動之後，誰都會頭暈的，尹櫻同志。」嘆了口氣，這次湊上來的是個小個子男人，牌子上寫的名稱是「孟昊然」，「而且她身上也出現了不少淤傷。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白神英同志？知道你具體情況的李副艦長已經死了，我們只知道你是0001項目總負責人的軍方助理。」

軍方助理？……啊，對，我是軍人。難怪我穿著的是軍隊的女常服。帽子也不知道掉到什麼地方去了……啊，對了，還有，我有個男朋友，為了他我還專門把裙子改短了……嗯……

記憶的碎片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來，可依然沒有辦法被聯繫起來：她依然想不清楚自己是幹什麼的，這裡是什麼地方，而對於0001項目也一點兒記憶都沒有，只是下意識感覺這個代號很熟悉。看到她的這幅樣子，小個子孟昊然嘆了口氣：「看來你真是失憶了啊……不過，為了保證大家的安全，你的槍暫時要放到王玉琳同志那裡，而且手也必須要綁著。我是審查組的核物理工程師孟昊然，這邊是物理學家尹櫻和王玉琳。王玉琳同志是我們的組長。現在，不知道因為什麼……」

「給我等等姓孟的，把我讓過去直接介紹情況是怎麼回事？你在故意找事嗎？」

「嘖，我只是感覺不應該這麼粗暴地嚇到她。她本來精神就不穩定，你這麼粗暴醜陋的形象……」

「你罵誰呢！？」

「都給我停——你們兩個，是不是只要湊到一起就想打架啊！？」立刻插到中間把兩個人分開，紅頭髮的尹櫻大聲喊了一句，「我們現在要和睦相處！讓神英她冷靜一下，說不定就能想到什麼關鍵性的情報了。」

「我認為要是確認她是不是真的失憶，還是讓趙留和李佳樂同志過來判斷一下比較好。他們兩個人畢竟是專業的心理學家，診斷失憶這種事情比較權威。譚素雅同志的腿還沒有固定好，等這些事情處理完了，大家再聚到一起來討論一下當下的對策吧。」眉頭依然沒有舒展開，王玉琳嘆了口氣，「現在情況已經超脫出我們所能掌控的範圍了……」

「就是因為如此，王玉琳同志，我認為審查組的同志們才更需要知道0001項目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你應該不會否認0001項目和剛剛的意外之間的關係吧？」

「紅眼鏡，怎麼又是你！……不過，我也支持王昭明同志的話，玉琳姐。」看到又一次出現的這個男人，尹櫻先是怒氣沖沖地說了一句，然後態度又軟了下來，「我也感覺剛剛的情況跟0001項目關係不小。現在，也該讓我們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了吧。」

「這個……還是在清楚了周邊情況再說吧。」困惑地搖了搖頭，王玉琳選擇了拒絕的回答，「如果我們能夠跟外界聯繫上的話……我得履行自己的職責到最後一刻。」

「那就讓我來把你從職責當中解脫出來吧。0001項目是中月合作建造的技術驗證型多用途大型宇宙戰鬥艦艇，你們能想象到的一切關於宇宙戰艦的東西這上面都有：大型的電磁軌道炮，戰鬥機，永續式生態系統，人工重力場生成器，等等等等。」

說話的是一位留著淡紫色單馬尾髮型的女性。她目光沒有看向這邊，而是盯著自己手裡的一把小刀：「剛才的情況應該很簡單。0001項目——不，現在應該叫0001戰艦緊急起飛了。至於我們所處的位置……至少，也是火星的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