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前事
水棲霜對白塵故弄玄虛感到十分不滿,但她也並沒有多說,只是擺陣之時,同崔清河還有洛眀珏擺了攻防兼備的三才陣。何凈二人站在一旁,而何凈隱隱護在明子虛身前。
眾人並不因為白塵只有容平境而小覷他,因為曾經小覷過他修為的人,如今多已付出過慘痛代價。
白塵指揮著眾人,待得正午時分,至陽之時,白塵發了幾道金符出去,拿出一面古樸金烏銅鏡,對準太陽星引來一束太陽真火,引入陣中。
真火甫一入陣,水棲霜只覺泥丸宮微微灼燙,頭疼似裂,唇色發白,一口血箭激射而出。
明子虛和何凈相顧失色。
崔清河與洛眀珏更是陡然停手撤陣,白塵因為三人撤手,嘔出一口心頭血,他訝然看了水棲霜一眼;明子虛上前一把扶住水棲霜;而離白塵最近的何凈,她鎖定了氣息,白塵雙鉤已然架在白塵的脖頸之上。
水棲霜本能以為是白塵動了手腳,但隨即她知道那灼燙感並不足以傷害她,而她覆手之間便可殺白塵,於是水棲霜沖著眾人微微搖頭。
「這是用來標記噬血燃髓咒的陣法。」水棲霜旋即明悟。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崔清河、洛眀珏、何凈看向水棲霜一頭銀絲,這才瞭然。
白塵隨手一抹嘴角鮮血,雙指併攏拂開了何凈的吳鉤,他斜睨著何凈,道:「一個崑崙真傳竟然還會用噬血燃髓咒這種東西,可真是叫我大開眼界了!」
白塵這話飽含鄙夷——噬血燃髓咒,仙門素來是限制使用的。魔門雖無限制,真正有天資,有傲骨的弟子卻也不會嘗試,其師長也不會給接觸的機會。天資非凡的弟子能知道並使用這咒術,多半是急功近利之徒。
崔清河當先一個抱拳道歉,但他面上一如往常,沒什麼表情,並拿出了一滴號稱「生死人、肉白骨」的三光神水作為賠禮。洛眀珏垂下了小腦袋,小聲致歉,頗覺愧疚。何凈訕訕收回吳鉤,卻又忍不住替水棲霜解釋:「霜兒她定是遇見什麼……」
「好了。」水棲霜打斷了何凈的話,她警惕於跟這位聰慧的血海宗真傳解釋太多。更何況她如今覺得那咒術來歷似有蹊蹺,但只要能在這數十年中證得道境果位,一切困擾都可迎刃而解。
她微微昂首,卻從未思索過,若是她破境失敗,難逃一死。明子虛微微蹙眉,
水棲霜道:「是我的錯。白道友可還有餘力?若是有,便讓阿凈替了我的位置,重新布陣。」
白塵懶懶頷首,重發了傳信金符。
何凈疑道:「既會鬧出那麼大動靜,豈不是驚動了那些修者?」
白塵又氣又笑,道:「剛才太陽真火是直接入她體內和她相衝,才會弄成這樣。分散陣法送入全城,分別標記了修鍊此咒的人,基本不會造成任何動靜。」
「布陣吧。」崔清河開口,幾人點頭應是。
這次換作水棲霜同明子虛站在一旁觀看。明子虛凝視著水棲霜的白髮,默然無語,他目光初時還有些迷離,逐漸便堅定了下來。
水棲霜回眸,正撞上他不及移開的目光,她偏頭,目光清澈,眸含笑意:「看什麼?」
她怕影響了幾人布陣,刻意用了傳音入秘之術。
明子虛沉默了片刻,笑道:「看你。」
水棲霜沒把他略輕浮的話當真,她笑了一聲,順著他的目光,輕輕捻起一縷白髮,無所謂道:「大道艱險,怎麼會有一片坦途呢?這不過是點小磨礪。我這四十……三十餘年來修道生涯平安順遂,許多人甚至一輩子都到不了我的境界,我付出的代價也並不算多。」
明子虛道:「若不是為了我們……」
水棲霜忽然道:「其實我挺羨慕你們的,一家人,都平平安安,互相愛護珍惜。」
「你呢?」
「我?」水棲霜指了指自己,她笑了笑,「我父母在三十餘年前的戰亂里辭世了。」
三十餘年前,九州曾爆發過一場大戰,有兩國君君因為一禍國妖姬大打出手,打得民不聊生,死傷無數,又因為誤了農時,造成了連續幾年的飢荒。
明子虛輕咳了一聲:「待會兒找出了人,你們打算怎麼做?」
水棲霜被他生硬轉移話題的行為逗笑了,她道:「怕我傷心么?其實我都快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
她用少女清脆的嗓音老氣橫秋道:「老身今年四十有八,早過了傷春悲秋的年紀。」
明子虛毫不客氣地嗤笑道:「看你平日舉動,倒活似個幼稚丫頭。」
其實水棲霜這些年,在山中苦修的日子居多,真正和人打交道倒少了,說話做事就如十七八歲的小娘子,稚氣未脫。明子虛所言倒是不差。
水棲霜腮幫子微微鼓起,反唇相譏道:「看你骨齡,小我二十餘歲,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我」字話音未落,水棲霜眸光陡然森寒,霜華清鳴出鞘,似游龍般疾撲虛空某處,劍尖所指,現出一人跡來,隨即虛空中傳來一陣悠揚悅耳的鈴聲。
水棲霜恍惚了片刻,便掙脫這攝魂鈴音的控制,她神魂有異,比同階修者強大不少,故而能輕易擺脫音攻。崔清河、洛眀珏各有術法,何凈稍微慢了眾人一步,而白塵修為低微,神情恍惚眼神獃滯,一根細細的絲帶已繞上了他的脖頸。
水棲霜雙目微眯,口發尖嘯,五指分發青黃赤黑白五色光華,這光華銳利如劍芒,輕易攪碎了絲帶,兜頭罩住了那隱身之人。
白塵清醒后,拊掌贊道:「大五行滅絕神光轉五色神光,釣到了一尾大魚——妙!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