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鳳皎
白塵的語氣頗為戲謔。
被五色神光罩住的少女倒不慌亂,她雙手插腰,對著白塵就啐了他滿臉:「本姑娘要是魚,你就是豬。」
白塵奇道:「鳳兒你這話好沒道理,我布餌,你上鉤,你是魚,合情合理,沒毛病。」
少女冷笑:「我說你是豬,你就是豬,沒毛病。」
白塵:「……」
論碰上一個完全不講套路,胡攪蠻纏的女人該怎麼辦?
「有道理。」何凈一本正經地點頭,表示贊成。水棲霜唇角似彎,卻在極力剋制。洛眀珏百無聊賴地托腮看著二人,明子虛十分不滿意地看了白塵一眼,又將目光移至他處。
崔清河輕咳了一聲:「白道友,你沒事吧?」
白塵點頭,他摸了摸下巴,發了數道金符出去,道:「咱們走吧,去觀星台。」他頓了頓,指著少女道,「帶上鳳皎。」
觀星台,高百丈,雕樑畫棟,富麗堂皇。乃是前朝大興皇帝為妖妃修築。因妖妃乃元門中人,故而那觀星台上禁制頗多,幾經戰火也未被毀掉。於此處縱觀城中全局,也更為方便。
台下許多凡人駐守,眾人熟視無睹,御風而上,明子虛則由水棲霜拎著,眾人直奔高台之頂。台頂空曠,唯有一尊仙人承露的塑像獨踞正中。白塵將銅鏡放在仙人掌中托盤,那銅鏡上立時浮現出星星點點的光華,有的白,有的紅。所有人心中也立時浮現出一份與這鏡中相同的一幅光點。
水棲霜心中立時有所明悟,這光點便代表全城之人。修鍊過噬血燃髓咒的,在此間便是紅色光點,沒有修鍊的便是白色光點。紅色光點幾乎佔據了所有光點的十分之一。水棲霜仔細觀察她自身代表的那紅色光點,那比旁人都要稍微黯淡一點兒。
鳳皎見此,不禁譏嘲笑道:「縱然你找出他們,又有什麼用?你難道不知你們血海宗的法決,停不下來么?」
停不下來?
眾所周知,噬血燃髓咒是一種咒術,但凡是咒術,需修者使用才能發揮效力,隨用隨止。一旦施法者法力、精力耗盡,沒有哪種咒術是停不下來的。
水棲霜心念稍動,倏忽想起了自身曾使用的咒術……
「如果噬血燃髓咒停不下來,那豈不是說……不修至道境,壽元就會一直自動燃燒?」何凈倒吸了一口涼氣。
死一般的沉默。
水棲霜清楚,眾人也清楚,若非天才,想要在咒術燃盡壽元潛力之前達成道境,幾乎不可能。
明子虛忽然道:「道境便無壽元的困擾了么?」
「……」
唯有真人,才可長生久視,無災無劫。而真人之下,皆是凡胎,需受生老病死之苦。哪怕是道境仙真,一樣有壽元之限。
崔清河抬眸,道:「白道友知道這咒術?」
白塵搖頭:「師尊從不讓我接觸這東西。」那鳳皎所言真假便難分辨清了。
崔清河沉吟了片刻:「找個人看看。」鳳皎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不再多言。
白塵看了鳳皎一眼,忽笑道:「縱然是也沒關係。大魚姑娘可是噬魂宗鳳家的寶貝心肝兒!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咱們管不了這事遭了責罵,拿大魚姑娘和噬魂宗換些好處……咱們一拍兩散,回了宗門,也不會被師尊責罵不是?」
崑崙眾人:「……」
明子虛微微搖頭,抿唇輕笑。
鳳皎先是一愣,繼而一雙鳳目瞪著白塵:「無恥小賊!你、你、你……」
白塵志得意滿道:「要怪就怪鳳姑娘技不如人咯!」他拍了拍鳳皎的臉蛋,指尖才一觸到鳳皎臉頰,五色毫光宛如千萬鋼針,直刺得白塵抱著手抽氣。
水棲霜的聲音這才遲遲響起:「哎呀,忘記告訴白道友,我曾用大五行滅絕神光混著九霄神雷織了件兒霞衣,原本是貪圖好看,如今拿來困人也挺好用的,不過就有一個缺點——」
她拉長了調子,慢悠悠道:「只要沒經我同意,修為又比我低的人摸著,就扎手啊……」
鳳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渾然忘了是水棲霜將她制住。她將清軟的嗓音捻得怪腔怪調的:「是啊,都怪——技不如人咯!豬少爺,嗯?」
白塵覺得臉生疼。
明子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看道友還是少想些什麼歪門邪道糊弄你家師尊,省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洛眀珏深有同感,煞有介事道:「糊弄師尊,會被教訓的。」
白塵素來天不怕地不怕,膽大心細,卻喜歡肆意妄為,出了事多有葉情護著。偏只聽這人不咸不淡的話,與洛眀珏一番唱和,卻自背脊躥起了一股涼意。
洛眀珏正想用切身經歷教育白塵,卻被崔清河拉走,徑直去尋人。白塵嘴上胡說,心裡卻自有一番成算,跟著上去了。
何凈則領著鳳皎先走,水棲霜和明子虛落在最後,水棲霜正想問些事情,神魂忽感城外長亭茶鋪中,只有一個女子在其中飲茶,桌上卻擺了兩副茶杯,而飲茶之人,形貌正與龍女敖眉無異。
水棲霜滿腹疑竇,譬如敖眉給的那秘境道標、譬如那黑龍如何了、再譬如——為什麼在龍宮時,人人都道姓崔的墜入虛空,而崔清河卻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適才詢問時,崔清河卻說,自得了她平安的消息便帶著眾人回了崑崙,從未去過桑方郡的龍宮。
她正要下去,明子虛拉了她衣角,她稍一分神,帶上了明子虛,御風行至茶鋪時,龍女早已不見了影蹤。唯有一位老人在鋪子里忙碌燒水煮茶,桌上留有兩盞清茶,茶碗上還氤氳著白色的霧氣,越想看個究竟,卻越教人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