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你捨不得我
程拾怔了一下,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還沒鬆開手機,鈴聲又響了。
她完全沒心思搭理,只覺得渾身特別累,但這鈴聲基本是鍥而不捨地一直響,好不容易消停了幾秒,簡訊就來了。
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接電話。
程拾在心底翻了記白眼,剛把簡訊刪掉,號碼又跳了出來,不停地在閃動著,繞有一種她不接起來,不會罷休的模樣。
「你到底想幹嘛?」
「出來。」
程拾並不想和他吵架,咬緊牙關盡量語氣平靜地回。
「我累了,想睡覺,你實在有事,可以在電話里跟我說,我聽著……」
一句話還沒說完整,別墅的門鈴便響了,在寂靜的深夜裡格外刺耳。
「你不出來也可以,我進去。」
「你……我會出來,你別再按了。」
現在時間不早了,溫永華和裴寧知都不在別墅,他這個點過來,難免惹人閑話。
「好。」
他回答得很快,門鈴聲也的確停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得逞般的笑聲。
「給你一分鐘。」
話落,耳邊就是一陣忙音。
就算千萬個不情願,程拾還是披上外套下了樓。說來也奇怪,女傭們沒有一個爬起來開門的。整個正廳除了她的腳步聲,再無任何動靜。
程拾趴在門上,順著貓眼往外看,不偏不倚地就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眸中似帶著笑意,直勾勾地朝她的方向看,左右不過一秒,外面的人影動了動,往後退了幾步,薄唇一張一合,也不知道在說什麼。那感覺。彷彿知道她就在門前。她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眉頭擰得更緊了些。
大約是一分鐘已經過去了,他竟揚起了手,開始十分有節奏地敲著門。
程拾呼吸微微一滯,快速地扭開了門鎖,門僅打開一條小縫,一隻手毫無徵兆地就伸了進來,準確無誤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用力地往外一扯。
程拾剛想尖叫,但又很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深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踉蹌了數步。還沒站穩,門就被甩上了,聲音頗大。
滾了滾喉嚨,她抬起眼皮,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壓低聲音質問。
「你又發什麼瘋?」
顧時律挑了挑眉梢,但笑不語,鬆開手的一瞬,又揪住了她的后領,跟拽小雞似得把她拖出了別墅,並甩進了車裡。
臉面朝下,程拾雙手撐在車椅上,折騰了半天,才翻過身,手剛落在車門上,駕駛位就坐上了人,緊接著,車鎖『啪嗒』一聲鎖上了。
程拾咬了咬下唇,這才側過臉,「你到底想幹嘛?」
她從不覺得顧時律找她能有什麼好事兒。
顧時律定定地望著她,大半張臉都埋在陰影里,也瞧不出什麼表情。頃刻間,他湊近了幾分,卻只是伸出手來,漫不經心地掐住了她的下巴,輕輕往上一抬。
目光似乎落在她的頸間。
「怎麼弄的?」
程拾忽地想起來,下午裴德慶掐過她,雖然不是太用力,但脖子上還是被弄出了幾塊淤青。
「疼不疼?」
他這麼一問,程拾特別想笑。
惡狠狠地撥開他的手,她冷聲道,「還好吧,沒你掐得疼,畢竟也沒誰跟你一樣那麼狠,真想置我於死地。」對比他給她帶來的那些傷害,這點小傷小痛算什麼!壓根不值得一提。
顧時律抿了抿唇,稍稍垂下了眼帘,也沒再繼續追問,臉色和目光均十分平靜,還是那副沒什麼事情可以入了他的心一般。
良久的沉默后,顧時律壓低嗓音,用商量般地語氣說。
「程拾,這個孩子不能要。你自己去打掉,還是我帶你去?」
「哈,憑什麼?」
程拾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條件反射般將雙手護在了肚子上,且往一旁挪了挪。
「你叫我打我就打,你叫我去死,我是不是也得去?」
顧時律彷彿沒聽見她說的話一般,自動無視了,自顧自地繼續道。
「小拾,我希望你乖一些,能掂量清楚後果。如果這個孩子真的生下來,裴家的人會怎麼看你?眾叛親離,對你半點好處都沒有。再者,他也不會……」
顧時律欲言又止,說到一半又抿緊了薄唇,臉色也沉了沉,神色頗為凝重,眉頭緊得能夾死一隻蒼蠅。彷彿他承受了多大壓力似得,苦大仇深的。
程拾愣了愣,卻是譏誚道。
「我不是還有你這條後路嗎?」
側過了身,無畏地聳了聳肩頭,正視著他,她的眼神在黑暗中格外的明亮。
「這個孩子。也有你的一份,你不愛我,總得顧忌他吧?都說虎毒不食子,我就算被裴寧知趕出裴家的大門,你也會養著他吧?養一個是養,養兩個也是養。你之前不是想讓我留在你身邊嗎?偷偷摸摸的,不讓任何人知道。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你少假惺惺地勸我,一副好像真心為我好的樣子。我不會上當!」
程拾故意把話說得難聽,他讓她心裡不舒服,他也別想多開心。他要她往東,她偏偏要往西!她能把孩子的事兒戳穿。早就料到過他會來找她,只是她沒想過,他這麼快就按耐不住了,幾乎一刻都不願意多等。
自己特別討厭的人,懷著自己的骨肉,這感覺一定很差,肯定比吃了只蒼蠅還要噁心!
「你那麼卑鄙,我真的沒了這孩子,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報復我?我還年輕,我想好好活著。」
聞言,顧時律不怒反笑。伸長手,不給她掙扎的機會,替她繫緊了安全帶。
「好,你不聽我的話,可以試試。」
下一秒,他踩下了油門,車子一瞬間衝進了夜幕之中。
他的車速十分快,程拾背緊緊地貼在車椅上,手心冒出了一片冷汗,望著一閃而逝的風景,車子漸漸地越開越偏。
她不認識這裡的路,很陌生。
咽了咽口水,她警惕地望向他僵硬的側臉,問。
「你要帶我去哪兒?」
話脫口而出,連程拾自己都是一怔,她的聲音里,帶著很明顯的顫抖。
顧時律用鼻子哼哼了一聲,側目橫了她一眼,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冷清,他剛才的那一眼,眸光有些駭人。程拾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嘗試著拉了拉車門,程拾也沒想過真的拉開,畢竟這種車速跳下去,這條命估摸著都沒了。
用餘光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顧時律連一個阻攔的動作都沒做,應該知道她不敢跳。
深吸了幾口氣,程拾再次複述。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顧時律冷呵了一聲,緩聲說。
「你自己都說了,這正是個好機會。我現在就把你藏起來,保證誰都找不到你。你大可以安安心心的生下孩子,但別指望能親自把他養大。孩子從你肚子里出來的那一刻,我會把他抱走,送給余璐,余璐那麼賢惠,是我的孩子,她肯定也會視如己出。以後孩子長大了,還要叫她一聲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你是誰。」
顧時律深知什麼事兒最能戳程拾的心窩子,字字珠心,毫無感情可言。
程拾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疼,臉色一陣陣發青,如果她手上有把刀,大抵真能和他同歸於盡,大不了誰都不要再好過了!
「你特么真是個人渣!」
憋了半天,程拾咬牙從齒縫中迸出了幾個音節。
顧時律聽后,唇角似有似無地往上揚了揚,點了點頭,車速稍稍緩了下來,並按下了車窗,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了車窗上,漫不經心地回。
「謝謝誇獎。」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沒有絲毫起伏。
而後,車裡就是一片死寂。一條路一直往下開,顧時律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程拾後悔沒拿上手機,想報警都不行。想搶過顧時律的,他卻先一步把手機丟到了他的左側,程拾壓根夠不到。
僵持了片刻,她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車椅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抵不住發重的眼皮,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姿勢很不舒服。她卻睡得格外沉,連一個夢都沒做。恍恍惚惚間,夜風順著車窗灌進了她的衣領,她縮了縮脖子,哆嗦了一下,沒一會兒,身上就蓋上了一件外套,跟著,鼻間是一陣熟悉的味道。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個叫不出名字的小鎮上,再睜眼,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程拾是被陽光刺醒的。揉了揉眼睛,腰上一片酸痛,小腿也腫得跟蘿蔔似的。
緩了數秒,她才發覺自己身上蓋著顧時律的外套,而顧時律,已經不在車裡了。
推開車門,雙腿落地的一瞬,就像踩在了一團棉花上似得,有些使不上力。
踉蹌了一下,她的手臂被人扣住了。
「睡醒了,餓不餓?我餓了,去吃飯。」
顧時律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話完,都不給她說話的餘地,環著她就隨便走進了一家小店。
程拾下意識地環視了一圈四周,附近不再是高高的樓,建築十分古樸,幾乎都是瓦房,風景卻美不勝收,連呼吸進來的空氣,都很清新,隱隱,耳邊能聽見小溪的聲音。
這家店的老闆很熱情。也僅只有他們一桌客人。
沒過多久,餐桌上就布上了好幾個菜,均是素菜。
顧時律自顧自地拿起一雙筷子,慢條斯理地開始吃,期間看都沒看程拾一眼,臉皮子都不曾抬起來。
等他吃飽,才幽幽地問。
「不吃?程拾,想鬧絕食?那你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程拾的心猛地一沉,看模樣,他似乎不像是開玩笑,這架勢好像真的想把她藏起來。
「顧時律。你打的什麼主意?這裡是哪?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帶走,他們找不到我,很可能會報警的!裴家的別墅有監控,你以為我不見了,能脫得了關係?」
顧時律沒有立刻回答,往她碗里夾了幾片菜葉子,並將碗朝她身前又推了推,單手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他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是說。
「你先吃,吃飽了,你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也許是抵不住飢餓,也許是只能認慫,僵了數秒,程拾才埋下腦袋,端起了碗。她都沒夾菜,均是顧時律給她夾的,動作挺溫柔的,十分有耐心,沒抱怨一句。看上去好像在笑。可是唇角也瞧不出有什麼弧度。
把碗里的飯吃得乾乾淨淨,顧時律付完錢,拉著她跟散步似得,沿著小道走。
她之前聽到的小溪聲,不是錯覺,只不過是條小河,上橋的時候,她頓住了步子,站在橋中央,盯著顧時律的後腦勺,僵硬地問。
「顧時律。你真的要把我留在這裡?我告訴你,除非你打斷我的腿,否則我不會聽你的話。想讓我的孩子叫別人媽,你做夢!」
顧時律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垂著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握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我已經讓夏瓊跟裴夫人說過了,你心情不好,想出來玩一段時間。就當散心,你乖乖地陪我,我心情好了,自然會送你回去。」
「陪你?」程拾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你也要呆在這裡?呆多久?你不要上班嗎?你又該怎麼和余璐解釋!」
顧時律輕巧地移開了話題,說。
「裴家老爺子剛醒,裴寧知不在國內,裴夫人的心思也不會放太多在你身上。大概過不了幾天,裴家老爺子就會出院。你們抬頭不見低頭見,他再掐你,你恐怕也反抗不了。程拾,你該感謝我的。」
他越說,程拾心裡越覺得可怕。
昨天發生的事情,她一個字都沒跟他提過。他竟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去醫院的路上,她也沒發現有人跟著她,又是誰告訴顧時律的?想到這裡,程拾不禁打了個寒顫,並條件反射般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個定位器,早就被她拽掉了。
鬆開了她的手,顧時律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一夜沒睡,開了那麼久的車,估摸著也有點扛不住。他此刻眉宇間滿是掩不住的疲憊。
「前提是你讓我開心了,如果我不開心,那打斷你的腿,也是個好方法,總之這裡離B市不是太遠,左不過是十個小時的車程,我也不是那麼狠心,偶爾還是會來看你的。」
程拾磨了磨牙,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心情卻久久無法平復。半晌。她猛地抬手,惡狠狠地推了顧時律一把,他往後退了幾步,程拾又抬起了手。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讓著她,還是真的太累了。
一步步就被程拾逼到還沒半個身子高的石欄邊,她還想繼續,顧時律輕而易舉地就扣緊了她的手腕,挑眉問。
「你想幹嘛?」
「我想你死!」
望著他一臉雲淡風輕,卻是把她吃得死死的模樣,程拾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手掌稍稍一用力,其實也不是那麼狠,顧時律還真就朝後仰了過去,摔下去的那一霎,特么的他還在笑!
撲通一聲,顧時律落進了小河中。
他半點要掙扎的意思都沒有,程拾就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顧時律又浮在了水面上,臉埋在水裡,胳膊和腿伸著,紋絲不動。
她眼皮子跳了跳,身體幾乎是不聽使喚地跑到了河邊。顧時律一點點漂了過來,她喉嚨一緊,隱隱發澀,喚了他幾聲。
他沒一點兒動靜,真的和死了一樣。
她往前邁了一步,跪坐在河邊,提高嗓音道。
「顧時律,你想那麼容易就死!也太便宜了!你給我上來,我要看著你生不如死,一點點折磨到你跪著向我求饒,你上來!」
伸長手撈了幾把。連他的衣角都挨不著,好不容易快碰到了,他又往河中心移了移。
她不會游泳,肚子里還有個孩子,不敢輕易下水,深吸了一口氣,她單手撐著地面,想去叫人,還沒起身,那王八蛋忽地撲騰了幾下,速度極快地抓住了她的腳踝,借著她的力道,整個身子幾乎都壓在了她身上。
他吐了好幾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全弄在了她的臉上,一瞬間,視線被水模糊,才揉了揉眼睛,她就聽見了一陣低笑聲。
「程拾,你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