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賊!
四月中旬一堆事兒,但對尹千陽來說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春季測驗。上學期期末測驗時秦展說過,春秋兩季的測驗才重要,因為成績會納入體院的考核範圍內。
「今年的春測為什麼在體育館進行呢?因為緊接著就是聯賽了,所以提前讓大家進場地找找感覺。」校車上秦展又在發號碼布,發完點點數,「雖然春測成績很重要,但是也得悠著點兒,要是崴了腳抻了筋,接下來的聯賽不就抓瞎了么。」
尹千陽抬腳拍拍他的跑鞋,然後往車窗外瞧了一眼,看見了另一輛校車,問:「還有哪個隊今天測啊?」
隊友回答:「游泳隊在學校測,車上的那是足球隊,他們來幫忙的,不然光教練忙不過來。」
尹千陽又問:「志願者啊?」
「算是吧,給檢錄什麼的,也有掐表的,根據實際情況安排。」秦展講完話回到座位上,突然一驚,「足球隊的孫子跟千陽有過節!那幫玩意兒不會使壞吧!」
大家一聽都炸了,從猜測到群罵也就五秒鐘的事兒,尹千陽安靜地又看了眼車窗外面,說:「我都不擔心,你們急什麼啊,應該沒事兒。」
秦展詫異道:「你其實心裡特緊張吧,沒關係你可以表現出來,要不我抱抱你吧。」
尹千陽把靠過來的秦展推開,說:「我要是跑第一的話,別人怎麼使壞?那都不用我說話,第二第三就先急了。所以說被折騰的都是不夠好的,足夠好的話就沒人敢了。」
他說完已經看見了體育館的大門,深呼吸一口:「我什麼都不管,就他媽可勁兒沖!」
尹千陽平時咋咋呼呼的,因此這番話把其他人都震住了,並且陷入了沉思,琢磨琢磨覺得特別有道理。田徑隊蹬著七彩跑鞋排隊進入體育館,看都不看足球隊一眼,進場后互相貼號碼布,然後散開熱身。
足球隊挺意外,心說這幫人今天怎麼那麼冷艷。
趁著上午太陽不算曬,測驗提前半小時開始了,尹千陽之前預賽只參加了長跑,但這種測驗不同,它考察的是運動員各項水平,所以每項都要參加。
測完一項短跑后稍作休息,教練過來問:「今天長跑能拿第一么?」
集訓時那次測驗尹千陽長跑是第二,他在原地蹦了兩下,說:「不知道,比完前面的都累了,我的目標是維持住第二名的成績就行。」
「出息,不用進步啊?」教練又拿哨子甩人,「前幾項壓著點兒,把勁兒使到最後長跑上,記住了么?」
尹千陽似懂非懂:「可是這次成績很重要啊,不應該都盡全力么?」
教練說:「長跑你好好跑的話,能保證成績差不了,等聯賽的時候再拿個牌兒,這平時成績和比賽成績就對上了。體院一看,這孩子長跑成績相當硬啊,不然缺一樣的話人家就得考慮考慮了。」
尹千陽如醍醐灌頂:「操!原來是這麼個思路!謝謝教練!」
被臨時開的小灶一指導,尹千陽如有神助,迅速在心裡把剩下幾項安排了一下,再上場時氣質都變了。半上午過去測驗結束,他其他成績都一般,但長跑成績衝到了隊內第一。
四散著出了體育館的大門,尹千陽悄悄對秦展說:「教練給我開小灶了,我感覺有點兒對不起大家。」
秦展好笑地說:「開屁小灶啊,那是因為就你不知道,所以教練告訴你一聲。我們這叫比賽策略,上課專門講過的。」
看尹千陽愣著,秦展又說:「你這個耐力是真的牛逼,不說別的了,每學期多少個外面學校的來訓練啊,來來去去就你堅持下來了。」
尹千陽被誇獎的還挺不好意思:「因為訓練的話少上半天學,那跑瘸腿我也得堅持。」
排著隊上車,其他人直接回體校,尹千陽下午要去學校上課,他站在路邊向著車窗揮手,等車走遠后獨自去搭地鐵。進地鐵站后便改了主意,因為這個時間到校后正好下課,他打算去找聶維山吃午飯,吃完再回。
正午時分的太陽很毒,好像這城市壓根兒沒什麼春天,每次冬天一過就急不可耐地升溫。聶維山已經穿了短袖,從古玩城出來後去附近的餐廳打包了兩份飯,順便買了幾瓶冰鎮汽水。
他們約在了市委大樓對面的花園裡,尹千陽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趴著,餓得前胸貼後背。聶維山拎著飯過來,直接問:「測驗成績怎麼樣?」
「其他一般。」尹千陽前半句回答的有氣無力,灌下半瓶汽水後來了精神,「長跑第一!聯賽再拿個牌兒的話我就能被體院直接錄取啦!」
聶維山坐下把飯擺好,高興地說:「所以我買了汽水舉杯慶祝,本來要買啤酒,一想你下午還得上學,那還是汽水吧。」
他倆各吹一瓶,吹完也不覺得熱了,尹千陽大口扒飯,塞得滿嘴都是,聶維山也餓了,低著頭猛吃。兩個人誰也不言語,直到吃光打飽嗝才緩過勁兒來。
把垃圾清理乾淨,石桌上只剩著幾瓶汽水,尹千陽把汽水瓶上的水珠往臉上蹭,說:「我現在的目標相當明確,主攻長跑,不斷強化耐受力。上次集訓我的成績是第二,今天成第一了。聯賽也參加這一項,所以我就集中火力練它了。」
聶維山突然開始笑,尹千陽納悶兒道:「你笑什麼?」
「想起以前的事兒了。」聶維山邊笑邊說,「從小就耐力驚人,一般小孩兒爬樹上下不來的話,早哇哇哭了,你愣是在樹杈子上待了好幾個鐘頭。看風景學鳥叫,餓了還讓我給你扔包子。」
尹千陽一聽也樂,忍不住揭聶維山的短:「你還好意思笑話我?崩爆米花的事兒我還記著呢!」
二年級的時候衚衕口來了個崩爆米花的老大爺,白美仙怕壞牙就不給尹千陽買,聶維山說他會做,於是倆人拿著買本兒的錢去菜市場買了幾根玉米,回家把玉米粒摳下來做爆米花,結果差點兒炸了廚房。
「當時我爸都對我舉起菜刀了!」尹千陽說著伸手砸了聶維山一拳。
聶維山不躲,說:「那初衷也是為了給你解饞啊。」說完一愣,「我靠,當初為什麼不直接用買本兒的錢買爆米花呢!傻逼啊!」
他們倆笑得趴在了桌上,桌面涼涼的,貼著特別舒服,尹千陽問:「你還記得六年級暑假我跳水嗎?」
「一生難忘。」聶維山倒吸口氣,「你那屬於溺水吧。」
那年暑假特別熱,市裡的游泳館每天都人滿為患,尹向東開車帶著聶維山和尹千陽去野外玩兒,還專門找了處有山有水的地方。聶維山當時脫了鞋準備進池塘涼快一下,抬頭看見尹千陽已經上了樹。
尹千陽脫得只剩個小褲衩,蹲在樹榦上像個鳥似的,大聲喊道:「閃開!我要跳個水!」
那是尹千陽第一次跳水,樹榦就是天然的跳板,他穩住身體慢慢站起來,等平衡后雙手合十向前一伸,腳掌用力蹬了兩下,然後閉上眼縱身一躍!在聶維山震驚的目光中扎進了水裡!
聶維山被濺了滿身水,他望著一圈圈漣漪,卻遲遲不見尹千陽浮出水面。「陽兒?你順便潛水呢?」他往水中走去,彎身潛下水一看,怪不得沒浮上來!尹千陽的腦袋扎進池塘底的淤泥里了!
尹向東搭好帳篷過來時,正好看見聶維山拖著個泥人往岸上走,仔細一看才分辨出是自己親兒子。尹千陽滿臉的淤泥,鼻孔都被堵住了,只能張著嘴喘氣,尹向東又氣又怕,拽著他在池塘邊洗臉,罵道:「我五分鐘不看著你就能栽河裡去!要是小山沒在,你今天就憋死在泥里了!」
尹千陽漸漸露出了白凈的小臉兒,居然咧嘴一笑:「爸!泥里有蓮藕!」
聶維山回想著童年趣事,忍不住越笑越放肆,彷彿看見了尹千陽沾著泥的花臉,他伸手在對方臉蛋上一掐,說:「你怎麼那麼心大!」
「我看你是覺得我缺心眼兒吧。」尹千陽揪食指上的小倒刺,眼睛垂著還挺專註,「這次聯賽有兩個隊友沒報名,說沒準備好,怕成績不理想的話受打擊,想等明年再上。」
賽前難免心裡緊張,聶維山說:「也能理解,不過放棄這麼一次這麼重要的機會挺可惜的。你呢,你怎麼想?」
「我就想好好跑,我也不管準備得怎麼樣,機會來了就得抓住,能上必須上。」尹千陽一咬牙撕下了倒刺,抬眼說,「就跟扎泥里還樂似的,反正我心大,沒發揮好也不怕打擊。」
其實聶維山壓根兒不覺得尹千陽缺心眼兒,甚至覺得尹千陽比誰都聰明。對自己心大,時刻都很樂觀,同時又格外自信,從不畏手畏腳。但對別人卻很心細很真誠,怎麼鬧都沒事兒,讓人想起來只有高興的份兒。
「你又尋思什麼呢?」尹千陽把最後一瓶汽水喝掉,「再說兩句我要回學校了,用不用替你向建綱問好啊?」
聶維山答非所問:「之前是不是說過『你給我的福氣在後頭』,福氣不是一件死物,不是爭取就能得到的,它跟人的心性有關,心越乾淨,福氣越大。我來個預測,你的福氣還多著呢。」
尹千陽半知半解,覺得聶維山快和丁漢白一樣神叨了,說:「心還能不幹凈?那得搭橋了吧。」
聶維山篤定地說:「你的心裡一定是亮堂堂的,什麼灰都沒有。」
尹千陽反應極快:「屁!我的心裡都是你!」
時間差不多了,他們從花園走到路口分手,尹千陽囑咐道:「我準備期中考試,你駐紮古玩城幹活,接下來相忘於江湖,誰也別想誰。」
聶維山故意道:「搬了家還沒暖房,本來想周末讓你去吃飯呢,那就算了吧。」
公交車到站,尹千陽迅速上了車,跑到車廂末尾坐下,他把腦袋探出窗戶大喊:「我想吃紅燒豬蹄!還有白切肉!告訴聶叔我要陪他喝兩壺!」
人都看不見了,聲音還在馬路上回蕩。聶維山笑著往古玩城走,眼看又要「察言觀色」一下午。
古玩城內人來人往,買主有穿金戴銀的,也有穿汗衫大褲衩的,各店老闆也差不多,總之什麼德行的人都有。丁漢白這一周給聶維山的功課就是在古玩城晃悠,觀察古玩城裡的人怎麼交流,了解這行最底層的來往狀態。
剛過中午沒什麼人,老闆們都在自家店裡打瞌睡,聶維山在過道溜達,突然被一件玩意兒吸引了,他進去問:「老闆,那個枕頭我能瞧瞧么?」
老闆打量他一眼,說:「你過去瞧,別亂碰。」
那是件玉枕,雕工能看出來是機器活兒,料的成色也一般,但樣子特別,所以聶維山研究了好半天。還沒看完,又進來一個衣著光鮮的大姐,大姐掃了一圈,最後也把目光定在了玉枕上。
老闆立刻說:「這是北宋的玉枕,中間雕的是獅子,能鎮夢魘。這玉您看看成色,懂行的都得誇一口,何況黃金有價玉物價,多少錢入手都是穩賺。」
聶維山沒有做聲,只聽大姐說:「我房子裝好了想添點兒擺設,這個是挺好看的,要價多少?」
老闆壓低聲音,同時伸了四個手指頭:「這個數,您看成嗎?」
聶維山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然後揣上兜撤了。他沒走遠,在隔壁通道晃悠了一圈又折返回來,發現那位大姐已經不在了,伸頭一看,玉枕還在,便問道:「那大姐沒要?」
「說考慮考慮。」老闆重新打量了他一遍,「你幹嗎的?」
聶維山答:「無業游民進來蹭空調的。」老闆耷拉眼笑,再抬眼時she出精光,「別裝,剛才你一笑就知道你懂,可別給我添亂。」
「誰給你添亂啊,規矩我知道。」聶維山說得漫不經心,這行就是這樣,被坑還是撿漏全憑本事,誰也別管誰。所以他剛才一聽要價四十萬就撤了,省的憋不住壞事兒。
人漸漸多了起來,又進來一個老頭,這老頭穿著棉線馬甲,馬甲的兜里露著一截放大鏡手柄,進來轉了一遭,最後也看見了玉枕,端詳片刻就三個字:「忒一般。」
老闆說:「這還真不一般,這是北宋的玉獅枕。」
「北宋說的?」老頭還挺倔,「北宋沒你這東西,我不是詐你,你也甭試我。」老闆點頭,擺擺手說:「得了,您隨便看吧,本來就是個擺設的東西,喜歡的話三萬塊錢拿走。」
老頭也擺擺手:「圖啥嘛,傾家蕩產為件真品也無妨,贗品次貨,掏一塊錢我都心疼的睡不著覺。」聶維山又忍不住樂了,插話道:「老闆,你再便宜點兒賣給我吧。」
老頭急瞪眼:「小夥子,我勸你還是別買,不說拆台的話,但是告訴你這東西就不對!」
「我知道。」聶維山看周圍沒什麼人,便再次進店,「這東西原型是北宋南方白瓷獅枕,獸類紋樣能辟邪,還帶著點兒西域遺風。眼前這個就是現代機器雕刻的,料還不怎麼好。」
「內行?」老頭有點兒吃驚,「你多大?」
聶維山回答:「馬上十八,離內行還遠,剛開始學。」他轉頭對老闆說,「這樣,你便宜點兒賣給我,我是雕玉的,就想研究研究這獅子,之後重雕一個更好的還你也行。」
老闆立刻否認:「沒這樣的買賣,你走了我哪找去?」
「我找人擔保。」聶維山靈機一動,「丁漢白是我師父,我要是跑了你就拖欠他鋪租。」
丁漢白彷彿眼線四布,下午就收到風了,在珍珠茶樓拿著戒尺就要亂考一通。聶維山抱著玉枕樂:「您不是說慈不帶兵,義不行賈么?我現學現賣啊。」
整整一禮拜,聶維山每天都泡在古玩城裡,見識了無數起有錢的外行人被坑十幾萬到幾十萬,也見識了各種深藏不露的行家見招拆招,無形中打人嘴巴。
這一棟樓里不停上演著悲喜劇似的,有的拿贗品當撿寶,有的拿真跡換垃圾,老油條能撮一簸箕,真話可能聊倆鐘頭也套不出半句。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他終於能騰出工夫雕玉石了。
舊居民樓的鄰居彼此都認識,聶烽現在早起散步都有伴兒,小區門口買了豆漿油條回來,走到單元樓下正好看見尹千陽在鎖車子。
「聶叔!有我的份兒嗎?」尹千陽幫聶烽拎上,然後一前一後上樓,「我來蹭飯的,中午做什麼好吃的啊?」
聶烽說:「你想吃什麼咱就做什麼,先吃油條墊墊。」
家裡聶維山弄著一大塊料正犯難,小件畫了形就能出胚,但大的他不太會畫,怕出不來立體感。尹千陽自覺去餐桌上吃油條,聶烽挽袖子倒豆漿,喊道:「小山,先吃飯吧,吃完我給你瞧瞧。」
尹千陽說:「怎麼不問白爺啊,他這個當師父的不到位啊。」
聶維山走來坐下:「師父還沒教過我手藝呢,凈傳授倒騰古玩的事兒了。」三兩口吃完,「爸,你雕過大件么?」
聶烽回想片刻:「雕過,光圖就畫了整整三天。」
吃過早飯聶維山帶尹千陽去附近的菜市場買菜,回來后擠在廚房裡準備午飯,他倆效率奇低,尹千陽一直講學校里的事兒,聶維山回應古玩城的事兒,彼此聽得津津有味。
小小的房間里很安靜,即使能聽見樓下收廢品的喊叫和汽車喇叭聲,也能聽見樓上小孩兒跺地板的聲,但絲毫不覺得煩,反而覺得家就是這麼個樣子。
一上午過去,聶維山折騰出五道菜,二涼三熱,尹千陽負責湯和飯,全擺好看著相當豐盛。他倆去屋裡叫聶烽,推開門卻誰也沒有出聲。
卧室里光線很足,一整排刻刀放在塊兒氈布上,聶烽坐在桌前,手指上纏著層膠布,刀柄擔在虎口處幾乎看不見移位,可想而知手指的力道有多穩。偏偏他還翹著二郎腿,拖鞋在腳面上掛著,一幅悠閑慵懶的勁兒。
聶維山怔怔的:「已經快出完胚了,我操。」
尹千陽小聲問:「聶叔能和白爺比個賽嗎?我就想知道到底誰牛逼,不然我死不瞑目。」
把門關上,他們倆守著一桌子菜開始發獃,過了片刻卧室的門打開,聶烽從裡面出來,說:「你們趕緊吃,我洗個手就來,怪我怪我,沒注意時間耽誤了。」
等聶烽洗完手上桌,尹千陽說:「聶叔,你吃這個紅燒豬蹄吧,多補補。」
聶維山問:「爸,已經出完胚了?」
「嗯,出了,你直接細雕就行。」聶烽有些抱歉,「出胚的時候應該教給你的,但我一上手就忘了。」
「沒事兒。」聶維山還沒動筷子,好像在猶豫什麼,「爸,你高興么?」
尹千陽會意,給聶烽倒了盅酒,說:「聶叔,雖然我不懂,但是你剛才在屋裡雕東西的時候,我看得出你特別自在。」
聶烽沉默片刻:「我現在無債一身輕,刀握在手裡,眼盯著料,感覺回到了小山出生前我給他雕嬰兒床的時候。高興,也自在,就剛才一晃兒,我甚至想……」
把酒幹掉,他鼓足勇氣說:「想重拾舊業。」
尹千陽興奮道:「拾!拾起來!聶叔我支持你,我都給你規劃好了!你去找白爺下戰書,你倆比賽,贏了他你就是圈內大佬!輸了也是一戰成名!」
「你可別為難你叔了。」聶烽笑著又喝了一杯,「我就是想給小山幫幫忙,給自己也找點事兒干。對了小山,你還記得我給你雕的鳳穿牡丹么?」
尹千陽插話:「我都記得,公主床。」
聶維山點點頭,忽然問:「爸,那你記得給我訂的娃娃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