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抽絲剝繭
「……」
我此刻的表情應該像是吃了米田共一樣複雜。
符泠嘖了一聲:「看你的表情,似乎對這個回答很失望?」
我無法準確的表示此刻內心的感受,只得說:「我以為會有什麼大陰謀之類的,沒想到就是一個你把香給錯了的烏龍事件。」
果然,本公主的人生也只配有烏龍。
馬車進了宮門,按照律例,符泠此時應該下車走去大殿。
符泠整了整朝服,從車上緩緩下去,好笑的望著我:「說什麼呢?什麼烏龍?」
我趴在窗沿上沮喪道:「原本你給自己買的忘憂香,給我買的籽香是不是?結果你不小心給錯了,我用了忘憂香……」所以我才會失憶呀。
符泠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想什麼呢?你以為我是你啊?」
「嗯?」
「即使是給自己用的東西,我都會找人來鑒定,更不用說給你的東西了。給你的的確是籽香,我用的是忘憂香。」頓了頓,又說,「更何況,我買的那點香,不過就點了一個月就沒有了。安神之效都沒怎麼起,又怎麼可能會讓你失憶。」
「……」
我覺得吃了兩坨米田共。
符泠交代了侍衛保護我的安全,然後沖我揚了揚眉,轉身走向大殿。
馬車晃晃悠悠從另一個方向往鳳霞宮走,我的腦袋隨著馬車也暈暈乎乎起來。
按照符泠的意思,她當時分明給我的是籽香。
也就是說我沒有點忘憂香?或者說至少不是她給我點了忘憂香?
那會是誰?
我到底怎麼失憶的?本來我對這事兒還不怎麼感興趣,但現在抽絲剝繭起來,發現事情好像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我竟有一種對謎底躍躍欲試的感覺……
這種自己生活謎題里的感覺真是棒棒噠。
以後是不是可以寫個武俠傳記叫做,人人都想害本宮。
一這麼想,我就覺得自己很特別,有光環,耀眼的不得了。
我自我感覺很不錯的頂著一頭神聖的光環來到了大殿,遠遠地瞧見了魏子明,此刻的他正在殿外與各路大臣假客氣的講著場面話。其實無非就是相爺抄家這種事都派小魏大人做,說明公主看重小魏大人,小魏大人前途不可限量云云。
這些話任誰聽都知道是客套話,聽多聽少的一點意義都沒有。但我跟魏子明最相像的一點就是喜歡聽阿諛奉承。一聽起來就希望人家千萬別停,把自己往死里誇。魏子明此刻被人誇得渾身順坦,倒真有一種為民請命力爭上遊的勵志心情。
我讓宮人把沉浸在自己光明前途的魏子明叫來後殿,問他:「依你的品階不是不能上朝嗎?」
魏子明喜滋滋:「都派我抄家了,擺明是要給我陞官做了,那我當然得機靈的來了。」
哦,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只是當時情緒上來了,覺得一定要抄了桑家,而手頭上也不知道用誰合適,就隨口點了魏子明的名字。
但看他喜滋滋的樣子,我又不忍心把真相交代出來,只好說:「好罷,你的品階是該晉晉了,就當是看舅舅的面子。」
魏子明並不覺得裙帶關係多可恥,反而覺得很自豪:「多給我爹點面子,給我升個大官。」
「先別扯這個了,我跟你說件事,」我正色,「你知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失憶?」
魏子明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我表示不相信,「你跟阿泠是我最親近的人,為何你們兩個都對我失憶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魏子明說到這個就很氣:「還不是因為你當時抽風,好端端的,命阿泠去什麼塞北守城,那大風刮的……」
我連忙截住他誇張的話茬:「繼續說。」
「又把我扔到了澄縣當個小縣令,真是好氣。」
「沒了?」
「沒了啊。你把我們丟開不到幾個月就出事了。那段時間你發生了什麼,我跟阿泠都是不知道的。」
「哦。」
魏子明氣完,問我:「怎麼了?你發現哪裡不對勁了嗎?」
「也不是,就是對於自己失憶這事兒挺好奇的。」然後我又把恢復的記憶以及符泠買香的事情說了一遍。
「哦,那香啊,我知道。符泠給你的確實是籽香。」
「你確定?」
對上我審視的眼神兒,魏子明有點不好意思:「我當時偷摸拿了一點回家點來著,確實能讓人胃口大開,我那幾天吃胖了許多呢。」
「……」
我有點頭疼,魏子明你這愛佔小便宜的習慣跟誰學的?可不是我。
「香在阿泠手裡,你是怎麼偷摸拿走的,她沒發現?」
「沒有啊,她當時把香給我之後,說這香會讓你胃口變好,讓我偷偷放進你宮裡,然後她就走了。」
「去哪裡了?」
「去塞北給你守城去了啊。」
「……」
我再次總結案情:「也就是說,這香當時並不是她直接給我的,而是託付你給我帶來的?」見魏子明點頭,我又問:「她為什麼不直接送給我?」
其實剛問完我就想到了。
那時的我害死了她的摯友,她都恨死我了,又怎麼會親自來給我送香,所以只能託付一個她信得過的人把香帶給我。
我指著魏子明:「原來問題就出在你這兒啊!你說,你是不是動什麼手腳了,才使得我好端端的點個開胃香也能失憶。」
魏子明被冤枉很憤然:「我能動什麼手腳!因為和阿泠鬧僵,你當時連我都不願意見,隔著門把香拿進去的,面兒都沒見著,我能動什麼手腳???」
我被他憤慨的神情嚇到,連忙安撫他:「好的好的,你彆氣。我這不就是隨口說說嘛。」
「那隔著門接下香的是我嘛?」
「我怎麼知道!!!!」
「好嘞好嘞!是不是不要緊,反正你沒做錯什麼就是了!」
魏子明冷靜了片刻。
突然托起下巴道:「不過後來你出事後,我們也問過宮人,你閉門謝客那段時間,其實還是有人能見到你的。」
「誰?」
魏子明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反而給了我一個迷之微笑:「你知道阿泠為什麼對安雲落醋意那麼大嗎?」
我正仰著頭等著魏子明說下文呢,宮人來稟,說上朝時辰到了。
魏子明又把他要陞官的要求申述了一遍后,這才從後殿離去站到了朝堂上。
我坐在椅子上,掃視著朝堂。
桑家被抄之後,朝中定然掀起動蕩。安家與桑家關係密切,定然是脫不了干係,我原以為安定侯會做什麼來脫離與桑家的關係以證清白,但探子回稟,安定侯家照常生活,並沒有什麼異動。
這老東西是沉得住氣的。
但也說明其中更有問題。
太后曾提點過安家與二皇子行禎的關係,且在我回京他也回京的節骨眼上,我又遇刺,怎麼想都覺得跟安家以及二皇子又莫大的聯繫。
可到底沒有證據,且他又是皇子我的親哥哥,我即使要拿他,也得問及皇上的意思。
「本宮回京遇刺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此事嚴重,我自然要過問的,即使可能根本查不出什麼來。
果然京兆尹就上前回道:「回稟殿下,除去被小符大人殺掉的刺客,其餘者在抓獲時均已自盡,臣下翻查了他們的衣物佩劍,都沒有什麼發現。」
意料之中。
刺殺公主是誅九族的罪名,當然要做萬全之策,即使全軍覆沒也不能把主子暴露出來。
我淡淡道:「在京城的地界裡面,本宮還能被人刺殺。京兆尹,你責任不小啊。」
京兆尹頭冒虛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臣會繼續追查,望公主息怒。」
我沒讓他起身,也沒再說斥責他的話,話鋒一轉,說道:「想必各位愛卿都聽聞了桑丞相被抄家的事。本宮等了兩天,發現也沒有個大臣來本宮這兒給他求情,怎麼,這位丞相爺平日里人緣這麼不好,出了事情一個幫他講話的都沒有?」
朝臣更不敢應話,都悄悄的看向安定侯。
我也隨著眾人的目光看向安定侯:「侯爺,你說呢?」
安定侯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回道:「聽聞小魏大人從桑家搜出了寫著殿下生辰八字的巫蠱娃娃,人贓俱獲鐵證如山,桑家意圖不軌,其心可誅,望殿下嚴懲。」
聽了這話,我都替桑丞相感到委屈,關鍵時刻不但不救還反踩一腳,真是乾脆。
我笑道:「侯爺這麼一說本宮倒有些意外,原本以為侯爺與桑家關係密切,更差點結為親家,此時定當為桑家求情呢。」
安定侯道:「老臣赤膽忠心,蒼天可鑒。」說著還跪倒在地。
我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又轉了轉杯子欣賞了一下杯麵上勾勒的花紋。
侯爺一黨大氣也不敢喘,安定侯的面色逐漸陰沉。
耗了片刻,我放下杯子,像是才發現侯爺跪地一樣驚訝道:「侯爺這是做什麼,安家忠心耿耿本宮與陛下心中明鏡似的,自然不會對你疑心,還不快起來。京兆尹也起來罷。」
兩個老傢伙磕頭謝恩,緩緩地站起來。
「那依照眾卿家的意思,丞相爺應該怎麼處置?是即刻斬首呢,還是慢慢審審看到底是誰給了他狗膽,敢來致本宮於死地!」
我前一秒還笑著,后一秒聲音倏然提高,手中的杯盞砰的一下被我捏碎。
眾人嚇得又跪下。
我似乎很喜歡玩這種他們剛鬆了一口氣我就要再嚇他們一跳的遊戲,樂此不疲。
一官員說道:「桑謙罪證確鑿,當以斬首示眾。罪行嚴重,三族內仗殺,九族內為奴。」
這話說的沒頭腦了,這些官員們都互相聯姻,以壯勢力。若真要牽扯九族,不光他們得牽扯進去,怕是皇家也得有人脫不了干係。
我沒吱聲。
另一官員道:「桑謙雖是死罪,但懲罰未免太過嚴重。臣以為不妥。」
又有一官員道:「臣也以為不妥。」
我說道:「九族株連的確太重。不妥。」
提議九族株連的官員卻道:「處死桑謙以儆效尤,且宮中昨夜遇襲之事怕是也與其黨羽有關,桑……」
這人還在噼里啪啦列舉著桑謙的罪證。
我卻突然想起了這人是誰。
前些年皇上大壽,大皇子和二皇子各帶門生前去赴宴。
這個人,就是其中的一個門生。名叫張為。
不過當時人多,我又沒有怎麼在意,實在想不起這人到底是誰的人了。
不過看他這麼急著想要處死桑謙來看,怕是擔心桑謙吃不住刑吐出些什麼來。
我打斷張為的話,假意笑道:「張大人真是消息靈通,本宮昨夜遇襲的事情還沒對外宣布,張大人就已經知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