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送別符泠

小紅的哭聲實在讓人心疼，魏子明當時就有點站不住了,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女兒,恨不能替她難過似的。

我拿起小紅的小帽子扣在她的腦袋上,遮住了她的視線,這才哭的稍微小聲一點。我給魏子明使了個眼色，讓他再繼續審審，然後抱著小紅出了刑部。

也是奇怪。

剛出刑部大牢的門口,原本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兒突然就停止了哭聲,只是眼角掛著淚珠，委屈的縮在我懷裡。

小可憐的樣子真真令人心疼死。

我心疼的蹭蹭她,自責道：「都是姑姑不好,不應該抱你進去的。」

這小丫頭似乎聽得懂我的話,立即伸手拍了拍我的臉頰，小嘴咿咿呀呀的說著什麼,像是在安慰我一樣。

我把她抱回馬車上,等了一會兒魏子明,見他許久還沒出來，知道許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於是點了兩個武功好的宮人隨身護駕，抱著小紅沿街散步去。

今日市集,街上熱鬧非凡。

除了買賣交易的,還有一些民間雜耍的藝人。

小紅從沒見過這些，一路上瞪著大眼睛稀奇的看著。我為了讓她看仔細,就讓她騎在我脖子上。

宮人想接手,被我拒絕了,不為別的，就是這個小人兒太討人喜歡，我願意這樣馱著她。

我又囑咐小紅：「想噓噓時就跟姑姑說，可別尿在姑姑的脖子上。」

宮人笑：「公主，紅小姐還小呢，哪裡聽得懂這個。當心她真尿在您身上。」

我馱著小紅，抓著她兩根小肉腿往上顛了顛，笑了笑：「真尿了就尿了，沒事兒。」

小紅看看宮人，又看看我，然後開心的笑笑，老老實實的伏在我脖子上。

路邊有賣糖人兒的，小紅眼巴巴的瞅著想著。

宮人去買了一個回來。

那是個看起來很豐滿的女子形象，後面還有一個巨大的尾巴。我和小紅都很奇怪。

捏糖人的老太太說，這是妲己，這就是妲己，不管像不像我捏的就是妲己。

老太太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兇巴巴的嚇死人，我和小紅被她嚇得不約而同的連連點頭，好的好的，你年紀大說什麼都是對的。你說是妲己就是妲己。

我馱著小紅，小紅舉著妲己，我們仨一起又接著逛市集。

市集前有個說書的，正在講《江湖風月》的片段，引起了一片叫好聲。我仔細瞅了瞅，那人不是顧潤之嗎，他不在茶館說書，跑市集來湊什麼熱鬧。

說書攤子前，有幾排桌椅，上面放著些花生瓜子供聽眾吃食。宮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最前排聽書聽得最入神的某人，然後指給了我看。

我一看，樂了，抱著小紅擠進人群，坐在了某人身邊。

顧潤之先看見了我，要停止說書招待我，我搖了搖頭讓他繼續說。

而我身邊的某人自始至終的仰頭認真聽書，絲毫沒發現周圍有什麼異常。

我和小紅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無奈。小紅伸著小手輕輕戳了戳她，然後迅速收回手躲回我懷裡，眼睛亮晶晶的等著某人轉身看她。

某人毫無察覺。

小紅等了一會兒，見這位姨姨不理她，皺了皺小眉頭，又伸手過去戳了戳。

某人仍舊沉迷小說的海洋不可自拔。

小紅自打跟了魏子明，又抱上她公主姑姑的大腿后，哪裡受過被人不搭理的氣，見某人連著兩次沒有理會她，不由有點氣悶，小肉手啪的一下打在了某人臉上。

某人正因為書中的主角受了委屈而覺得悲情萬分，還在醞釀情緒的隨著主角一起哭泣時，突然天降神手，一巴掌把她拍回現實。

「何方妖孽？」安襄離張口就來。

小妖孽見她終於注意到了自己，伸著小手指點了點安襄離的鼻尖。

「姨姨~姨姨……」

安襄離見到小紅一怔，又看見了小紅身後的我，很驚喜：「你們也來了？什麼時候來的？」

我抱小紅塞進她懷裡，甩了甩有點疲倦的胳膊：「有一會兒了，大姐，你是不是有點聽得過分入神兒了。」

安襄離嘿嘿笑，抱著小紅說：「小傢伙，你還認識我呀。」

小紅笑著，抓著安襄離的手指就往嘴裡塞。

我連忙捏住小紅的手：「餓了？別吃姨姨，姨姨手臟臟。」

安襄離不開心：「我手不臟。」

「行，不臟，給她吃吧。」我面無表情的看著總跟我抬杠的安襄離，「給她吧。」

安襄離又嘿嘿笑，把手縮回去，點頭哈腰：「臟，臟，把紅主子吃病了怎麼辦。你快給她喂點吃的罷。」

我招呼宮人把隨身帶的牛乳子拿來，餵給了小紅。紅主子喝完后昏昏欲睡，我和安襄離爭搶了一會兒，安襄離獲得了抱著主子睡覺的權利。

那邊顧潤之也講完了，笑著走過來：「輕瑠姑娘今日得閑？」

我說道：「是啊，抱著侄女來街上逛逛，可巧遇見了兩個熟人。」說著瞥了一眼安襄離。

顧潤之順著我的目光看去，對我有點驚訝：「輕瑠姑娘連安小姐都認識？」

我點了點頭，斜睨安襄離一眼，看來某人還是常客啊。

顧潤之探究的問道：「姑娘究竟是什麼身份，連侯爺家的小姐都認識，以前去梨園時也是，出手大方，動不動就送園裡人貴重的東西。」

我沒說話，安襄離替我打了個哈哈：「她家有點閑錢而已。」

顧潤之知情識趣，聽安襄離這麼一說便不再問了：「輕瑠姑娘可有時間，今日梨園齣戲，不如回去看看？」

安襄離一聽梨園還有戲，馬上按捺不住了，懇求的看著我。

我只好對宮人說：「你去告訴子明，忙完去梨園接我們。」又悄聲補上一句：「別招搖。」

宮人領命而去。

這宮人前腳剛走，後腳又有一暗衛飄到我身邊，在我耳邊輕聲道：「殿下，小符大人讓我跟您說，塞北邊城有急事，她要即刻啟程前往。」

我愣住，跟著暗衛來到角落裡，皺眉問道：「什麼急事需要即刻啟程？」

暗衛低聲道：「邊城軍隊出了叛徒，守城副將被殺，胡人已攻入城中。」

我眼皮一跳：「符泠才離開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暗衛道：「塞北邊城一向混亂，胡人屢次三番前來騷擾，幸好一年前符大人前去坐鎮，這才讓胡人安生些。可前些日子符大人回朝，那邊就開始動亂起來了。」

「符泠現在在哪裡？」

「已收拾好了行囊，此刻在兵部召集兵馬。預計再有一個時辰就要出城了。」

我按了按太陽穴，轉身對安襄離等人說道：「你們先去點戲看，我去去就來。你們保護好安小姐和紅小姐。」

宮人們應下。

我又編了個瞎話搪塞了一下顧潤之，然後轉身跟暗衛去了兵部。

兵部距離市集並不很遠，我與暗衛一路騎馬賓士，很快就到了點兵的訓練場。

遠遠地，就見我的泠穿著銀灰鎧甲站在高台上，她頭戴盔帽手執長劍，眉宇間英氣逼人。

與她膩歪了幾日，差點忘了，我的泠原是個英姿颯爽的大將軍，這個樣子才是她本來的模樣。邊疆沙場，才是她待的最習慣的地方。

符泠見我來了，騎著符不服向我走過來。

走近后，先溫和的擦了擦我的眼角，輕聲笑道：「怎麼哭了，捨不得我？」

我說：「去你的，這是迎風淚。」

她握住我的手認真道：「阿流，我得去。」

「我知道，我不攔你。」

「把胡人趕走，我就回來。」

「我知道，我在這裡，你當然得回來。」

符泠低笑：「是，我當然得回來。」

號角吹響，我跟著將士們出了城。

帥旗飄揚，上面寫著一個巨大的「符」字。

我的泠望著我直笑：「你手心裡都是汗。」

我不動聲色的把手往衣裳上擦了擦。

我的泠安慰我：「我武功高，朝中都少有對手，更不用說胡人了。」

「你上次在澄縣還被人差點砍死。」

我的泠想起往事，一點也不慚愧：「那時我的人少，現在我帶了許多人去，不會再出現那種情況了。」

我點了點頭：「說話算數。」

「算。」

「好，那你走罷。今天有點悶熱，明天大約會下雨，別忘了帶傘。」

「好。」

她應下，卻站著不動：「還有什麼囑咐我的嗎？」

有。

還有一句，我一直想說的話。

但長久以來我一直沒有機會，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現在我說了，你可要仔細聽啊。

這句話，從方才得知你要回塞北打仗時就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中。

我要告訴你，深情的告訴你。

「我的泠。」

「你說。」她含笑望我。

那我就說了。

「猥瑣發育，別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