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梨園戲台
送別了符泠,魏子明也處理完了刑部的政務,在大街上正巧撞見嘚嘚瑟瑟指揮著暗衛買桃花酥的我。見小紅沒在我懷裡,炸了,慈父之心蒙蔽了他的雙眼,助長了他以下犯上的膽子。
魏子明一把奪下我手裡的桃花酥扔在地上,捉住我的雙肩可勁兒的搖晃:「我紅呢?我紅呢??你把我紅當掉買點心了是不是??」
我被這小子搖的頭暈目眩眼花耳鳴,點心的殘渣卡在嗓子里又上不來氣兒,差點我就去見了母后。
我瀕臨垂死,我養的暗衛卻站在一邊滿臉欣慰的看著,眼神中充滿「啊公主和魏公子這對兄妹間真是相親相愛羨煞眾人」的意思。
「拉……拉開……」我撐著最後一口氣,跟暗衛吐出這幾個字。
暗衛見我滿臉通紅實在不像是裝的,連忙上前把魏子明架開:「魏公子息怒,紅小姐在安襄離小姐那兒。」
魏子明不可思議的瞪著我:「你竟然把我紅扔給安家的人帶??」
我不斷的咳嗽著:「有、有宮女跟、跟著、咳咳。」
「她們現在在哪兒?」
「我剛剛不是派人通知你了嗎?」
魏子明耍賴,捂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就要你說她們現在在哪裡?」
「……你個死娘炮。」
經不住魏子明的胡鬧,暗衛實心眼的回答:「在梨園。」
魏子明表示很生氣:「你竟然把她帶進那麼不正經的地方,我紅還是個小寶寶啊!」
我立即反駁:「不就是個演戲的地方,怎麼不正經。」
「你喜歡去的地方都不正經!別以為我不知道,幾年前你總偷偷出宮,哪兒也不去就往梨園裡扎。」一臉將我看穿的神情:「你肯定是在裡面有相好的了,我要告訴我家阿泠!」
「別!」我的泠上回因為我跟安雲落的事情已經很不樂意了,現下又多出個桃花債來豈不是會要我的命?
我幾乎脫口而出:「我是跟姝雅去的!」
一說完這話,我愣了,魏子明也愣了。
暗衛還是一副你看這家兄友弟恭真是祥和的神情。
魏子明複雜的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暗衛,又複雜的望著我:「……誰?」
我不是很確定:「姝雅?」
魏子明也不是很確定:「桑姝雅?」
我不說話,魏子明也不說話,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
沉默了片刻,魏子明撓撓頭:「我怎麼記得當時因為符泠的緣故,你很討厭桑姝雅的,怎麼會跟她一起去梨園呢?」
「我不知道啊。所以今天這才想去梨園問問究竟。」
「那趕緊去啊,還在這兒待著做什麼?」魏子明說走就走,臉上還掛著一副「我這妹妹一天到晚分不清輕重緩急真是令人苦惱」的神情。
「……」
我木著臉跟上魏子明。
今日是梨園匯演的大日子。
剛下馬就聽到了園內熱鬧的聲音。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梨園外站著一個圓滾滾的男子,滿面紅光喜氣洋洋,見了我臉上像朵花一樣笑起來。
「輕瑠姑娘,您可算來了。」同我打完招呼后又向魏子明點了點頭。
我搜索了一下腦海里的記憶,不確定的叫了一聲:「錢老闆?」
錢老闆彎腰道:「哎,輕瑠姑娘還記得我呢。」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胖的五官都快看不清的錢老闆,笑道:「看來錢老闆這些日子過得倒是滋潤,起色比那時候好多了。」
魏子明奇怪的斜睨我一眼。
我沖他擠眉弄眼,場面話而已當什麼真。
錢老闆笑道:「這還是託了輕瑠姑娘和竹芽姑娘的福,你們給的本子真是太精彩了,原本梨園冷落的生意全靠你們的本子才重新熱絡起來。你們就是我們梨園的大恩人!」
「錢老闆客氣了,方才潤之他帶了我一個朋友……」
「是了是了,安襄離小姐,潤之方才對我說了。安小姐點的正是當時輕瑠姑娘點過的那齣戲,現在正在雅間看著呢。」說著側了側胖乎乎的身子,引著我們進去。
我大抵真來過幾次,對梨園內路徑頗為熟悉,錢老闆方引著我們去了閣樓下,我便自己熟門熟路的登上了閣樓,尋到看戲最舒服的位置上坐下。
安襄離見我來了,抱著小紅挪到我身邊。
魏子明見到女兒總算高興起來,忙將她抱過來,小紅睡眼惺忪,大眼睛看看我們又看看周圍的場景,突然咧嘴笑了出來。
我對魏子明說:「你女兒喜歡這裡。」
魏子明不樂意:「喜歡也不能再來了,這裡三教九流龍蛇混雜,把我紅教壞了怎麼辦。」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小紅啪的一巴掌拍在魏子明的嘴巴上,還哼哼的說著什麼,似乎在跟她爹頂嘴。
我替小紅把話翻譯過來:「紅小姐讓你注意言辭,要不然她賜你一尿。」
魏子明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不跟你們鬧了,快看戲罷。」
接著看戲。
戲台上,正巧換了一個場景。
那是一個陰暗的地牢,牢中只點了幾根蠟燭,火光搖曳,照的站在牢中央那個穿著錦衣華服的人臉頰陰晴不定。
一個白衣女子跪在地上輕輕啜泣著,這女子面容如畫,眉目溫柔,讓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開來。
穿著錦衣華服的人緩緩走過去,捏住她的臉,冷笑道:「你哭什麼?你勾了我的人,還有臉在我面前哭?」
白衣女子嚶嚶道:「我並沒有勾引她,我只是、我只是……」
華服之人將她推到一邊,拍了拍手。
幾個兇惡的奴役押著一個黑衣女子走了上來。
看到這兒。
我表示:「……」
為什麼這個場景如此熟悉呢,感覺接下來的每句話都能替戲台上的戲子唱念下去呢。
戲台上華服之人捏著黑衣女子的下巴說——
「恨我啊?你又能怎樣?她勢必要死的。」
我面無表情的同她一起將這句話念了出來。
魏子明:「???」
安襄離:「???」
紅小姐伸出小胖手:「姑……姑……抱……」
戲台上華服之人鬆開手,走到白衣女子身前,命令奴役——
「打,狠狠地打。」
我又面無表情的同她一起將這話念了出來。
魏子明&安襄離:「……」
紅小姐揮了揮小拳頭:「打……打……」
奴役得令,拿起鐵棍狠狠地向白衣女子打去。
一下,兩下,三下……直到女子再也沒有力氣動彈,直到她全身血肉模糊。
魏子明嘖嘖出奇:「這血漿做的還挺逼真。」
戲台上那黑衣女子拚命的掙脫鎖鏈,喉間發出陣陣憤怒的吼聲。
華服之人彎腰撿起一個鐵鉤,掀開這人的衣襟,撫摸著她白皙俊秀的鎖骨,說道——
「其實你不該恨我的,我那麼的喜歡你。」
我第三次同戲子一起說出台詞。
魏子明實在忍不住:「你有病啊?你這麼能你上去演唄!還能不能讓人好好看個戲?」
安襄離更生氣:「我們之間出了一個叛徒,她早就看過這齣戲,現在時刻都在給我劇透。」
我:「……」
小紅原本在笑,可等到戲台上的人將鐵鉤穿入黑衣人肩胛的時候,小紅卻突然癟了癟嘴,委屈的掉了眼淚。
這是一種無聲的哭泣。
心疼的哭泣。
懊悔的哭泣。
魏子明心疼的要將她抱走,可小紅卻緊緊地抱著我的脖子,小身子縮在我懷中,不斷的掉眼淚。
看著小紅落淚的樣子,我心口像是被人狠狠一撕,難受到了極點。
當年。
好像就是在這裡。
那個溫柔美麗的女子忍不住壓抑許久的淚水,放聲大哭道:「說好的,不過是演戲罷了,你為何真的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