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動手
而那白皙的唇瓣旁亦是斑駁的血跡。那是屬於他的血!傾歌的心陡然一顫,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底漸漸翻湧。
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男子回眸看了他一眼,眸中的笑意如暖陽。紅唇一動,無形吐出兩個字:「走。」
傾歌的心跳猛然加快。來不及多想,回頭加快了腳步。
雖然她不知道那個漠帝為什麼要救自己!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的行動功虧一簣。
今夜的風有點大,月亮漸漸隱於烏雲里,一場意外的雨驟然而至。
三人有驚無險回到了雲景樓。傾歌將長公主扔在密室之中。命無聲無息在外守候。
垂眸,在床邊安放好鼎爐,在裡面放好一些有人的馨香。不一會兒,滿室生香。
跳動的燭光里,傾歌從衣袖內拿出一個大碗與一把剪刀,捏住剪刀將碗放在地面上。抬眸,眸光悠然地看向風晴雪。
絕美的面容緊繃,睫羽如同雨蝶在風中瑟瑟抖動。她的眸光凄然而又哀轉。身體劇烈顫著道:「歌……歌兒……不……不要」
若她死了,破了巫術。大乾將亂不說,連歌兒都會有危險,但她再也沒有能力保護歌兒。
傾歌低眸,唇瓣顫慄道:「長公主,對不起。」
風晴雪含著淚水搖頭道:「不……歌兒我不怪你……我早就知道這一天回來。我活了三十多歲,也是夠了。只希望你答應我一個事情。」
那個人一旦醒來,必將萬劫不復!不如將秘密泄露,似乎也算是放縱她。帝女之星,這寶藏本該是她的。
風晴雪嘆息一聲,她千般防著,帝女星的命運終將無法改變!
傾歌點頭,美眸里涌動著異樣的情緒。轉眸不敢去看她。
「我死之後,你無論如何,都無需自責,我原就欠你一條命。這是其一。其二,我將大盛王朝的寶藏地址告訴你。我要你在所有人之前奪得寶藏。」一字一句說著,說罷,猛烈咳嗽起來。美眸淚光盈盈。本就慘白的臉色白如紙般。
傾歌先是稍稍一愣,不敢置通道:「你真打算將寶藏的位置告訴我?」她要殺她,她竟然將寶藏的秘密告訴她?
風晴雪微笑點頭道:「它本就屬於你,大盛王朝後裔。」
傾歌呼吸一窒道:「你說我是前朝遺孤。」
風晴雪再次點頭:「的確,我也是先前才知道。本宮守護著這份寶藏,本是宣帝希望天下不再有戰火,而是為了保護王朝後裔。一旦有人挖取了寶藏,首先知道的便是王朝的秘密。」
王朝的秘密就殘留在皇陵之中?傾歌稍稍一愣,很快回過神來。
「那寶藏在哪裡?」
風晴雪道:「歌兒還記得當初救杏兒的那片林子嗎?」
風晴雪怔住,瞳仁陡然放大。
「你是說,那寶藏就在那片雁不歸樹林里?」
風晴雪笑著頷首,道:「是!我故意讓鎮南王製造出失蹤人案件為得便是隱瞞。」
傾歌微微一滯。恐怕任誰也想不到那點。寶藏並非在哪個隱蔽的地方而是人人知曉的禁地!那麼,她之前進去看到的那些骷顱其實是造墓者的屍體?
「好,我答應你。」垂眸,斂去眼底所有情緒。
風晴雪閉上眼,如死魚一般挺著。清冷的聲音道:「動手吧。」乾脆利落,好不拖泥帶水。好似她要殺的不是她一般。
唇瓣動了幾下,心中終有些不忍。畢竟她要她的命,她卻告訴她這麼多。
而且,她冥冥之中有種感覺與她有種千絲萬縷的關係。但,還是不便想問,她怕一旦問了自己心生惻隱下不了手了。
風晴雪扯唇淡笑:「只是,如今你受傷,又需廢去很多血,我怕你吃不消。」
傾歌搖頭道:「不過是流點血罷了,比起斷頭斷胳膊好多了。」
風晴雪無奈搖了搖頭。她彷彿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光影。那般固執而又奮不顧身。最後卻傷痕纍纍。
她只希望,她走後,老天能把自己的幸運全部送給歌兒能夠一帆風順。
她聽到利刃劃破肌膚,血液一滴一滴落入碗中,清脆的滴答聲詭異而又驚心。也不知流了多少,她有些不忍道:「為他值得嗎?」
傾歌微微錯愕,過了半晌終是答了一個「嗯」字。她不該關心自己的生死關心她做什麼?實在難以理解。
風晴雪心疼道:「若是他以後會傷害你。」
傾歌低眸看著那一滴一滴血流入碗中,想著與顏離澈一起經歷過的場面。般般場景浮現在她腦海之中。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呢?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剛開始見面時,他冷若冰霜,謙謙如陌玉本該是高高在上的男子卻渾身是傷,狼狽求救。第二次見面,她完全是帶著玩弄興緻,最後因同情而打算替他醫治病情。直到賽馬會上,她防不勝防中了一箭,他將她摟在懷中幫他把箭拔掉。
畫面切換,她在大街之上哭了一夜,那般無措那般難受,過路的人只有她看了她第二眼,好不嫌棄再次將她抱起。
之後的相處中,她不知道不覺情根深種,心之所向。
傾歌抿唇笑了笑,道:「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
風晴雪無奈一笑道:「中的毒已深,難以就葯。」
對於她說的話,她恍若未聞。抬眸看了一眼風晴雪道:「時間到了。」
聲音壓抑不住有些顫,顯示她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滿滿的一大碗血水!她低眸看著碗中的液體。只感覺天旋地轉。一陣無力感從四肢百骸襲來。很涼很冷,眼前陡然一黑,人已經「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來人,她暈過去了。」風晴雪急急喊道。
無聲無息立即趕了進來,將地上的傾歌拉起,抱了出去。
大門敞開!風聲越來越大,雨點拍打著窗戶發出細微的響聲。一道雷光下,風晴雪看到一聲紫黑色衣衫的人影抬腳走了進來。
燭火跳動,頎長的身姿高貴而迷人。
微弱的燈光下,一張白玉面具泛著冰冷的光澤,緊貼著如羊脂玉一般細膩柔和的肌膚。隨著他的走動,他腰部的一塊玉石動了幾下。
風晴雪的眸光落在那塊玉石上,猛然一怔。
「鳳麟玉!」脫口而出,美眸之中劃過一絲詫異,很快被憤怒取代。
「鳳麟玉怎麼會在你手裡。」盯住,厲聲質問。
櫻色的唇瓣微微一勾,白玉般的手指輕輕在腰際一扯,那塊鳳麟玉便安然落在他手中,手指掀動,開始把玩起來。
「你是說這個?」
風晴雪眉頭緊皺,眼前這個男子,雖然衣衫上微有些血跡,然周身上下仍舊透出一股神秘強悍的氣息。儘管他帶著一張面具,但依舊掩飾不住他絕美的姿容與氣度。
這般風華優雅,莫非是……腦海中很快閃過一個念頭。
「漠皇……」曾經這天下應當有五傑,而位列第一的當屬北辰的漠皇。是他帶領著北辰一步一步強大,成為四國之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強國。然就在四年之前,漠皇與北辰一舉消失。
如今漠帝再現,那麼只能說明北辰並未消失。
不僅是震驚,連同骨子裡都在顫抖,她之前雖然見他救過傾歌,猜測他必定是有理可圖。如今,她約莫是知道了。
「風晴雪。」幽森的眸中陡然布滿陰森恐怖的氣息,精緻的下顎一揚,視線直接對上她的冰雪眸中。
那雙眸冰冷無情,固執陰冷,似乎還涌動著一種莫名的情緒。
「折磨了母妃與姐姐將近二十多年,如今也是它消失的時候。」
僅僅只是為了這個?風晴雪稍稍一愣,便見到眼前的男子微微俯身,一手端起碗,然後用兩雙手斷了起來。
指尖在碗口細細摩挲了幾下,托起碗放到風晴雪唇邊。
「你自己喝還是孤王動手?」
手腕一抬解開他的穴道。風晴雪喘了口氣。她想她今天是逃不過的。
低眸看著放在桌子上的一碗血,有些心疼,眼眶微微濕潤。那到底是歌兒的血,這麼多一滴都不能浪費。
毫不猶豫,端起碗喝了起來。並不難喝,有些微微的甜銹味。喝完之後,還在碗里倒了杯茶水將碗底殘餘的血滾清楚再喝下去。作罷。
夜弦側眸看著她一滴不漏將血水喝完。睫羽微顫,眸低劃過複雜的情緒。
倏而,鳳晴雪低頭嘔吐起來。一時間血腥味瀰漫地到處都是。半晌,一隻奇形怪狀的東西從她嘴裡跳了出來。
紫眸一動,手中的匕首射了出去,直中那東西的腰部。那東西慘叫一聲,被釘在了地上,痛苦地動彈幾下死了。
鳳晴雪趴在桌邊,扶住桌角,全身痙攣。此時她一絲力氣也沒有。沒了這種蠱毒,她的心臟隔一段時間便會痛。
一雙手伸來,快速點住她的穴道。
只見夜弦站在自己面前,長睫微斂,手指一動優雅抬起茶杯。一雙紫眸晦暗不明,讓人看不真切。
弧度好看的薄唇微微漾開,他在說話,然而說得很小聲,聲音又很低沉,漸漸埋沒在呼嘯的風聲里。
他拿起地上的匕首,撕了身上一塊布子,細細擦了幾下。直到那匕首被擦得亮堂堂,一絲污垢也沒有時,他在把守。
一道強勁地風過來,將四周的蠟燭吹得明滅不定。一道巨大的響雷忽然而來,一時間光亮一瞬間黑暗,使得他純凈的白玉面具多了幾分鬼魅。
風晴雪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知道那雙漂亮的手捏起匕首,一把刺入她的胸膛,痛意蔓延開來。
她才知道,他想親自動手。
也好,歌兒自己不用動手!就算以後知道些什麼,也不必責怪自己。
頭痛與心絞痛一起伴隨而來,恍惚間,她彷彿看到了,那雙幽冷紫眸中有水光晃動,之後便失去了知覺。
……。
靜寂的房間中,檀香靜焚,室內一片馨香。
房間內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躺在床上唇色蒼白的女子,一人靜守在床邊的男子。
門被推開,一襲白衣的男子從容走了進來。
如塵微微頷首道:「王爺……」
顏離澈點頭示意。幽深的紫眸掃過床上的女子,徑直朝她而去。
在床邊停住,如塵起身,深邃的眸光看向她。
顏離澈低眸,坐在床邊,斂眸看著她。
過了半晌,如塵才擔憂道:「王爺,你真地想好了?」
顏離澈微微頷首,側眸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出去吧,這裡本王來解決。」
如塵最後看了眼顏離澈,道:「王爺,傾歌姑娘失血過多,重創未愈之下又奔波操勞,然不會有生命威脅。」
顏離澈點頭道:「本王知道了。」
如塵聞言退了下去。
顏離澈沿著床坐下,瀲灧的紫眸細細地看著她的臉。柔和的眸光驟然變得幾分無措。修長的手指落在,在她的唇瓣邊來回輾轉流轉。少傾在不舍撤指離開。
「歌兒,你可真讓本王不省心。」
睫毛抖了幾下,腳稍稍一抬,脫下鞋子。將床上的傾歌撫起,一手負在她的身後。漸漸閉上了驚心動魄的鳳眸。
房間內,兩人一動不動半晌。直到夜盡天明。
顏離澈將傾歌拂回床上,低眸再次看了她一眼,隨後大步離去。
傾歌醒來的時候已是天很亮的時候,空氣中縈繞著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什麼呢,好似薄荷又似空骨幽蘭,混合著檀香,溫馨之極。
昨夜她雖然暈死一夜,但意思並非全無,只隱約知道有個人一直陪著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只知道,她身上的傷口開始癒合,失蹤的力量再次回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個人給自己吃了什麼補藥?可是這世間她有什麼補藥沒吃過?別說千年的靈芝亦或是萬年的何首烏也沒有如此功效。
門外有人敲門,「小姐,你沒事吧。」
傾歌朝門口開了一眼道:「進來。」
門被打開,亦如走了進來,一雙眼睛在傾歌身上上下打轉,焦急而興奮地問道:「小姐,你沒事了?」
傾歌一怔道:「昨夜我房中可有人在?」
亦如搖搖頭道:「只有如塵公子一人在,沒想到如塵公子的醫術如塵高明,一晚上便將小姐恢復如塵。昨天可嚇死亦如了,冷狂冷煞將你帶回房間的時候,您毫無血色。好似死了一半。」
「……」如塵那老不死的醫術有多少斤兩她會不知道?開玩笑,與他齊名不是白混的,她曾經也接觸過他一段時間。他身上有的葯她又不是沒看過?何何時有這種奇葯了?
亦如嗤笑道:「既然小姐恢復了,那趕緊著手打扮吧。今天可是你的大婚之人。」
「……」傾歌一怔,揉了揉腦袋,她差點將這件事給忘了。不對,好像還有事,昨天她沒殺風晴雪就暈過去了。壓根就不知道現在外面的情況。
「準備大婚?顏美人醒了?」驚了一會,再次問道:「風晴雪呢?」
亦如道:「回小姐,昨晚無情無義來去地牢之時間便發現人不見了而且小姐的那碗血一滴不剩……」
傾歌掀開被窩,正準備出去,被亦如攔住。
亦如粲然笑道:「小姐,亦如的話還未說完呢,你急什麼。」
微斂杏眸,有些不自然問道:「說吧。」
亦如道:「昨晚離王醒了一次,來看過小姐,見小姐暈過去了便幫小姐處理了。」
傾歌微怔,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會處理。」
亦如詫異道:「小姐,你會梳發嗎?昨晚離王特意囑咐亦如說小姐您不會梳發。」
眼皮抖動幾下,拿起梳子坐在床邊。看著鏡中的自己,眉眼如黛,唇色嫣紅一點也不像是放了血之人。
伸手去觸摸鏡面,一片冰涼之感。昨晚說的每一句話都縈繞在耳邊。
「歌……歌兒……不……不要」
「不……歌兒我不怪你……我早就知道這一天回來。我活了三十多歲,也是夠了。只希望你答應我一個事情。」
「我死之後,你無論如何,都無需自責,我原就欠你一條命。這是其一。其二,我將大盛王朝的寶藏地址告訴你。我要你在所有人之前奪得寶藏。」
……
那麼親切喚她歌兒的人。就這樣死了嗎?
淚水漸漸模糊視野,如珍珠一般掉落在梳妝台上。
她曾聽聞:長公主一心向善,自駙馬死後,一直待在寺廟中清修,直到平陽郡主出生之後她也不忘初心。
這般鮮活的人就這樣死了,因她而是,死之前還對自己說了那些話。
……
亦如見傾歌滿臉愁容,有些擔憂出聲問道:「小姐,你怎麼……怎麼哭了?」
淚水止住,拂袖擦了擦,神色再次恢復以往的平靜。
「沒什麼。」只一句話,不願再多說。
亦如無奈道:「小姐,今天是喜慶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