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你讓我想什麼。」

聲音再小,可是陸嘉洋聽到了。

他眼睛一眯，嘴唇抿起來了,線條僵硬。

程喬此時也會分析陸嘉洋的臉色了,比如這個時候,說明陸大爺已經不耐煩,或是因為什麼人——

生氣了。

程喬冷汗直流,不敢光明正大抬頭看他,就偷偷覷他幾眼。

「你怎麼了。」

「……」

「幹嘛不說話。」她聲音微弱。

「……」

「喂、喂。聽到沒啦。」程喬伸出手指，piapiapia拍了陸嘉洋幾下,眼前的大爺一動不動，沉默的看著她。

冷場了。

又冷場了。

程喬很想立即逃回去,可是這個姿勢要逃回去好像有點困難。

她身後是一棵粗壯的柳樹,陸嘉洋又壓在她身前,一隻手穿過她脖子，手掌抵在樹上，他修長高大的身影就籠罩著她，整個人發出的氣息都暗沉沉。

有些可怕。

陸大爺的眼神壓力太巨大了，程喬真心頂不住。

她開始思索剛才有什麼地方說錯了，她是有男朋友啊,有什麼問題呢？

就在程喬腦袋昏昏沉沉，想不明白的時候,陸嘉洋忽然說：

「如果我讓你分手呢。」

聲音冰冰涼涼的,一絲一絲扣入心弦。

這是什麼梗？

程喬有點看不懂,懵懵的，抬頭看陸嘉洋，一字一頓：「你讓我什？么？」

陸嘉洋也一字一頓：「分，手」

「…………」

「我讓你分手。」陸嘉洋低下頭，又靠近程喬的臉一點，加重語氣：「和何耀輝，分手。」

程喬終於整理好亂掉的腦子了。

就是心還砰砰砰跳著。

她抬頭，盡量心平氣和，面對陸嘉洋：「為什麼。」

「不為什麼。」

「……」

「答覆。」

程喬抿唇。

陸大爺那個表情又來了，他不耐煩這種拖拖拉拉的對話模式，在他的理解中，只要是他想要的，對方就一定要乖覺的聽從，並且迅速的給出答案。

他要的答案。

陸嘉洋：「快說。」

程喬：「我——」

陸嘉洋：「敢說不，我打斷你的腿！」

程喬：「……」

原本還想好好說話的，你這樣逼我，我更不配合了。

程喬本性就是吃軟不吃硬，被陸嘉洋一激，她腦子一熱就說：「為什麼你說分手，我就分手，我偏不。」

「……」

陸嘉洋沒說話，可他也沒離開。

徹徹底底的冷場。

程喬正在回味，剛才拒絕陸嘉洋表白的那一剎那，真的好爽，內心的激動無法表達。

陸嘉洋應該是傷心欲絕的表情吧？

怎麼辦，有點不忍心看。

程喬幸災樂禍地想來著，但萬一她睜眼真的看見陸嘉洋傷心怎麼辦？

思來想去，程喬覺得反正都這樣了，不看白不看嘛，她深吸一口氣，睜眼看過去——

他沒有預料中的傷心欲絕。

她也沒幸災樂禍。

陸嘉洋的眉毛揚起，嘴角翹高，那弧度，完全是一種看戲逗你玩的意思。

程喬愣了一會，一點點明白了。

「陸嘉洋你他媽的玩我！」

程喬瞬間炸毛。

陸嘉洋放開了程喬，扶著柳樹笑個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憋不住了，要死了，讓我笑一會——」

程喬漲紅了臉，看著腳下的一塊大石頭，不知道是砸陸嘉洋，還是直接砸自己……

真是，媽的好氣人啊啊啊啊啊啊！

陸嘉洋笑了半天，笑夠了，轉過身看程喬，後者還盯著石頭，思考是砸他呢，還是砸自己。

陸嘉洋看她氣壞的臉，譏諷的一笑。

程喬聽見他的笑聲，抬頭望過去，視野里先是陸嘉洋那一雙修長的腿，然後是纖薄的身體，他懶懶的往樹上一倚，整個人像一根筆直的竹竿，高聳入雲。

也許是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太長，程喬覺得他長高了不止一倍。

「你笑什麼。」

「小不點。」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因為江南的夜太靜，互相能聽見彼此說的。

程喬聽見后，馬上說：「叫我程喬。」

陸嘉洋睨她一眼。

程喬：「我不叫小不點。」

他明顯直接忽略，笑了：「我說，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喜歡你吧。」

呃……

程喬噎住了。

瞬間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陸嘉洋剛才那句話，擺明了是在說程喬自作多情，人家根本是逗你，怎麼可能喜歡你，只有你一個人傻乎乎的矯情。

程喬用一秒決定，用這個石頭砸死他！

「別看了。」

陸嘉洋也一秒看出她的意圖，眼睛一瞥。

「那塊石頭太小，砸不死我。」

程喬的手一頓。

陸嘉洋起身，轉來轉去，最後轉到一個不大不小的獅子石像上，拍拍，笑道：「來，拿這塊砸我，應該能砸死。」

程喬看見那個獅子石像，卡住了。

陸嘉洋嘲笑：「不過，我看你個小不點，搬不起來吧。」

天吶地吶。

這人他媽的好賤啊。

誰來收了他啊！！！

程喬一口老血卡在喉嚨口，吐不出咽不下，被陸嘉洋氣的不輕。

風再冷，她的腦子熱，夜再涼，她的腦子熱。

於是那麼一熱，程喬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脫口而出：「陸嘉洋你這隻嘴欠的臭猴子！老娘要代表月亮消滅你！」

陸嘉洋：「…………」

程喬說完就死機了。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看陸嘉洋一張橫眉冷對，壓抑著怒火的臉，程喬可想而知接下來她的下場有多慘。

怎麼會變成這樣啊，程喬死死捂著嘴。

這話我本來是心裡說來著的……為什麼、為什麼會說出口……

我也不知道唉唉唉唉！！！

陸嘉洋狠狠掐了煙，眼神發寒：「你剛才說我什麼？」

「……」

「你再說一遍，罵我臭猴子？還要代表月亮消滅我！？呵呵……」陸嘉洋譏諷的笑：「你倒是來消滅我啊。」

我、我我消滅不了你啊我！

程喬心裡說完蛋了完蛋了，她腿腳發軟，一步步往後退：「對不起嘛，那個不是我說的，真不是。」

陸嘉洋呵呵冷笑：「那是誰說的？你人格分裂說的？」

「……」

能分裂么？

「再分裂一次我看看。」

為什麼。

陸嘉洋兇狠道：「馬上摁河裡淹死她！」

好吧，我不會游泳。

為今之計，走為上計。

溜。

程喬試圖逃走：「那個，我去問問那個人格分裂的。」

剛跑兩步，就被拽回來。

陸嘉洋速度奇快，大長腿兩個跨步捉住了程喬，而且手勁之大完全不考慮要憐香惜玉，一隻手就掐住她的喉嚨，拖著往暗處走，把她推到石欄上，她背後就是一條河。

「哎喲喲，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現在會求饒了，剛才那麼橫？」陸嘉洋呵呵笑，可眼中根本沒有笑意，說：「再說一遍啊，你說誰是臭猴子？」

程喬認慫，態度一百八十度大改：「我！我是臭猴子！」

「知錯了？」陸嘉洋挑挑眉。

程喬就差跪下來抱他大腿了：「錯了錯了，陸少最帥，陸少最酷，我是你的小猴子。」

這樣行了吧。

「態度不錯。」

陸嘉洋揉揉她的脖子，下一秒，兩根手指突然施壓。

他掐住程喬：「可惜晚了！」

「！！！」

程喬掙扎，使勁扒他的手，可惜這點力氣，扣陸嘉洋一點皮也扣不到。

這時候男女之別、長幼之分立竿見影，陸嘉洋是男的，不僅比程喬大了四歲，又比她高大那麼多，十個程喬都不夠他掐的。

「說吧。」

陸嘉洋殘忍的笑。

「是想被我掐死，還是丟進河裡淹死。」

程喬摒氣在心裡問有沒有第三種選擇。

陸嘉洋了如指掌地掐斷她的後路，道：「沒有第三種選擇。」

「…………………………」

程喬想叫救命，可他們在後面的小弄堂里，沒有人會經過。房子里，慧慧在睡覺，老釗和小南在前廳，根本聽不見。

脖子越來越熱了。

誰來救她。

程喬掙扎了半天，發現只是脖子熱，她還是可以呼吸的。

為什麼，難道陸嘉洋不打算掐死她？

程喬收下巴望去，看見陸嘉洋用一種享受的目光，盯著她掙扎的模樣，但兩手不斷揉捏她的脖子——原來是覺得直接掐死太便宜她了，要掐一點，放她呼吸一會，再繼續掐。

如此玩弄她一番，再慢慢折磨死。

好變態啊……

看來陸嘉洋除了不要臉、嘴欠，還老變態了。

不過程喬發現，比起陸嘉洋，她自己似乎更變態。

陸嘉洋掐著她的身姿都如此優美，像在夜裡獨開的優曇花，散發著陣陣香氣。程喬因躺在他身下，看見領口敞開，裡面白花花的男人的胸脯。

哎喲我去。

不行了，不行了，老變態了程喬。

剛才卡在她喉嚨里的血，好像都湧進鼻子里了……

她畢竟是個女人，扛不住這麼美的男□□惑啊。

程喬不畏陸嘉洋的殘暴專橫，卻被自己的變態弄酸了鼻子。

眼眶驀地就熱了。

就在她快流眼淚的時候，脖子上輕鬆了。

程喬抬頭，眯著眼看身上的人。

陸嘉洋居然鬆了手，然後兩手穿過她的耳邊，抵在石欄上，輕聲道：「這次就放過你，下次——」

「沒有下次了！」程喬舉三根手指，表情嚴肅真誠，對陸嘉洋保證發誓。

「哼。」

陸嘉洋一笑，起身，讓程喬走。

程喬終於空了一口氣，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石灰，搓搓手，又是一地灰。

陸嘉洋重新點煙，眯著眼，抽了一口。

程喬偷偷看他。

月光打在陸嘉洋的臉上，某一瞬間，他的臉宛如像拋光的鑽石，漂亮的迷人。

他的薄唇紅紅的，眼睛又黑又亮，上揚的眼角，勾勒出一個媚字。

從臉的輪廓，到脖頸的弧度，然後是凸出的鎖骨……

程喬心裡由衷地讚歎道：「好看啊。」

陸嘉洋是真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現在才十八歲而已，等再長一點，絕對是禍國殃民的一代妖孽。

而且，程喬覺得，自己想的沒錯。

陸嘉洋只是看起來壞，他的心是軟的。

下午她偷看到了，陸嘉洋偷偷去祠堂，在他母親靈位前跪了很久，出來的時候，眼睛紅了。程喬知道，他把自己裝在殼裡，只有他允許的人才能看見他的柔軟。

就像那些刺蝟，常人只看見它的背上有一根根尖利的刺，其實只要它願意，讓你摸摸它的肚子，比人類的心還軟。

「哎，」程喬盯著陸嘉洋，心裡嘆息：「少年，你要是只有一張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