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你在說什麼？」陸嘉洋忽然轉頭看她。

哎？！

程喬心驚肉跳,抬頭。

她又不小心脫口而出了？

程喬仔細觀察。

木有哎,陸嘉洋好像沒發現，他就是隨口問問。

「你又一個人在嘀咕什麼了？」陸少爺眯起眼,漆黑的眼在夜中更明亮,咬著煙,細緻的肩膀輕顫,他似笑非笑看著她：「還在罵我呢。」

「不不不,沒有。」程喬都不敢看他,聲音發虛：「真沒有。」

我是在誇你呢。

「哼。」

陸少又哼哼唧唧的譏笑，轉過去,不理她了。

程喬也不說話，她抬頭,數天上的星星,第一次看見那麼亮的,雖然不多，一會兒她就數完了。

然後，就忘記數到哪兒了。

江南的冬夜，又靜又涼，程喬打了一個噴嚏，搓搓手,心想要不就這樣回去了？

慢慢挪，慢慢挪。

就在程喬快到門口的時候,歷史重演了。

陸大爺忽然喊住她：「喂。」

喂什麼。

「轉過來。」

「……」

程喬努力忍住,不衝過去揍他,停在原地，緩緩轉過身。

陸嘉洋修長的身形，在月光拉扯下，更加修長，包括他映在地上的剪影，都是一抹誘人的景色。

好棒的一副模特身材，好長好筆直的一雙腿。

他悠悠的開口：「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跟何耀輝說了什麼？」

深夜，街陌上靜都沒有行人，所以陸嘉洋這句話，在沉寂的夜晚里，十分清晰。程喬還在欣賞那雙大長腿，忽然聽見了，反射弧一長，只睜大了眼睛。

然後慢半拍的說了一句：

「什麼。」

「不想知道？」

反射弧卡巴一下，斷了……

「想想想。」程喬趕緊說。

陸嘉洋對她壞笑，抬起胳膊，勾勾手指：「你過來，我告訴你。」

程喬猶豫了一秒鐘，她抬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大門，心中糾結要不要頭也不回地逃走……但最後還是抵不過求知慾的誘惑，顛顛地朝陸嘉洋跑過去了。

事實證明，千里之堤毀於腦袋笨……

程喬本來是算好，以她的手臂為標尺，她和陸嘉洋會有一定的安全距離，但人算不如天算，程喬忘記了，她的手臂短小，陸嘉洋長了她半尺。

她的一臂距離，到了陸嘉洋麵前根本是班門弄斧，陸嘉洋的手臂輕輕一勾，一瞬間就把她抓到面前。

「唉唉唉唉。」程喬心慌意亂。

陸嘉洋已經掐住她的下巴，抬高，面對自己的臉，眼神猥瑣，故意用曖昧的語氣說：「先讓我親一下，就告訴你。」

陸嘉洋說著，還真作勢要親她。

程喬看著他漸漸放大的臉，兩頰不爭氣的紅了，險些把持不住，跌入他灼熱的目光中。

好在反應過來，她是有男朋友的人，立即反抗。

「陸嘉洋，你別耍流氓！」

「小妞，快從了爺。」

「滾！」

「從了有糖吃。」陸嘉洋笑：「這次我說的是真的。」

「滾！」程喬拳打腳踢，十八種拳法上陣：「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玩我！」

陸嘉洋看她反抗這樣激烈，語氣明顯有些急躁，濕漉漉的眼眶微紅，像被大灰狼逼迫的小紅帽，他想起狼來了的故事。

這小丫頭不信他了。

陸嘉洋威脅了她兩句，沒用，最後只能把她推到牆角，按住她。

程喬的後背一陣刺痛。

她還穿著睡衣，冷不防背撞上水泥牆，有點兒硌。疼的她牙齒直打架，一肚子無名孽火無從宣洩，只能皺眉抬頭看他。

陸嘉洋玩笑的表情收了一點，不過從上而下，俯視她的時候，依舊有調侃的意味。

「當真不讓我親啊。」

程喬撇過頭，不想理他。

「好，不親就不親。」陸嘉洋說：「那你看看我。」

看什麼。

你不是要告訴我那天的事么，你倒是快說啊。

程喬低著頭，未乾的髮絲滴著水，水簾洞一樣把她的臉遮起來，視野里是青苔石橋，河水一遍遍洗刷堤岸，岸邊被河水打磨的一片光滑。

忽然，目光里一根手指伸過來，手指纖細又毫無雜質，點住程喬的下巴，慢慢抬起來。

不知道是她的臉太熱了，還是他的手太涼。

被他的手一碰，程喬渾身一顫。

快窒息了。

心臟啊，心臟……你能別跳那麼快了么。

我喘不過氣來了啊……

程喬沮喪的看了看陸嘉洋的臉，帥的沒人性，好看的讓人牙痒痒。

陸少爺，你不知道自己長的有多帥就算了，長那麼帥，還隨隨便便說要親別人，人家很容易心臟爆炸死的好不好！

「別怕，不親你了，說正事。」陸嘉洋鬆開手，但身體沒離開，壓在程喬面前，他點了一支煙，對她吹了吹煙氣，說：「那天，我對何耀輝說，我會把你從他手裡搶過來。」

「………」

什麼，沒聽清。

你說啥？

陸嘉洋看她一眼，神色平淡。

只有程喬的心還在砰砰跳，從他說要親她開始，就沒有停下來過。

程喬攥緊了手，盡量平復下來，不讓他看出來。

「我說，我會把你從他手裡搶過來。」陸嘉洋捏著程喬的辮子，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說：「你會甩了他，和我在一起。」

「什麼？」

程喬張張嘴，就這樣目瞪口呆看著陸嘉洋，說不出任何話。

剛剛平靜下來的心臟，又開始不安分了。

陸嘉洋沒察覺她的心情，只是看見她快哭的臉，微微皺起眉。

「別哭。」他有點煩躁地說：「哭了，我會煩的。」

不知道你在煩什麼……

陸嘉洋扯了扯她的辮子，說：「我說真的，何耀輝不適合你。」

程喬：「憑什麼你說了算。」

「就是我說算。」

陸嘉洋挑眉，標準的諷刺笑，給程喬一一分析：「他的性格太強，你又不肯退讓，一開始有多巴胺，還能堅持，到後面磨平了，就會發現問題。」

「什麼問題。」

「你過於忠誠，而他依舊我行我素，在他享樂的世界里，你只是冰山一角，可你想把他變成全部，卻發現無法改變。」

說的好像頭頭是道啊……

「是啊。」

他纏著薄臂膀輕笑，嗓音在夜裡少了一些尖銳，溫柔似水。

「你現在可能感覺不出。」陸少爺彈煙，眼眸低垂，說：「以後你就慢慢體味出來了，你對很多事都專一，所以你也必須找個同樣專一的人，他才適合你。」

程喬平靜地瞥了一眼過去：「找誰？」

你么……

「就是我。」陸少爺揚眉一笑，十分囂張。

「……」程喬徹底無語。

沒見過那麼厚顏無恥，毛遂自薦那麼囂張的。

然而事實上，程喬發現，陸嘉洋這個人真心不需要做什麼，只要人往那兒一戳，哪兒都是帥的。

好吧我承認，你帥的太有資本了，囂張一點也沒什麼。

陸嘉洋說：「要不，我們打個賭。」

程喬皺眉看他：「堵什麼。」

「賭你會和他分手。」

「……」

「就在未來幾年裡。」

程喬梗脖子，看著他：「沒有一對情侶保證會天長地久，你這個不算。」

「是么。」陸嘉洋點點頭：「也對。」

他勾住她的辮子，往他這邊扯了扯，程喬被迫靠上他的肩膀，鼻尖沾滿好聞的香煙味。

這姿勢，程喬幾乎是被陸嘉洋抱著，耳朵貼著耳朵，像他在咬耳對她道：「那賭約改成你一定會愛上我，賭注是你讓我睡一晚上，怎麼樣？」

程喬低下頭，只覺得耳朵濕潤，沾著一股檸檬味。

他還在壞笑：「而且是死心塌地的那種。」

*

程喬是逃回去的。

慧慧被她的腳步聲鬧醒，揉著眼睛，起來看她，嚇了一跳。

「喲，這是幹嘛啊，你出去打仗了。」

程喬來不及說話，坐下來，大口大口呼吸。

慧慧的手摸過來，哎喲一聲。

「你好像在發燒了，臉是燙的，還紅。」慧慧可疑的看她：「剛才幹什麼去了，瞧你兵荒馬亂的樣子。」

何止。

連心裡也是兵荒馬亂的。

剛才她答應陸嘉洋的賭約了，說最後贏的肯定是我。

陸嘉洋卻得意的吹了個口哨：「咱們走著瞧」。不知道為什麼，他那個笑臉和「走著瞧」，就像子彈，在程喬腦子裡打機關槍。

突突突，突突突……

心臟都被打爆了。

這隻陸猴子怎麼就那麼會挑逗人呢。他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讓程喬心慌意亂，變得完全不像自己，別說他總對她做出那些親昵的舉動了。

程喬現在沒原地炸裂，已經要燒高香謝天謝地了。

後來，慧慧又追問她很久，因為程喬還處在兵荒馬亂中，臉紅心跳，支吾兩句躲過了。

蓋上被子，睡覺。

這次，是真的睡著了。

睡得很沉，還做了夢。

夢裡，一隻猴子在她身上跳來跳去，說：「你愛不愛我。」

程喬不理它。

它就一直在她身上跳來跳去

程喬說：「不愛！」

它就跳的更厲害，反覆問：「你愛不愛我，你愛不愛我……」

一整晚。

這猴子在她身上跳來跳去，不休不停。

猴子問她『你愛不愛我』，無窮無盡。

可恨的是，程喬想醒，卻一直醒不過來。

等腦子有意識了，程喬才察覺，她是真的發燒了。

身體滾燙。

昨天的臉紅、心亂跳、腦袋昏沉……大概都是發燒引起的吧？

程喬發現自己發燒時，已經是下午。

她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嘴裡一直說著什麼，斷斷續續，聽不清楚……

倒是她身邊的人在說話，「喬喬還好不好啊。」

聽起來像是慧慧的聲音。

「可千萬別有事啊。」她說：「我第一次見到情敵，我還想帶她玩周庄呢。」

「……」

真的是慧慧。

程喬想，就沖你這一句話，她也要好起來。

她一邊想，一邊發汗。

喉嚨更干，唇皮裂開時，有水喂到嘴邊，那個人說：「程喬，來。」

這又是誰的聲音？

脖子被一隻手托起，她能感覺到那隻手的溫柔，他的手有點涼，有點乾燥，還充滿了力量，如同他這個人的聲音。

「來，喝點水。」

溫柔，有力。

程喬想看他，可眼睛睜不開。

她憑本能去找水，嘴唇湊進杯口，一大口，急切的灌下。

彷如久旱逢甘霖，快噴火的土，一瞬間被無聲滋潤，安靜柔和下來。

「別急，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是誰啊。

到底是誰……

程喬皺著眉，水流進頸窩裡。

那人拿了一塊毛巾，在她嘴邊和脖子窩裡，慢慢擦乾淨，然後把她放下來，程喬一沾到床，立即蜷縮起來。

那人笑了一聲。

「怎麼像只貓。」

他給她蓋了被子，動作溫柔，聲音也柔的不行。

「其實我不喜歡照顧人，所以，你要趕快好起來啊，程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