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生變
白矖回到房裡正巧碰上一個身影輕手輕腳的關了自己的房門出來。
「她可是睡下了?」
鳳清悠回過身,見白矖站在院中,月光透過雲頭摻著點點星光灑在他的身上卻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鳳清悠看了一眼房內的方向恭敬回道:「睡了。」
絳月在半夢半醒中覺得有人坐在自己的床頭,那人身上帶著好聞的梨花清香讓她忍不住想湊近他。
「今日我回來的時候一直在想,對你說的話是否重了些。」
那人輕柔的撫平絳月在夢中皺起的眉頭,沉寂了許久才接著說:「從我認識你起,你便一直是這般,我不想讓紅塵諸事擾了你的心性,只盼望你能夠一直守著這顆赤忱純善的心。有太多事情和你無關,可我卻不得不防著一些人,唯恐他們把你拉到那些不相干的事情里。」
絳月今天大抵是哭的太狠了,眼睛紅腫又厲害,她覺得自己的眼睛被什麼柔軟溫潤的東西碰了一下,想要抬起眼皮去看看床頭的人卻因為實在是太困力不從心,反倒就這麼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覺醒來發覺已是晌午,絳月聞著一室的清甜梨香心中的烏雲大多消散,白矖終究還是捨不得和她生氣,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白矖對她有多好。雖然絳月自己也覺著總仗著白矖對她的好闖禍很不厚道,但是她卻偏偏總愛看白矖為她忙前忙后的樣子,絳月覺著自己其實骨子裡壞透了。
絳月起身走到門外,找了一圈不見白矖和鳳清悠的蹤影,自己徐徐挪步到大殿,才發覺似是有客人來了。她偷偷站在門口朝著大殿里瞄了一眼,看見白矖和鳳清悠都在,琅淵竟然也在,還有個氣度不凡中年男子,身旁站著個青蔥水靈的女娃娃。
不過這女娃娃看起來倒是有些眼熟,絳月一時好奇,一眼不夠再看一眼,忽的想起了什麼把探出去的腦袋收了回來。
啊呀,大事不妙!
這不是上次她在狻猊獸發狂那天遇到的那個女娃娃么,怎麼到玉華宮來了?絳月沉下心朝殿里又補了一眼,看到女娃娃身邊的那男子鐵著個臉不威自怒。想起上次無心把那女娃娃丟到海里的事情,絳月猛地打了個激靈,不會是她家裡人此番上門替她尋仇來了吧!
絳月躲在門口還沒緩過神來,就聽到大殿之內有男子渾厚的聲音傳到耳邊:「上仙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絳月想了想,這聲音大概是來自殿內的中年男子,心裡頭有些發虛,天上神仙這麼多,他也不一定說的是自己,所以邁開步子就準備溜走,卻聽得身後白矖喚她:「絳月,進來吧。」
絳月抓著耳後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沒轍長嘆了口氣,耷拉著腦袋邁進了大殿。
剛走到跟前,就開始自顧自的『懺悔』:「我不是有意將她丟到海里的,情況緊急實屬無奈,我真不知道她不會招雲。」
話音收尾,大殿內的空氣有些安靜。
「想必這位就是絳月上仙?」
中年男子沉聲開口,聲音渾厚壓迫著絳月不敢輕易抬頭。
琅淵倒像是在看戲,還不忘調侃她:「絳月,你今天這是怎麼了,低著頭這般沒精神,可是生病了?」
「姐姐,你病了嗎?」虞姝連忙跑道絳月的跟前,關心她的身體,還不忘拉著中年男子的衣袖,急慌慌的說:「父王你快給姐姐瞧瞧,她病的嚴不嚴重。」
絳月被這小女娃娃的一頓關切弄得是摸不著頭腦,但也覺得這小娃娃討喜的很,她抬起頭來,看見琅淵正站在旁邊偷笑,鳳清悠的臉上也掛著意味不明的輕笑,白矖的臉色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但自己跟前這個穿的綠油油的女娃娃笑的那叫一個甜。
「上仙誤會了,本尊攜女前來是為了向上仙道謝,小女早就將當日之事的來龍去脈詳細知。這丫頭年幼且懶於修習法術,不會招雲本就不該,所以並不怪上仙。」
聽得此話,絳月才漸漸寬下心。
琅淵走到她身旁,與那中年男子面面相對開口:「此乃職掌南天的炎帝,絳月你還不快快拜謝炎帝。」
絳月又懵了,不是說是自己救了他女兒嗎?怎麼又改成她要道謝。
見絳月愣住,白矖緩緩出聲:「方才炎帝與我說,他要將在無量天尊法會上得來的那頭狻猊獸轉送給你,以表答謝。」
「真的!」
「父君,白矖上神,龍君殿下,你們慢聊,我與絳月姐姐還有好多話要說,就先出去了。」
絳月心中大石落地,轉憂為喜,神采奕奕,虞姝拉著絳月的手就朝外跑去。
炎帝無奈出聲:「幼女頑劣,諸位見諒。」
琅淵笑得明朗:「絳月這番算是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了,想必這天上會更熱鬧。」
這話說的一點沒錯,自從絳月與虞姝相識后,兩人當真是『趣』味相投,終日結伴在一處,她們駕著狻猊獸從十八層地府耍到九重天界,將三界的鬼精神仙招惹了個乾淨。
眾仙家有苦難言,一個是炎帝之女,一個白矖上神座下的女仙,兩座大靠山穩穩噹噹的立在那處,誰也不好惹,誰也惹不起。
絳月與虞姝互相結伴,混日子混的倒也十分開心,一晃眼便就這樣過了六萬年,虞姝也從當年的女娃娃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眉眼之間長得越發秀麗。
兩人玩的累了便駕著狻猊獸到北海之濱的冰火琉璃島上歇著,島上有著此處獨有的冰火玉石,質地堅硬且冰火兩重互換,絳月曾拉著虞姝想要見識見識這冰火石的奇特之處,誰知這天地異寶有天雷地火相護,不以肉身度之不可得,絳月嚇得只好無奈作罷。只是絳月每每看見這種石頭都會想起白矖,同樣都是又冷又熱,叫人捉摸不透,難以接近。
看著眼前最後一抹朝陽落下雲頭,絳月一手摸著狻猊獸的屁股,一手撐著頭道:「你如今也有六萬多歲,司命星君將你列於三界美人錄第七,我聽說近年來送禮到南天宮的青年才俊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收的那些禮堆起來,大概已經到了連狻猊獸都拉不動的地步,怎麼看你整日還是與我待在一處,那麼多風華正茂的少年郎里竟然沒有一個才情上佳能叫你動心的?」
虞姝拍了拍裙邊的灰土,走到岸邊眺望大海:「那些人我當真是一個都瞧不上,況且……我還不想嫁人,我那可憐的大姐就是我最好的先例。」
「你大姐成婚才三千年吧,不過新婚燕爾,日子就已經過得不痛快了?」
虞姝嘆了口氣道:「當初大姐這門婚事,父君本就不同意,任憑大姐在南天宮門口跪了七天七夜,父君也不肯點頭,最後無可奈何之下,大姐便隨她那情郎私逃南天去了男方的族裡。」
絳月蹙眉:「你大姐愛的如此深刻,願意為了她夫君拋開一切,想必她夫君必定有過人之處。」
虞姝啐了口唾沫:「呸,能有什麼過人之處,不過是長得妖艷了些,專說些坑蒙拐騙的話,就好比在冷刀子上頭抹了厚厚幾層蜜餞,將大姐哄得看不清他的真面目罷了。」
「此話怎講?」
「他娶了大姐之後竟然在百年之內連納了三門小妾,大姐獨守空房日日以淚洗面,那負心賊貪婪至極,竟然搶了大姐身上所有珍貴的寶物。大姐只因當初嫁給他之時與父親斷絕了關係,無路可回,忍氣吞聲的過了三千年,直到前幾日大姐被那廝的一個族內小妾譏諷多年無所出,吊起來當著下人的面一頓狠打,這才讓大姐真正的看透那負心賊。」
絳月聽了『嘖嘖』兩聲:「怪不得司命給我的凡間戲本子上常寫: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也不能輕信男子的一張嘴。」
「可不是,父君早就說了,孔雀性惡且又貪婪,當年連西方極樂佛都敢一口吞進肚子里又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出來的。雖說孔雀一族後來臣服於百鳥之王鳳凰一族,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骨子裡留下來的惡習,又豈是這樣容易就能更改的。」
「你大姐嫁的是個孔雀族的?」
虞姝赫然點頭:「可不是,孔雀族裡頭當真是沒什麼好人,那名敢將我大姐吊起來打一頓的小妾,也是他們孔雀族的。」
還未等絳月再感嘆一番,海面上升起一倒海浪,有人影浮現,白髮飄蕩,風姿凌然。
虞姝顧不上說其他,只直勾勾的盯著海面上那人的一舉一動。
絳月斜眼瞟了一眼發痴的虞姝,又看了眼海面上的人影,小聲嘀咕:「你哪裡是不想嫁人,分明是心有所屬才會瞧不上別人,也是……琅淵長得確實不錯,你被他那副皮相騙了去也是正常。」
虞姝臉色通紅:「你別瞎說,我才沒有。」
「初一十五,海生明月,落夕漲潮之時,琅淵必然會現身北海之上觀天空星象,四海水勢。每每此時,你恰巧都會叫我陪你來這冰火琉璃島待上片刻,不就是為了遠遠看他一眼?」
絳月儼然是一副不信的模樣,虞姝心事被戳穿卻無心辯駁:「他是堂堂龍君,心繫四海,哪裡會在意我,能遠遠讓我看上他一眼,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絳月無奈搖搖頭:「沒出息的小丫頭。」
等到絳月與虞姝暫別回到三十三重天,白矖卻告訴了她一件大事。
而這件事讓絳月越發覺得,孔雀當真不是什麼好鳥。
下界來報,鳳族內亂,鳳莫書長子與外族勾結將自己的父親軟禁,欲奪鳳族實權,統領鳥類眾族。
鳳清悠已孤身趕回鳳族,看來此番必定是一場父子相殘,兄弟相殺的血雨腥風。
鳳莫書那個不孝的長子,其生母就出自孔雀一族,而他勾結的外族,自然也是孔雀一族。
好巧不巧,鳳族這個不孝子的親娘竟然與虞姝大姐曾嫁的那個負心漢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絳月譏笑:「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也是時候該好好收拾收拾這些個鳥中敗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