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迷霧谷
天河星畔,群星捧月,天星忽隱忽明,有流光開始點滴墜落,劃過天際轉瞬而逝。
皎潔的月亮呈現絳紅之色,散出幽幽微光隱於重雲之後,男子眉頭緊鎖面色深沉。
「你果然在這。」
自天河的另一處有墨色身影乘風而來,落到白衣男子的身旁。墨衣男子於近處直觀天河,見星辰逐個墜落化於塵埃心中不安。
「今日月升潮漲,我於海上見天生異象,有散星墜落所以趕來天河看看,你可是察覺了什麼?」
「群星逐落,必有神隕。」
「你向來擅長行卦推算,可有算出是誰?」
「早有神跡,此卦不必。」
墨色長影微微怔住:「你已經知道了?」
白衣男子頷首沉眸:「嗯,我清楚是誰。」
天河中鳳星大盛,其光更勝紅月遮其光輝,然世間萬物有道,物極必反,大盛之後必為大衰,這鳳星所指之處,正是三十三重天。
聽聞下界的戰況尤為慘烈,鳳清悠孤身回去,幾波周折之後終於在青鸞,靈犀鳥兩族的相助之下重回鳳族,將孔雀族餘下窮寇逼到鳳棲山以北的迷霧谷中。孔雀族現任族長長孔靖,也就是虞姝那位曾經的大姐夫不甘心戰敗,逃命之際竟沿途掠劫了許多弱族的幼雛,並以此做要挾,要求鳳清悠退兵。
此時退兵無異是放虎歸山,迷霧谷內外呈水火之勢,兩方僵持不下已過六日,離孔靖要求的退兵最後期限還有一日,孔靖放出話,若再不退兵,他便要殺盡所有擄來的孩子。
「我聽司命說,鳳清悠那裡的戰況不太理想?」
絳月月夜出來吹風散心,在梨花台上恰巧遇到白矖,她登台走近站在白矖身後。
「你不準備去幫幫他?」
「你想讓我去幫他?」
白矖負手於身後,絳月看不清他臉上此刻的神情。
「我只是覺得,他畢竟是你的徒弟,況且孔靖那廝擄走的都是些無辜的孩子,你雖然不問鳳族諸事,但好歹還掛這個鳳君的名號,鳳族此次遭遇大難,你不去也不好。」
「清悠將來必然要承擔鳳族大小事務,這場突變便是對他的第一個考驗,我教導了他六萬餘年,也自是到了他能獨當一面的時候。」
白矖緩緩回身與絳月面對面的站著,手上幻出一枚白脂透晰的玉簪,摸樣簡單精緻,他將玉簪插到絳月的頭髮里,盯著看了許久。
「果然很配你。」
「這是?」絳月伸了手想去將頭上的玉簪取下來看看,白矖阻了她的手,輕輕的握住放下:「既然帶上了,就不要再拿下來。」
「這是從哪兒來的?」
「自然是我給你的,想想除了你腳踝上的金鈴,這幾萬年也沒送過你其他的物件,所以就準備了這一枚玉簪當作是補你七萬歲的生辰賀禮。」
絳月心想,她都已經七萬零九百二十二歲了,白矖這禮準備得怕是久了些,但好歹是他的一片心意,自己萬萬是辜負不得的。
「你能送我禮,我當然很開心,你自己教導我要禮尚往來,但你卻從未告訴我你的生辰,我若年年錯過你的生辰不備回禮,未免顯得我有些小氣。」
「我自己從不記得,也已許久不曾有人幫我記得,所以生辰時日我也都忘記了。」
絳月瞠目:「居然還有人會不記得自己的生辰,白矖你果然是個怪人。」她想了想又道:「不如往後,你與我一同過生辰,你送我一份禮,我便還你一份禮,這樣好不好?」
白矖淺淺一笑,神色明媚:「不過是忘記了,何以說我是怪人,也罷,你開心就好。」
白矖在梨花台上尋了一處長檐坐下,絳月跟著他也坐在長檐上,只是與白矖背對,兩條腿掛在高台上不住的晃悠。白矖瞧了她一眼,起身坐回了梨花台中央的石凳上。
「你過來。」
絳月老老實實的收回兩條腿,挪到白矖的身旁:「怎麼?」
「我問你,這幾萬年裡你與虞姝駕著狻猊獸也算是踏遍了四海九州,可有看見什麼十分喜歡的地方?」
「要說喜歡,那還真不少。昆崙山上瑤池的景緻就很好,一眾仙娥養眼的很。蓬萊島的景色也不錯,奇花異草飛禽走獸都很特別。」
「若要是讓你去那裡長住呢?」
絳月思量了一番:「那還是算了。」
「為何?」
「瑤池雖好,可是人多難免聒噪,仙女看膩了也就不稀奇了。蓬萊雖清,但人煙稀少,要讓我去還不得把我憋死。如此想想,還是玉華宮最好,雖然偏僻,但是有你和清悠與我一起,樂的自在逍遙。」
白矖用一雙如深潭般沉寂的眼眸看了她許久,不再出聲。
次日醒來玉華宮不見白矖人影,絳月一路找去九重天,卻被天將告知白矖上神知曉鳳族受難,親自下界去收服叛族首領孔靖,想必很快就會回來。
絳月心想著白矖到底還是心軟,嘴上說著要鳳清悠獨當一面,到頭來還是自己去了,她只當白矖的法術厲害,解決孔靖這樣的小人只是舉手之勞,卻不曾想等了整整一日也沒見到他回來。
後來破軍告訴她,說白矖上神收服孔靖本是彈指的功夫,卻不料孔靖看見白矖上神后當即領著一幫殘兵敗將頭也不回的逃進迷霧谷深處,更祭起上古神器扶商鼎從內到外造了個巨大的結界,鳳清悠領著一隊人馬先行進谷搜尋遲遲未歸,再後來白矖上神等不回愛徒,自己也進去了,但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絳月還從破軍那裡聽說,扶商鼎本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一件寶物,傳聞它在上古神分清者為天,濁者為地的日子裡幫著收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所有污穢之氣納於鼎中,後來這件寶物落到了南天帝炎帝手中並送給了長女清歌,清歌嫁給孔靖后,被孔靖搶奪了身上所有的法器,其中就包括了這件威力無比的扶商鼎。
迷霧谷外氣氛凝重,絳月一襲紅袖從天而降落於中軍大帳前,因為眼生又是突然而來所以仙兵們將她重重圍住,十分警惕。
「你是何人?」帳中走出一青衫年輕男子還有一名白衣老人。
「我乃三十三重天絳月,你們可有清悠和白矖上神的消息?」
白衣老人示意眾兵退下,自己連忙跪地叩拜:「不知絳月上仙親臨,還望上仙莫怪。」
「我沒時間和你們顧及這些繁鎖的禮節,你只管告訴我有沒有他們二人的消息。」
「白矖上神進去已有一日,至今還沒有消息,我等因不知道裡面的具體情況,不敢擅自闖入結界。」
絳月不等那白衣老者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飛身進了迷霧谷。
青衫年輕男子大驚失色:「壞了,扶商鼎神力非凡,上仙孤身前去恐怕凶多吉少,要是白矖上神出來了我等該如何交代?」
白衣老者嘆了口氣無奈道:「如今多說無用,只能看她自己造化。」
絳月進了谷卻發現裡面重重霧障,分不清東南西北,看不到敵我人馬,只能憑著知覺在迷霧中亂竄。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看到不遠處似有火紅色的幽光顯現,絳月屏息靠近卻見有火球撲面而來,她連忙躲閃卻發覺對方後繼無力,火光漸漸湮滅,傳來有男子的輕聲呻/吟。
絳月靠近之後發覺有一名男子臉色蒼白,側卧在地上動彈不得。
「清悠?」
男子痛苦掙扎之餘發覺來人是絳月,這才稍微鬆開了些眉頭,可表情依舊是痛苦不堪。
「你怎麼來了?這裡危險,你趕緊走。」
「我擔心你和白矖的安危特地來尋你,你怎麼這樣不領情?」
鳳清悠聽說絳月因為擔心自己所以跑來,心裡有些詫異,但還是狠心說道:「你怎麼這樣蠢,難道不知道扶商鼎有多厲害,現在倒好進的來出不去,白白搭上自己在這裡陪我。」
「你就省點力氣吧,我進都進來了。」絳月扶他起身:「對了,你可曾見過你師父?」
清悠勉力支撐著自己站起來:「沒有,我帶了一隊人馬,剛進來就走散了,孔靖放出了扶商鼎中的上古污穢之氣,專挑人心漏洞,甚是厲害,你要小心。」
絳月疑惑不解:「為何你如此痛苦,我卻沒有任何的感受。」
「我也沒有想到,你的心中竟然如此清明,看來不枉我叫你多年師叔,你的修為境界果然要比我高上許多,竟然能拋七情六慾,內心無欲無求,所以污穢之氣無法入侵你的身體,自然對你沒用。」
「沒想到我竟然這麼厲害。」
正當絳月沾沾自喜,卻發現清悠周身的紅光染上黑色的霧氣,眼神也發生變化。
「清悠?」
鳳清悠突然嘶吼了一聲,整個人跌跌撞撞的胡亂施展法術,亂打一氣差點傷及絳月。絳月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辦:「清悠,清悠你怎麼了!」
鳳清悠突然安靜下來,他眼瞳漆黑步步逼近絳月,聲音也有些詭異:「既然你願意來陪我,那我便要你永遠和我在一起,來,到我這裡來。」
「清悠,你這是怎麼了,你快醒醒,我們還要去找你師父,他一定有辦法救你。」
「師父?什麼師父?你到我這來,我只想和你一起,其他人都不重要。」
鳳清悠步步靠近,絳月只能步步後退,她不敢輕易施法,怕會傷了鳳清悠。但此刻鳳清悠神志不清,對待絳月卻不懂的手下留情,一團黑霧凝結在他手中變換作兩條繩索向著絳月襲去。
絳月無路可退,閉眼還擊,身後一片藍光乍現,還未等到黑霧襲到身前,她就和鳳清悠一起被那道藍光重擊倒地。
眼前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絳月側躺在地上看著方才出手打傷自己的人,滿臉的不可置信:「白矖!是我啊,我是絳月!你又怎麼了?」
絳月先是被鳳清悠步步相逼,又被白矖給狠狠打了一記,此時大抵有些生無可戀,她為什麼要進來這鬼地方。
白色身影遲疑了一陣,陡然失色飛速掠到絳月身側將她摟到懷中:「你怎麼來了!」
絳月嘔了一口血,哀怨道:「白矖,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幹嘛打我!」
「我……」白矖突然哽住,而後輕聲道:「對不起,方才是我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