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娛樂圈七
下午有李明宇、林少城和李薇的戲份，因此李婉如也來了。她的心情看上去不怎麼好，想是前幾天拍攝不太順利的原因。她在看到李晉的瞬間，臉色微微蒼白了一瞬。
開始拍攝的時候，李婉如太過緊張，台詞磕磕巴巴也沒有說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前幾天說不在狀態，好！我給你時間！現在呢！現在你連台詞都背不好！真他媽見鬼了我居然找你演女主角！你要是還不行就趕緊給我滾，我還能再找個人過來！」
李晉簡直是氣瘋了，把手中劇本狠狠往地上一摔。
溫文默默嘆了口氣，提聲朝李婉如說道：「你先休息一下。」
站在場地中間的李婉如有些難堪，卻也知道現在自己的狀態實在算是不上好，只能低聲道了聲抱歉，然後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往休息區走去。
和她對戲的顏卿也是有些無奈。這場戲沒什麼難的，但李婉如就是來回了多次也沒演好，要不是知道李晉是個對自己作品要求比較苛刻的人，他差點就會認為這個脾氣不太好的導演是特意在找借口為難眼前這個看著單純無辜的演員了。
「你不去幫幫她？」顧楚捎帶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顏卿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了幾口，視線滑到一邊正在閉眼休息的李婉如，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她這幾天壓力太大，應該好好休息，我這會兒過去，只會讓她更加難受。而且，她的能力還是有的，雖然李導逼得緊了一點，但也可能被激得超常發揮了。」
「真想不到，你還挺會體貼別人的。」顧楚戲謔。
顏卿抬眼對上顧楚的眼神。那裡面滿滿的興味，明澈晶瑩，沒有痴迷，也沒有壓抑，只是如同對待老朋友一般的平靜與友好。
這一瞬間，顏卿有些疑惑了。他們兩人的關係在他看來著實有些莫名其妙。以往一直墜在他身後像個幽靈一般的陰沉身影不見了，在他眼前的是個冷靜自持，讓他難以升起厭惡之情的俊逸少年。而現在，他們兩人就像是好朋友一般交流著。
顏卿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顧楚的手機響了。
朝對方做了一個抱歉的姿勢，顧楚走向角落沒人的地方接通了電話。
「柯哥？」
「顧楚，你什麼時候搭上杜子昱了？」那邊傳來興奮的問話。
「杜子昱？」顧楚從腦海中搜了搜，也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杜子昱導演啊！」柯維的語氣很是恨鐵不成鋼，「他的助理聯繫我，想要找你主演一部電影！主演！你這是走的什麼狗屎運？」
「電影？」
「對！先不說這個，你那邊什麼時候結束？杜子昱那邊說不用急著回復，可以等你結束《入骨》的拍攝后再行決定。」
「我的戲份不多，順利的話一周后就能結束。」
「行，那我等你。對了，我給你找了個助理，叫林安，今天下午會去你那兒，你看著有什麼需要做的讓他幫忙就行。」
柯維說完這句話就掛了。
顧楚對柯維忽然的好脾氣有些意外，之前哪次不是罵罵咧咧，恨不得把他的腦袋擰下來，這次竟然心平氣和，甚至還給他找了個助理。
不過也沒什麼讓他在意的，眼下還是把這部戲重要。
休息十分鐘后，顏卿和李婉如再次下場拍攝，這一次則順利了許多，卡了兩三次后終於順利通過。
因為劇組向學校租借的時間只有一天，因此關於李明宇、林少城和李薇的校園生活戲份要在當天完成。好在李婉如已經調整了自己的狀態，在接下來和顧楚的對戲中正常發揮，順利完成了當天的拍攝。
下午三點半左右，叫做林安的助理和顧楚見了面。林安有一副看著憨厚的臉，身材也很結實，挺沉默寡言，一進來就自覺地做起助理的活，幫他來回跑動，讓顧楚順心不已。
顧楚在劇組中待了三天，將自己的戲份拍得七七八八，李晉對他越來越滿意，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顏卿和顧楚一樣，不出三遍就過的。
第四天上午，飾演影片男二，李明宇同伴方暉的景紹入了劇組。
李明宇是影片男主，負責的是卧底工作，也是影片的暗線，片中明線則落在方暉身上。李明宇卧底期間的資料都被他送到了方暉手中，兩人合作無間，明暗兩線並進，最終將毒梟緝拿歸案。
顧楚和李明宇的戲份重疊不多，也因為景紹檔期原因入組較晚，所以李晉先拍了顧楚和顏卿的戲份，最後幾天則拍攝他和景紹的。
景紹的長相很是討喜，笑起來還露出個秀氣的虎牙——前提是他沒有故意找你麻煩。
「卡！」這不知道是李晉第幾次喊卡了，他煩躁地揉揉眉心，忍不住掏出了一支煙抽了起來，整個人被籠罩在白色的煙霧中。
景紹在刻意找顧楚麻煩，他一眼就看得出來。顧楚的表演無可指摘，至少他是認認真真在表演的，但景紹每次都能把整個畫面搞糟，要麼改變站姿，要麼調整角度，總能搶了顧楚的戲。但這一切嚴格來說卻也對電影沒什麼大的妨礙，顯然景紹的行為還是有度的。
但這和他所想象的鏡頭不符。
顧楚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畢竟演戲這種事情他還是新手，但一而再再二三被喊停后，他終於意識到景紹這是在以演員的方式給他添堵。
顏卿眯著眼看向一旁被四五個助理簇擁著往休息區走去的景紹，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惹到他了？」
顧楚搖搖頭，他自己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你的戲份其實很完美……」沉默了一下，顏卿還是開口了，「但是你完全以角色的角度去表演——當然這樣說也很奇怪，我的意思是，你沒有掌握主動權，沒有將自己和角色分離開。」
顧楚驚訝地抬頭，對上顏卿認真的目光。
「對手戲對手戲，既然是兩個人的，那必然有一個主導者，這個主導者既可以是戲內的，也可以是戲外的，全看演員本身的能力。所以你在表演的時候，既需要將自己放置在角色中，又需要遊離在外，掌握住兩個人整體的節奏。」
「剛才幾次，你已經被景紹主導了。」
顧楚對於演戲幾乎全無經驗，他所有的能力都來自於精神力對劇本人物的分析和判斷。聽到顏卿這番話，他似懂非懂，卻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掌握主導權。
演戲他沒什麼經驗，但說到主導權……
顧楚眼睛閃了閃，心下愉悅不已，朝顏卿真心實意地笑了笑：「謝謝。」
等再次上場的時候，顧楚對上景紹譏笑的目光，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
打板的聲音落下，顧楚瞬間換上了焦急的神情。
這一幕是林少城託人找到了毒梟綁人的線索，急急忙忙來找方暉詢問的情節。
景紹也很快進入了角色狀態，他今天並不打算讓顧楚順利完成拍攝，因此剛準備繼續剛才的搶戲動作，領間卻猛地一緊。
顧楚猛地貼近景紹，抓住他的領口急迫地問道：「小薇到底在哪兒？！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劇本中並沒有這個動作。景紹正反應不過來，忽然全身一沉，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籠罩在他身邊，這種壓力讓他從腳後跟倏然升起一絲涼意，他竭盡全力才能壓制住體內顫抖的衝動。
他駭然地看向眼前的少年，卻不由自主地將下面的台詞接了下去。
「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訴你！」
「有什麼不能告訴的！三進碼頭的倉庫里！是不是這個地方？！你要是不過去救人的話我自己過去！」少年揚起手中一疊照片，狠狠地摔在地上。
景紹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地面凌亂的照片，面色如紙。事實上他現在全身都緊繃著，後背在這股鋪天蓋地的壓力下滲出汗來。但他臉上的表情在鏡頭中卻完全是因為想到什麼而顯得慌亂不堪。
他抓住少年的手，沉著臉繼續說道：「你不能去！」
「為什麼不能！之前就是因為你說的讓我信你我才沒把那些人放在心上！現在呢？！現在你居然跟我說我不能去？」顧楚的臉因為痛苦和自責而變得猙獰起來。
「因為明宇！你要是救出小薇，明宇就完了！」景紹怒吼出聲，身體搖晃了一下，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顧楚的臉空白了一瞬，但接著，他忽然想通了什麼，臉色刷白，慌忙往外跑了出去。
場中一下子寂靜無聲。直到李晉喊停，景紹才動了動，他的助理見狀忙走上去，見他額頭脖頸間都是汗，有些疑惑地喚了一聲，卻聽得景紹一聲大吼：「滾！」
此刻的景紹全身都是冷汗，剛才那幕戲，他幾乎是被顧楚壓著演下去的，他搞不懂為什麼在面對顧楚的時候心中會有近乎本能的驚懼，讓他下意識地將腦中熟悉無比的台詞念出來，而直到這幕結束，他才從那種狀態中驚醒過來。
滿眼複雜地看向已經走向休息區，和顏卿說著什麼的少年，他死死抿唇。
另一邊，助理林安神色古怪地遞上了他的手機，顧楚接過，見一條簡訊上寫著：「這個月的錢還沒轉嗎？」
顧楚皺眉，立刻撥通電話過去，入耳的卻是優美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