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落水
聽了這話,栗洋竟覺著有些怪異。然而他瞧阮瀲神色自若,笑意清淺,並無半分不妥。
可分明還是有些不對,栗洋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便皺了皺眉頭,就在他思索時,阮瀲繼續往前走,丟下一句:「栗侍郎,這裡是內宅,想來你也是走錯了地方。」
栗洋「啪嗒」一下打開摺扇搖了搖,不緊不慢的道:「多謝二小姐提醒。」
他本就是隨心所欲的性子,自由散漫慣了。本來他是想瞧瞧這阮瀲私底下是怎樣的性格。
如今看起來,她看起來柔柔和和很好相處,然而眼底儘是疏離,將人拒之千里之外。
阮瀲帶著采月走了幾步卻又在抄手游廊的拐角處碰見了早就等候多時的莫承軒。
莫承軒遠遠看見阮瀲的身影便是心慌意亂,既是緊張又是難為情。想他堂堂七尺男兒,卻放下身段在阮瀲回去的必經之路等候她。
也是十足的誠心了。
阮瀲瞧見莫承軒,也是一愣,她眸光微動,就道:「莫世子?」
莫承軒聽了這稱呼眉頭微皺,阮瀲這是打心底的抵觸他,所以才這麼疏離的叫他。
他不由得想起在靜安王府時,阮瀲看自己的眼神一如現在一般,古井無波,不起漣漪。她看自己的眼神就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莫承軒大抵是有些失望的。他自以為給足了阮瀲面子,上次她在靜安王府外那般說自己,他都未反駁,今日又特意等候在此。
試問這世間有幾個男子能做至如此?
采月也是暗自嘀咕,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兩個都在這等小姐呢。
莫承軒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不甘心還是真的喜歡阮瀲,約摸誠如那句古言: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以往他知曉與阮瀲有門親事後,莫侯夫人便整日在他耳旁說阮瀲各種不是。
他亦是從外得知阮瀲的名聲的確不佳,他不願娶個草包遭人笑話,便答應莫侯夫人退親的提議。
彼時他聽母親說阮府三小姐聰明伶俐,乖巧懂事,又生的貌美如花。莫承軒對情愛一事一向不大上心,又受不住莫侯夫人的念叨索性應了她。
然而自從上次靜安王府內阮瀲初展風華,竟將柳慧的風頭壓的死死的,這本就教他刮目相待。
而今日阮老夫人壽宴上,面對丫鬟的陷害攀咬,她冷靜的反擊,扭轉局勢。這樣的女子,才能是自己的賢內助,可以管理好莫侯府後宅的事宜。
娶妻當娶賢,只是他明白的有些晚。
阮瀲蹙了蹙眉,仍舊還算客氣的道:「莫世子,這是內宅,若是教人看見,小女的清譽會受損。還請世子快些離開。」
莫承軒眉頭皺的更深,阮瀲竟不想與他扯上半分干係,急急忙忙撇清,還叫自己避嫌。
他苦著臉,攤了攤手,「阮二小姐何必那麼見外?你我好歹也有過婚約,你不必躲狼似的躲著我。」
「就因為你我有過婚約,我才怕別人會多想。小女還未出閣,不想以後遭人詬罵。」阮瀲淡淡說完,再也沒有要和他客套的打算。
若是被有心之人瞥見,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婚約?莫承軒原本沮喪的臉頓時有了些許光彩,他抬起頭來,略帶期盼的開口:「二小姐,若你是指婚約的話,我可以讓母親再派媒婆上阮府,恢復你我的婚約!」
若是前世的阮瀲聽了莫承軒這樣的話恐怕會高興的喜極而泣,而如今的阮瀲只覺得無比的可笑,甚至有些可悲。
她上輩子被這親事所累,淪為長安城的笑柄。而莫承軒呢,聽聞娶了位美嬌娘幸福美滿。她被閑言碎語逼的閉門不出,受盡唾棄。
莫承軒不知怎的竟覺得阮瀲面上的笑意有些泛冷,她的眼底似乎有無數種情緒涌動,再一眨眼間卻又蕩然無存,就好像方才只是他的錯覺。
「莫世子,覆水難收,這世上最是沒有後悔葯。你我有緣無分,何必執著?」
莫承軒本欲再言,然而一道略帶不悅的聲音叫住了他,那人道:「莫世子,你這是在幹什麼?」
莫承軒回頭看去,卻是丁容華,他略微思索,她是阮瀲的表姐。
看來這情況他是沒法與阮瀲解釋清楚,也給她一點時間冷靜,反正他們之間也不急於一時。
莫承軒向阮瀲拱了拱手,便大步離去。
丁容華走至阮瀲面前,有些變扭的開口:「你沒事吧。」她實在不知該與阮瀲如何相處,以往兩人見面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阮瀲也是微怔,她這個表姐竟主動詢問自己。但轉瞬一想,她看見丁容華面上的不自然,便知曉丁容華是關心她,只是說不出太親密的話來。
阮瀲笑了笑,「表姐,我沒事。多謝方才你的解圍。」
提到這,丁容華才滔滔不絕道來,「你就不該搭理莫承軒,他們莫侯府欺人太甚,把你當什麼人了?我若是你,決計對他視若無物。你性子實在是……太好了?」
采月在一旁聽了也是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來。這丁表小姐說話可真有趣。
「表姐,是母親讓你來的嗎?」阮瀲不願多提莫承軒,便不著痕迹換了個話題。
丁容華點點頭,「姑母不放心你,便叫我來看看,果真不錯,還真有人糾纏你。」
頓了頓,她又眼中帶了幾分崇拜之色,笑吟吟的道:「小表妹,方才在正廳你可真是驚到我了,我委實佩服。」
「表姐,我只不過是在證明自己的清白,你高看我了。」
三人同行去了瀟湘院,阮瀲換了衣裳后便聽從阮老夫人的吩咐,帶貴女們去後花園賞花。
阮瀲在壽宴上反敗為勝,不知得了多少夫人的青睞,便紛紛對她多有改觀。
是以有些貴女便也是主動與阮瀲交談,柳慧默默走在後面,盯著被包圍著的阮瀲,撇了撇嘴。
就在這時,阮玉放慢了腳步,與她並肩走著。迎著她疑惑不解的神色,阮玉討好的笑了笑,「柳小姐,你不要誤會。我實在是看不下去才主動找你,二姐姐她太過分了。」
柳慧倒是沒想到阮玉竟然向著自己,為了以防有詐,便不冷不熱應了聲,並無她話。
阮玉再接再厲,「柳小姐,二姐姐她如今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便是對莫侯世子也是冷言冷語。」
「什麼?她敢?」莫承軒是柳慧心中額一根刺,提不得。
果不其然方提及莫承軒,柳慧便一改常態,驚訝怒然。
阮玉心知柳慧這是上鉤了,是以不緊不慢的道:「柳小姐有所不知,如今阮府里,誰人不忌憚二姐姐呢。」
柳慧冷冷一笑,這是擱阮府呢,倘若是擱在她們柳國公府,她早就把阮瀲教訓的服服帖帖,教她知曉自己的厲害。
不過這雖是阮府只要她做的不出閣也不打緊,想來阮府也不敢將她如何。
柳慧的目光落在眼前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心下瞭然,這……可不就是個好機會么。
倘若阮瀲當著眾人面兒落水,那是何等的狼狽,最重要的是她落水后被人瞧見,那可是說不清的。
柳慧自是打的好算盤,她看了身旁的阮玉一眼,並未多說,敷衍了幾句加快腳步走至阮瀲身旁。
秋日微寒,貴女們都是嬌滴滴的身子,倘若掉進這冰冷的水中,少不得要大病一場或感染風寒。不論哪個結果,都是柳慧願樂見其成的。
阮瀲此刻恰好與丁容華並肩走在岸邊,她只覺眼皮跳了跳,有些不對。
爾後她便瞧見柳慧直挺挺的往自己這衝過來,看她垂直伸著的手臂,幸災樂禍的眼神,阮瀲只覺不妙。
她下意識的往身側移動,而柳慧想及時調轉方向卻已然來不及了。她突覺膝蓋發疼,「哎喲」一身叫喚后,眾人只聽得「撲通」一聲,這是有人落水了!
在場的都是自持尊貴的貴女,哪裡會下水救人?只能在岸邊乾等著著急,有人定睛看去,那在水中撲騰著叫「救命」的可不是柳慧么。
「她怎麼掉水裡了?」有人問出眾人心中所想。
「哎呀,這哪裡還是談論這個的時候,快些叫人來救命吶。」
阮瀲自然是要叫府中下人來的,只是阮府的侍衛們來了也是犯難。原因很簡單,柳慧是千金小姐,肢體豈是他們可是觸碰的。
侍衛們在岸邊躊躇再三也沒有一個願意下水,畢竟吃力不討好的事,誰都不願意做。誰想被扣上輕薄的罪名呢?
好在柳慧落水的位置並不深,她自個在水中胡亂撲騰了幾下,腳竟然踩著實地,這教她稍微鬆了口氣。含著怨恨與羞恥,她只能一點一點的自己游上岸來。
阮瀲,阮瀲,又讓她再一次在眾人面前丟盡顏面!
柳慧游至岸邊早就精疲力盡,她趴在岸邊大石塊上,粗粗的喘著氣。
更教她難堪的是,因為水她身上的衣裙都黏在一起,盡顯妙曼的曲線,凹凸有致,很是誘人。
在場的侍衛都不約而同吞了吞口水,默默的別開了眼,暗自念著《清心咒》。
還是一位平素與柳慧交好的貴女看不下去,上前為柳慧蓋了披風,轉頭與阮瀲道:「二小姐,柳小姐她不慎落水,她身上衣裳都濕透了,你看要不先讓她換身乾衣裳,切勿著涼才是。」
柳慧的臉色有些發青,說不出是因為受了寒氣還是由於氣極,總之,她的眼神異常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