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快下午五點的時候，公司部的錢安芬才拿著牛皮紙袋上六樓的行長室，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才進去。

陳竹似乎剛與穆廖談完事情，看到她打了個招呼：「小錢。」

「陳總、穆行。」錢安芬點了點頭，將牛皮紙袋交到了陳竹手裡，「這是新刻好的合同章。」

陳竹打開袋子仔細看了一眼，道：「辛苦了。」

錢安芬笑了：「陳總客氣了。」

穆廖看著她：「和張師傅、牛師傅都說過了？」

錢安芬：「貝主任親自打的招呼，穆行放心。」

陳竹看了一眼腕錶，對著穆廖道：「這個時間小方也應該到了，那我先下去了領導。」

穆廖點了點頭，他看著陳竹準備將批好的十幾份文件一起抱著，突然道：「我和你一起下去。」

「？」陳竹剛想說不用，穆廖已經站了起來，他接過陳竹懷裡的那堆文件，示意對方走在前面。

陳竹趕忙過去給他按電梯鍵，正巧電梯門打了開來，喬深一個人站在裡面。

他沒什麼表情地看著穆廖抱著一大摞厚重的文件夾，非常紳士地按著電梯門讓兩人先進來。穆廖從文件夾後面探出頭：「你不知道幫個忙？」

喬深冷漠道：「大家都是男人，幫什麼忙。」

穆廖眯了眯眼，他故意將文件夾倒向喬深那邊，後者不得已只能伸手接住。

卸了一半重量的穆行長滿臉輕鬆地假笑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喬秘書。」

喬深：「……」

行長親自下來送文件這陣仗的確有些唬人，個金不少同事都忍不住朝門口看去，方夏初沒想到會這麼快又見到喬深，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她現在特別怕對方再來一句「別喘氣」。

幸好喬深沒怎麼注意她，放下東西和黃茉莉說了會兒話，陳竹朝她招了招手：「小方，過來。」

方夏初快速跑過去，陳竹身邊的穆廖低頭打量了她幾眼。

領導在看，方夏初當然想要好好表現，站得筆直，表情特乖。

陳竹看她這樣有些忍俊不禁，拿了牛皮紙遞給她。

方夏初一臉狐疑地打開看了一眼：「什麼呀？」

「合同章。」陳竹道，「明天給牛師傅或者張師傅收好，以後聯繫表你不用特意拿回來蓋了。」

方夏初眼神都亮了起來：「對我這麼好？！」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陳竹失笑，「都是為了方便客戶，順便為你減輕點負擔。」

方夏初嘟著嘴，做了個鬼臉，心裡卻仍是很高興。

「聽說你這幾天做了不少海潤鳳凰熙岸的組合貸款？」穆廖突然開口問道。

方夏初擺了擺手，不好意思居功：「其實大部分都是黃師傅介紹過來的。」

穆廖點了點頭，他朝著方夏初溫和鼓勵地輕笑了一下，轉向陳竹說：「我先上去了。」

陳竹的態度恭敬：「好的，領導。」

方夏初的眼珠子在這兩人身上轉了好幾圈，表情是一種預備八卦的姿勢，等陳竹看過來的時候她又瞬間恢復了一本正經，對著陳竹眨了眨眼。

「還不下班嗎？」陳竹奇怪道，「都快六點了。」

方夏初模仿者方才陳竹的語氣：「好的，領導。」

陳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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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深向黃茉莉打聽鳳凰熙岸戶型的時候，黃茉莉還覺得有些驚訝：「怎麼突然想買房了？」

喬深：「我就問一下。」

黃茉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彎腰從包里拿出一疊廣告活頁：「這裡面都有戶型，你自己看吧。」

喬深攤開幾張，還真的低頭認真研究起來，黃茉莉建議道：「我覺得第三期不錯，你不如等一等？前兩期不是臨湖的，北面風景一般。」

「第三期預估價多少？」喬深問道。

黃茉莉估算了下：「前兩期一萬二，第三期應該要漲到一萬四了……你準備多少預算來著？」

喬深算了會兒：「現在有50萬左右。」

「50萬首付的話再添點可以強上一下最大戶型的。」黃茉莉掏出計算機給他算了下，「剩下的貸款30年，九折，等額本息只要7139一個月。你公積金現在交的是最高額6000那個檔次的吧？剩下一千多自己掏，應該壓力很小，把首付解決就行了。」

喬深想了想：「首付差個12萬？」

黃茉莉又點了一遍計算機：「差不多。」她看向對方，「12萬嘛，你讓家裡幫著再出一點？」

「我家條件不好，出不起。」喬深說這話時的語氣非常坦然，他向來沒什麼表情，旁人很難看出他心思。

黃茉莉這才記起來喬深工作這麼多年都沒買車，這50萬說不定都是他這幾年省吃儉用下來的全部存款。

「我清楚了。」喬深冷漠地朝黃茉莉點了點頭，「謝謝黃師傅。」

黃茉莉一臉複雜地看著對方將戶型活頁仔細收好，也不知道該不該勸他看看別的便宜點的樓盤，最後也只好說：「你什麼時候想買了直接來找我，回頭給你申請八五折。」

「好的。」喬深舉了舉活頁廣告，又道了一聲，「謝謝。」

黃茉莉等他走了，才低頭嘟囔了一句：「真是作孽……」

「作孽什麼？」方夏初的臉突然跟特效放大一般出現在她旁邊。

黃茉莉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有些不爽地去扯對方臉頰：「你個智障大小姐是不懂人間疾苦的！」

方夏初頂著一張扭曲的表情包：「？？？」

因為工作原因，方夏初回家的時間要比平時晚了許多，鄒麗女士倒是樂見其成，覺得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不為工作拚命為什麼拚命？

「為愛情拚命啊？」鄒麗女士邊換運動裝邊給方容海洗腦，「你也不看看你這個女兒被你養得跟弱智一樣，學習嘛學不好，唯一的優點就是不惹事了。」

方容海不贊同道：「說得好像不是從你肚子里出來一樣。」

鄒麗氣勢昂揚毫不示弱：「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呀，所以我看她啊，還有優點。你換個人看看，人人都覺得她十三點。」

「誰說的啊。」方容海忍不住反駁，「我看劉咲恆啊，楊銘啊，都蠻喜歡我們女兒的嘛。」

鄒麗彎腰去穿鞋，嘴裡機關槍一樣突突個不停：「是是是，但你看我們女兒呢，她缺根筋啊，她要是像別的女孩子想法多一點，我早就不愁了。」

方容海嘆了口氣，這點他還真沒辦法反駁自己老婆：方夏初明明算是個長得漂亮的小姑娘，又時髦會打扮，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從上學開始，她的精力就既不在學習上，也不在男女情愛上，喜歡鑽研的東西更是稀奇古怪。

「你說她有用嗎？」鄒麗出門前還摞下一句，「她自己覺得她酷斃了。」

方容海：「……」

「什麼酷斃了？」方夏初正好從電梯里上來，她還穿著銀行的工作服，將包隨意扔在地上，沖著方容海撒嬌道，「老爸我餓死了~」

鄒麗在一旁恨不得把眼珠子翻到天上去：「就知道吃，吃了又不胖，有什麼用啊？」

方夏初斜著自己母親，回嗆道，「你每天都跳舞，也沒瘦啊，你還去跳幹嗎！」

鄒麗氣得伸手去點她腦袋：「你就不能讓讓我啊？！」

「大家各憑本事鬥嘴！」方夏初捂著腦門，脖子一梗，大聲道，「讓了你就不酷了！」

鄒麗「噗」的一聲沒忍住，氣得直樂。

方容海也笑了：「快去跳舞吧，早點回來啊。」

鄒麗出了門，又留下父女倆，對望一眼，同時嘆了口氣。

「你們呀，」方容海邊搖頭邊給方夏初端菜，「歡喜冤家，哪裡像母女。」

方夏初得意道：「這樣才好嘛，你看我媽多年輕。」她雙手一攤，做了個鬼臉，「和我出門大家都覺得是姐妹。」

方容海哭笑不得，催促道：「行了行了，說不過你，吃飯吃飯。」

方夏初嘿嘿一笑，低頭開始認真扒飯，方容海滿臉慈愛地看著她，偶爾給她夾菜，勸她慢點吃。

「你這幾天都加班了？」方容海見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忍不住問道，「工作忙不忙啊？」

方夏初拚命點頭：「忙死了。爸爸，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貸款有這麼多門道，話說咱家有貸款嗎？」

「那倒沒有。」方容海回憶了一下，「爸媽都不想欠債，買房什麼的都是賣了再買，總覺得貸款……不怎麼舒服？」

方夏初咬著筷子，皺眉道：「這樣想就虧了爸爸，老一輩好像大多都是你這個想法，但其實是不划算的。」

「哦？」方容海來了點興趣，「哪裡不划算？」

「比如舉個例子啊。」方夏初的表情難得有些嚴肅，「你兩年前吧，80萬就能買套房，你正好有80萬，你一下子全買，這80萬就一下子沒了。但是貸款呢，就不同了，第一套首付只要30%，也就是說，你付24萬，剩下的部分貸款，這套房子就是你的了，你還留了80減24……」方夏初掰著指頭，「還留了56萬！這56萬你可以去干別的，投資啊，或者再買套房，價值不是更大嗎？」

方容海被這麼一說，慢慢皺起了眉，他試著反駁道：「但是……你貸了款每個月要還款啊，豈不是會有壓力？」

方夏初拍了下桌子，眼神明亮道：「所以才要有公積金嘛！我們平時工作公司會繳納住房公積金，這個錢就可以幫著我們還貸啊，要不然你怎麼把這個錢拿出來？」

方容海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你上個班倒是學到不少嘛！」

「我這還只是冰山一角呢。」方夏初將吃光了的碗盤端進廚房間里，她挽起袖子準備幹活，突然想到什麼，探出腦袋錶情煩惱地看著方容海，「不過爸爸，你覺得我長得討厭嗎？」

方容海有些莫名：「你自己不是之前還說自己是仙女嗎？。」

「可就算是仙女……」方夏初有些委屈地嘀咕道，「我也要喘氣啊，這是要多討厭我……才恨不得我憋死啊？」

公司部：銀行內部的一個業務部門，區別於個人部，負責全行公司金融業務市場營銷、客戶管理和服務管理，組織開展公司客戶銀團貸款、委託代理、委託貸款等業務，負責協調行內相關資源，為公司客戶提供一站式服務和一攬子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