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好像親人

樓家主說起他姐姐的時候，語氣是掩蓋不了的自豪還有哪如影隨形的怨恨，如影隨形的歡喜，很是複雜的感情，眼神更是複雜難測。

韶寧握住茶杯的手晃了一下，茶水溢出來燙得她的手生疼。

放下茶杯，顧不得手上的疼痛，掀起左手的袖子，露出白凈纖細的手，一朵血色妖艷的梅花栩栩如生的出現在眼前。

梅花紅得能滴出血來，很是像剛剛扎破手溢出來的血，鮮紅鮮紅，彷彿下一秒就要從她的手上掉落下來。

看著甚是邪魅，「樓家主說得可是這個？」韶寧撫摸了一下這朵梅花，她一直以為這是胎記。

也時常疑惑，這真的是胎記嗎？沒聽過誰的胎記如此成形，如此逼真。

樓家主看著眼前的梅花，一時間老淚縱橫，想伸手去摸一下，伸到半空的手便停了下來，幾度猶豫之後，最終縮回了手。

而後便傳來了他哪撕啞的聲音，訴說了起來，語氣悲涼。

「晚飯的時候，聽了言兒的話，我就明白你不是她了。」

「她不似你這般清然冷漠，她是熱情如火的女子，敢愛敢恨。」

樓家主偏過臉去，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繼續開口低低說道。

「也正因為這，她才不要我們了，為了哪個人她拋棄所有，她不顧一切。」

「我即盼著你是她女兒，又盼著你不是她女兒，」樓家主一席話下來，哽咽了數次，一旁的韶寧也被他這深沉濃烈的悲傷感染，竟然覺得心裡堵得難受。

老天似乎感應到了這難以言說的傷痛，月亮悄悄地躲進了雲里，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黑色的天空，散發著詭異的氣息，空氣中瀰漫著壓抑的感覺，那感覺，讓人窒息。

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等再見到她，他要問問當初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說走就走？問她這麼多年怨不怨自己？

「你娘親她，現在可還好？」他有無數的問題想問她。

最後當真有她的消息之後，他最想問的只是那句你過得好嗎，似乎已經忘記了當初她的絕決，她的殘忍。

他對她的所有怨恨從這一刻起煙消雲散。

「我娘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對面的女子紅唇輕起，吐出一句令樓家主傷痛不已的話，僅僅一句話便將樓家主推入了萬丈深淵。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他今晚來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韶寧對於她的娘親沒有半點記憶，想知道她的事，只是想查出哥哥和外公隱瞞的事，所以提起她的娘親並沒有多大的悲傷。

正常人也應該傷心的，不是她狠心，而是娘親對她就是一個陌生人，傷心也不知道從何而起。

不過，可能出於血脈相連的感應，她的心有一瞬間的疼痛。

樓家主聞言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立馬站了起來，撞倒了腳下的凳子，一步步往後退，不斷的搖頭，呢喃出聲：「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你騙我。」

樓家主的臉色越發的慘白，眼中的淚也隨著掉了下來，抬眼看著韶寧，哽咽著道：「你這是在騙我的對不對？是不是你娘親還不肯原諒我？」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樓家主到這個歲數了，聽到這個消息如此失態，可想而知他對樓月清的感情。

他們不是姐弟嗎？韶寧十分的疑惑。

看著他眼裡的期盼和他眼裡的哀痛，韶寧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她是真的死了。」

縱使真相傷人，韶寧也不願意欺騙他。

樓家主抿了抿唇，眼中恨意滔天，上前一把抓住韶寧的肩膀，怒聲吼道：「那個男人了？他不是說會一輩子護她周全的嗎？」眼裡的怒氣就像熊熊大火，恨不得燒毀眼前的一切。

腦子裡只剩哪一句「我娘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然後無限循環，一次一次的撕裂著他的心。

韶寧運轉內力，一個閃身離開了他的禁錮來到窗前，抬手接了下窗外的雨，雨水滴在她的手上，再從她的手上滑了下去。

「他也一同死了，」韶寧淺淺的開口，沒人知道她是否傷心。

樓家主痛苦地閉上雙眼，強忍著錐心之痛。

腳步踉蹌的走出了門口。步履蹣跚、背影佝僂，好像是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韶寧還想再問什麼，看著家主如此心情，終是不忍，便放棄了，反正還要在這呆好幾天，先讓他冷靜冷靜幾天。

今夜，註定是一個無眠夜……

自從哪天晚上之後，一連幾天韶寧都沒有再見過樓家主，縱使她有千百個問題想問他，而他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娘親的事，她自然沒有跟沐川幾個提過，大家一如既往的吃吃玩玩，把世外桃源逛了個遍。

這世外桃源的生活真是令人嚮往，沒有江湖、沒有殺戮、沒有人心叵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不知道為什麼每隔幾家，她們都能看到一些病患兒，或痴傻、或殘疾。

大概詢問了一下，只是說不知為何從十年前開始世外桃源里就開始生下病兒，有的天生痴傻，有的天生殘疾，數量還明顯上升。

沐川細細檢查了一下，也沒有發現什麼病因，看著這些孩子甚是可憐，沐川幾人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倒是這些村民看得開，還反過來安慰沐川他們，說不管孩子如何都是上天給他們的禮物。

他們一如既往的愛他們。

父愛母愛真的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愛，沒有之一。

幾天後，晚上。

回到房間的時候，屋裡已經坐了個人，韶寧過去將燭火點亮。

來人滿臉憔悴，眼裡都是血絲，幾天不見，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一圈。

「樓家主，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她不懂安慰人，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句。

樓家主點了點頭，問道：「哪天走得太及，忘了問你，你娘親還有個妹妹，你知道嗎？」來人聲音嘶啞而悲涼。

韶寧搖了搖頭，「沒見過也沒聽娘親提起過。」見沒見過她自是不清楚的，失憶了嘛，沒聽哥哥和外公說過，就是沒有。

樓家主起身走向了窗邊，抬頭看著天空，繁星點點，「她曾經說過人死後會變成星星，在遙遠的地方守護著她的家人。」

「你說哪一顆星星才是她了？這麼多年，她有沒有在守護著這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