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遇 （三）

白日里的後山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加上每每總和易舒則在一起,也從不往深處去,總覺得這裡如豐域寶地一般好.可眼下四無人跡，夜黑風高,靜寂陰涼,常天獨自走在山道之上,月影凄凄,冷風陣陣,油燈的火苗搖曳昏暗,散著一股說不出的恐怖之氣.

他幾次三番都想半路折回,但終究還是壯著膽子，硬起頭皮一路尋到方才和那老嫗對話的所在,咽了口口水,輕聲叫道:「老……婆婆,你……你在哪兒?」

聲音一喊出去便消失殆盡,不得任何迴音，像是被黑暗吞沒了一般.他向那片叢林邁近幾步,壓著身子,探著腦袋，又小聲叫道:「老婆婆,你還在嗎?」還是沒有人回話.

他等了等,心中忽然想道:「唉喲,常天你也真是笨的可以,現在什麼時候,老婆婆一定是回去睡覺啦,哪裡還會聽得見你喊.還是明天一早再來罷.」想到這裡,轉過身，尋路朝山下快步走去.

可沒走兩步,黑暗中倐地伸出一隻手,如鬼魅一般一把揪住他的後背衣襟.常天毛骨悚然,「哇啊」一下失聲驚叫,失手將油燈也甩了出去.那隻手提著他往後一拋,他整個人便跟著倒飛起來,「砰」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常天摔得兩眼直冒金星,疼痛難忍,聽得不遠處有一人冷冷罵了一句:「小鬼!」話音聲調,正是那早先在林中說話的老嫗.

他抬頭一看,只見黑暗中站著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八十多歲樣子，嘴角緊繃,滿臉兇相,冷月照射之下,一雙眼睛印得炯炯發光.沒等常天開口答話,她又喝道:「這麼晚了擾我清靜,你活膩了？找死來了!」

常天被她一口一罵,還摔了個大跟頭,不免心下有些著惱,但瞧她這麼大年紀,倒也氣不出來,只是奇怪她若此一位老人家,脾氣如何竟這般粗暴,手腳也重得很.當下忍住疼痛,彎著身子慢慢站起,說道:「老婆婆,我本來是想……」

那老嫗脾氣果然好不暴躁，又打斷他話頭,搶道:「你是想我一個老太婆會餓著,所以送吃的來,是不是?」邊說邊晃了晃手.

常天定眼一瞧,這才注意到她手裡拿著兩個包子.他抬手入懷,果然本在自己懷裡的包子已不知何時被她拿了去,忍不住奇怪道：「咦？老婆婆,你……你是何時拿了去的？我怎麼沒瞧見?」

那老嫗「哼哼」兩聲冷笑,罵道:「這種破爛玩意也是叫人吃的嗎!」揮手丟了開去.

常天眼見兩個好生生的包子給丟得不知去向,甚為可惜,說道:「這固然不是什麼好食物,老婆婆你不願吃就不吃罷了,卻為何要扔掉?」老嫗道:「不吃還留著幹嘛,自然是丟了乾淨.」

常天道:「你不吃,還給我也就是了,總還有其他人要吃的.」那老嫗譏笑道:「笑話!既然給了我自然就是我的,我愛怎麼著怎麼著.怎麼，你小子難道這般小氣,送出去的東西還要人家送還不成?」

常天臉上微微一紅,說道:「我倒不是什麼小……唉,老婆婆,你這樣浪費糧食是暴殄天物,終是不大好的.」那老嫗冷聲道:「小鬼這是在教訓我咯?」

常天搖手道:「老婆婆你是長輩,我只是，只是……說也說不清楚，算了,只可惜了那些包子.既然如此我回去了,免得再打饒婆婆休息.」說完,鞠了一躬,便朝迴路走.

不料那老嫗緩緩說道:「來了還指望回去么!」話音剛落,人已不知怎得擋在了常天眼前,單手一提,又把他給抓了起來.

常天大吃一驚,只見自己整個人都已懸在半空,不禁高聲叫道:「你,你要幹什麼?」那老嫗斜挑著眼睛瞧他,道:「你不是口口聲聲可惜那食物么?既如此，你自己去吃了乾淨,可好?」她此時說話雖然語音緩慢,但字字陰陽怪氣,語調低沉造作,叫人聽了說不出的心寒可怖.

常天覺得她性情著實古怪,不僅脾氣暴戾,行事也很偏端,心中大有駭意,忍不住奮力擺動手腳,試圖掙脫她的抓握,但任憑怎生掙扎始終被穩穩抓在半空.突然,他感到背心被一股勁道一甩,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直飛出去,就聽「砰」的好大一聲響,不偏不倚撞上一棵大樹,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