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遇 （四）

待常天蘇醒過來已是次日早上.一片刺眼亮光中,他緩緩睜開眼來,頭上疼痛欲裂,伸手一摸,竟是滿手掌半風乾了的血漬,不禁嚇得大叫起來.

跟著身後一陣刺耳的笑聲響起，一個聲音說道:「就說你小子沒用!撞開了頭流點血算什麼,大驚小怪的，竟這般怕死?!」常天回頭看去,說話之人正在不遠處盤腿而坐,卻不是那婆婆是誰！

常天看見了她,端的倒吸一口冷氣.昨夜天黑瞧不分明,眼下四周明亮非常,只見那老婆婆滿頭灰銀色的髮絲,臉上橫一道豎一道的傷疤交縱分佈,脖子和手腕上也有大大小小的累累傷痕.常天看了幾眼便覺得恐怖,不敢再瞧.

那老嫗喝道:「諾,吃罷!」手上拋來一物,穩穩地落在常天手邊,竟是老大一隻烤鴨腿,肉肥澤潤,香氣誘人.常天備感奇怪,不知她是從何處弄來這麼美味的食物.只見她自己手上也拿著一隻,啃得滿嘴是油,正笑道:「瞧你沒出息的樣兒!平日里包子吃慣了,還沒見過這麼鮮嫩美味的鴨腿吧？」

常天坐在原地,並未伸手去拿,也不理會,兀自用手捂著陣陣生疼的額頭.那老嫗不耐煩道:「行啦，死不了的!充什麼細皮嫩肉的小白臉,才輕輕一下子,又流血又昏倒,哪來這麼多嬌情!快吃!」

常天不答,捂著頭站起了身.那老嫗笑容一斂,喝道:「去哪?」常天心中有氣,說了句:「回去.」那老嫗道:「我讓你吃東西,你卻要回去.臭小子，明擺著跟我作對，是不是!」

常天慍道:「我是自不量立,不知道老婆婆你過得這般自在.這會兒天已大亮,我這就要回去了.」那老嫗道:「你急著回去是有人等你么?」常天搖了搖頭.

她又道:「那是……想急著回去治傷?跟你說了不礙事的.得啦,等吃飽了我給你包紮一下罷了.」常天還是搖頭.

她怔怔得瞧著他好一會兒,忽然幽幽說道:「如此說來,你是不願意再在這兒陪我了,是么?」

常天聞得此言不免心中一愣,原來這老婆婆一直都把自己看作是來陪伴她的人，忽然間覺得她方才左右追問,言語中大有凄涼孤獨之意.遂而想到她一人在此山上生活,定是終年不曾和人聊天說話，長久不和人交往,說不定也正因此養成她如此古怪的性子.想到這些,他頓生憐憫,軟下心來,和聲道:「好,那我就再陪你一會兒.」

那老嫗卻像是沒有聽見,啃了一半的鴨腿扔在地上,食慾全無,怔坐在那兒,兩眼朝前直直看著，呆望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冷聲叱道:「誰要你陪了?滾!滾!」

常天看到她如此落沒的神情,心中不忍,又不敢逆她的意,萬一惹火了她沒準又有的受了,思來想去還是說道:「那……那我走了.」忽又想到什麼,道,」不過，我每天午後都會來這裡,只要婆婆你喜歡，我都能來看你。」

那老嫗喝道:「誰要你來看我!誰要你來看我!明明是為了幽會別的姑娘卻假惺惺的說風涼話!你年紀尚小,卻和其他大男人無異,一樣的口是心非!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天下烏鴨一般黑!」

常天見她情緒激動,大罵起男人來,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瞧她臉色通紅,額頭上似已有點點汗珠滲出,也不和她辯解理論，靜靜地待她罵完,便道:「如果你不要我來,我就不來,免得招你生氣.婆婆,我這就走了，你多保重身體.」轉身往前走,走出了十來步,只聽那老嫗喝道:「站住!」

常天回過身,見她低頭垂手,仍然一副失落消沉的模樣坐在原地,問道:「婆婆還有何吩咐?」

她也不抬頭,道:「你昨晚嚇的跑回去以後，有沒有跟人說了我的事?」常天道:「沒有.」她又問:「真的對誰也沒講?」常天點點頭，道:「確是沒和任何人說過.」

她道:「算你還識點相.你是不知道我真正的厲害,要是你膽敢和誰提起我半個字,我定把你們全部殺個精光!我說的出做的到，聽見了嗎!」

常天萬萬沒想她這麼大年紀的老人家竟惡狠狠的揚言殺人！但此時此刻卻又不敢不信,心裡又是后怕又是慶幸,剛又轉身要走,卻聽那老嫗在身後又道:「還有你那個什麼寶貝妹妹，也不準說！若是她知道了我的事,到時候你可別怪婆婆我不懂憐香惜玉,下手……下手太不講情面!」

常天這一下驚得非同小可,忙不迭跑回到她跟前,急急說道:「不要不要!你可千萬不要傷害小則妹妹!我不說就是,你放心,我決不……」說了一半,恍然發現她兀自緊閉雙眼,臉色早已由紅轉黑,鼻子里兩道深紅色的濃血正往外狂涌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