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遇 (六)

常天抹淚道：「我和婆婆認識雖短,但婆婆你生活清貧,還有這等重病,甚是可憐,我確是不希望看到你死.」

那老嫗「啐」了一口,罵道：「誰說我可憐!誰說我要死!你小子……你……咳咳……」一激動,又吐了好幾口血,待回過一口氣來接著罵道,「你活膩了是不是,居然咒我死!等我……等我兩天以後好了,我就……我就要你好看!」

常天聽她如是說,驚喜道：「老婆婆,你怎麼知道自己兩天以後會好？真的兩天便好了么？」那老嫗道：「嗯!這兩天里,我會難受……一點,但只要我好好運功調養,逼走這股火氣,待的第三天便能好啦.」言罷,擺動手臂,掙扎坐起,道,「讓我再運一下氣,便能暫時減輕這火勢勁力,就可以先……先把這鼻血止住.」

常天「噢」了一聲,想要扶她坐穩,不料手指剛一碰觸她的肩頭,就像摸到了滾燙的沸水一樣立即縮回,叫道：「啊!好燙!老婆婆,你的身體怎麼這麼燙？你說的什麼……『火氣』什麼的就是這個么？」

那老嫗不語,只點點頭,又捻指擺了剛才的姿勢,默默運著內功調氣勻息.常天不敢再多說話,生怕會打擾了她,只見她的頭頂和周遭又慢慢冒出白色的蒸氣,漸漸連四下的空氣都被感染生熱,又見她額頭上不斷滲出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龐兩側滾落,濕了衣襟,鼻子里依然間斷性地滴血,但已比之剛才大片大片的涌流要收斂得多,只是依然血質濃厚,顏色紅黑.

常天不知道能幫什麼忙，心裡著急,一眼瞥見旁邊的矮樹叢林里有一大棵灌木,葉身寬闊,便折了一片下來當作蒲扇,站在那老嫗跟前,雙手握著葉尾,上下扇搖,寬葉帶起陣陣清風,徐徐吹拂.雖然微不足道,但這股輕風多少能帶來一絲清涼.老嫗兩邊鬢角銀絲跟著葉片的扇搖微微浮動,嘴角邊泛起了一絲柔和的笑意.

就這樣過得約莫一柱香時間,常天正扇得全神貫注,那老嫗突然開口說道：「來了.」常天奇道：「什麼來了？」她眼睛依然閉著,口中道：「寶貝妹妹來了貝.」

常天知道她說的是易舒則,趕忙轉頭,伸長了脖子急切切看去,卻哪兒有她的半點影子,不禁臉上一紅,道：「老婆婆,你身子這會兒是不是覺得好些了,怎麼……怎麼還跟我開起了玩笑？」

那老嫗罵道：「去你媽的開玩笑!」頓了頓,喘了口氣,道,「照你這扇法,再有一百五十下,她便能走到這兒了.」

常天將信將疑,又看了看那條上山的石道,道：「老婆婆,你是說真的？她此刻……小則妹妹此刻真的正往這兒來么？你怎麼知道？我什麼都沒看見啊.」那老嫗道：「那條山路是從下往上的走法兒,她還沒走上來,你自然看不見,不過我聽得見便是了.」

常天瞪大眼睛,道：「你,你聽見她腳步聲了？」不禁也屏息側耳,用心聆聽,卻什麼也沒聽見.他心裡暗暗想道：「小則妹妹向來斯文溫和,嫻靜柔雅,別說是慢慢走路,就是跑起來也未必會有什麼大聲響,婆婆她年邁耳老，哪裡能聽得到,多半是她心裡擔心有人上來撞見,所以聽錯了.」便說道：「婆婆你放心吧,這會兒沒人會來的.平時除了我和她,只有那柴房的劉爺爺會偶爾去一次那邊的果園,而且,他也不會這個時候上來的.」

那老嫗罵道：「笨蛋!你再啰哩叭唆的,你小則妹妹可就上來了.到時候叫她瞧見了我……我稍稍動兩根手指頭就能掐死了她!」常天聽她言語中已略帶稍許怒氣,不敢怠慢,再也顧不得真假,忙道：「那,那……你坐著別動,我這就下去截住她,把她帶走,可好？」

那老嫗冷笑道：「剛才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要陪我,現下還沒見著人呢，就猴急著要去.嘿嘿，你倒說說我有沒有講錯，你是不是口是心非？」

常天自不與其爭辯,只是著急道：「怎生是好？她要真上來了可怎生是好？老婆婆你,你,你,你可不要真的傷害她.」

那老嫗道：「我老太婆脾氣不好,沒耐心，心狠手辣,下手也重,總之缺點多的是.不過,倒有一項優點,就是言出必行.我說了被她瞧見就殺了她,就一定會殺!」邊說邊緩緩睜開眼睛,掙扎著站起,轉過身,一步步朝叢中深處走去.

常天明白她雖口中說的兇狠,自己卻正往隱蔽之處藏身,以便不和易舒則照面,不禁心中寬慰感激,趕上去扶住她.這回她倒也任他攙扶著自己,沒再像之前那樣用力推開或出言辱罵.

他倆進入叢中深處,走過好幾處山石樹木,到了一塊大石頭旁,那老嫗道：「行了.」這才一交坐倒在地,背靠石身,揮去一臉汗水,不住地喘息，看來這幾步路已走得她十分艱辛。

常天左瞧右瞧,不放心道：「真的夠遠了么？」那老嫗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蠢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