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真失憶了嗎?
「奴婢,奴婢不懂主子的意思。」嬤嬤語氣神色皆有些慌亂,她眼神閃躲著,這一層,自己竟然沒有想到。
嫣美人如今雖這副模樣了,可她父親依舊享受著朝中厚祿,吃官飯的人自己惹不起。
「不懂嗎?嬤嬤,您在宮裡那麼多年,想必也是明智的人,怎麼如今犯這樣的糊塗?」
瓔美人的眼神讓她泛起了一抹寒意,是徹骨的寒,她的眼睛里雖不曾有什麼波瀾,至始至終,此人都彷彿在講一個尋常不過的道理一般。
好像是在為了自己著想,可是她為什麼看不到呢?
「主子明鑒,主上吩咐人把嫣美人鎖在寢宮,還不準什麼人貼身伺候,奴婢……奴婢實在……」
「實在什麼?一個小姑娘,嬤嬤耐不住性子嗎?當真是可笑。」
她的眼眸眯起來,唇角上揚。
「主子不想嫣美人受苦,奴婢即可找個小婢女,她現在什麼也做不了,智商形同三歲。」
慕容隱的笑意定格在那一秒,三歲,想不到嫣兒曾經如此步步為營,最後卻以這樣的慘劇收場,甚至不得善終。
可是她為什麼會心疼,慕容隱絞盡腦汁才想到一個理由。
定是自己把她整成這副鬼樣子,心虛吧!一定是這樣了。
「不必找人伺候她。」
慕容隱拒絕了,重新勾起微笑。
「嬤嬤找人豈不是浪費了財力物力嗎?」
「主子的意思奴婢越發不明白了。」
明明暗示自己找人照顧嫣美人的是她,拒絕的人也是她,她到底是要怎麼樣?
「你不用明白,」慕容隱淡淡說道,「我只是覺得一個年老的女人欺負一個小姑娘憤憤不平而已。」
真的只是這樣嗎?應該是了吧,她害了紫娟。
這個世界上她誰都能殺,誰都可以,卻偏偏不能是紫娟,那個單純的小丫頭,曾經是她在這個世界里唯一也是永遠的寄託。
慕容隱眸光掃視了一眼嫣兒,她蹲在那裡玩著手指,好像是意識到有人看自己一般。她突然也抬眸看著慕容隱。
然後淡淡一笑,現在在這個小丫頭心裡,應該沒有壞人了吧!三歲的智商,呵!她就只餘下三歲了。
慕容隱望了虛掩著的門一眼,正想離開,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單純的:
「姐姐,你要是走了,還要來看嫣兒哦!」
慕容隱情不自禁轉過身,嫣兒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嗎?那她又如何還會記得這個姐姐?
「你……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慕容隱眉頭輕挑,問她這麼一句話,嫣兒被問住了。
這個小姐姐什麼意思呢?嫣兒就是嫣兒啊!為什麼自己聽不懂呢?
慕容隱走到她面前蹲下來,只是嫣兒瘦瘦弱弱的一團,慕容隱本來也十足纖細,在她面前卻顯得有些高大些。
意識到還有人在,慕容隱只是冷冷掃了嬤嬤一眼,她就嚇得一個寒蟬。
慕容隱沖她微微點了個頭,看了眼門口。明明目光不懷好意,彷彿要把人殺了似的,卻好像又是一副知書達理,十分有禮貌的樣子。
「奴婢去門外守著。」
「吱呀!」門被關上了。
「嫣兒,你給我說實話,你究竟有沒有忘?呵!」她冷哼一聲,「知道我不吃硬,現在又開始打感情牌了?你還當我是你姐姐嗎?你害了紫娟,這一生我就不會認你這個妹妹。」
嫣兒弱不禁風的小身子再次顫了一下,慕容隱看見她眉頭皺起來,嘴唇輕啟。
裝不下去了,要說了嗎嫣兒?
誰想只是瞬間她的唇嘟起來,哇哇大哭。
「姐姐不要對嫣兒凶,嫣兒不想姐姐難過,嗚嗚嗚,姐姐以後不想看嫣兒就不要來看,求你別生嫣兒的氣,嗚嗚嗚。」
慕容隱沒管她,只是眸子越發的深了,她真的傻了?這樣的模樣一般人裝不出來。
可是為什麼她都傻了,還會記得一個隱姐姐,難道是因為在她昏迷之前遇到的最後一個人是自己嗎?
「別哭了,」慕容隱冷聲斥責她,嫣兒果真聽她的話,硬生生的把眼淚和哭聲憋在肚子里。
可是她明明很想哭,卻刻意憋著的模樣另慕容隱心煩。
「嫣兒,我拜託你個事情。」她嘆了口氣,眸子垂下來,連同著纖長的睫毛一併垂下來。
「以後你若是在任何地方喊我,只能叫瓔姐姐,不準叫隱姐姐,任何地方,明白嗎?」
慕容隱語氣很平和,此刻她最擔心的不是其它事情,是如何保住自己。
嫣兒每日那麼喊,萬一有人大做文章怎麼辦?
她不怕死,早在三年前就已經不怕了。只是現在的她若是有什麼不測,劉楚熙的日子豈不是好過了嗎?
她又怎麼可能會容忍這種事情,劉楚熙從不該心安理得的活著。
他還不配,比任何人都不配。
「可是你就是隱姐姐啊!為什麼不能叫呢?」嫣兒眨巴著大眼睛,一臉柔和乖巧。
她剛剛哭的厲害,臉上本來一層灰撲撲的塵霧現在像刮花了一般浮在上面,很難看。
慕容隱拿出了帕子細心的替她擦去眼邊殘留的淚水。
或許自己就是心軟,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那麼可憐,這種小恩小惠即便是條狗她也會給,更何況是條活生生的人。
嫣兒已經受到懲罰了,雖然沒有死,可是她現在所受的折磨所受的屈辱。她到底是官宦家庭里出生的千金大小姐,定不會想到有一日像個乞丐一般衣不蔽體,還被最低賤,最下賤的奴才如此欺辱。
換做那時心高氣傲的她,會自殺的吧。
慕容隱努力讓自己不去想,為什麼替紫娟報了仇,她卻沒有半點成就感。她本來就硬不起心腸,卻還要擔當著復仇的重任回宮,未免自欺欺人了。
「嫣兒,有時候有些事情會身不由己,就好像你叫我隱姐姐,可是現在你最不能那麼叫。」
慕容隱很是意味深長的說道。
「好吧隱姐姐。」嫣兒笑了,扯著慕容隱的袖子,當看見慕容隱發黑的臉色時笑了兩聲。
「瓔姐姐就瓔姐姐。」她小聲嘟囔了一句,慕容隱看她穿的如此單薄,接下披風披在她身上,繼而替她系帶子。
嫣兒試探問她,聲音很小,彷彿怕她不答應似的。
「姐姐以後還過來看嫣兒嗎?」
慕容隱的手微頓,轉而更快系好蝴蝶結,可能以後都不會來了,今日也不想來的,只是誤打誤撞了。
「應該吧,」就算是撒謊,此刻騙一騙她也沒什麼吧!嫣兒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垂著小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如果你聽話,姐姐經常過來怎麼樣?」這是討好嗎?對一個昔日的仇人。
她真的一驚,自己什麼時候也會為了不駁別人的意思而撒謊騙人了。
「真的嗎?」嫣兒目光里閃著希望,好像是什麼天大該高興的事情一般。
慕容隱抿緊唇瓣沒說話,只是站起身轉頭一步步往虛掩著的門邁過去。
「姐姐要來看嫣兒,一定要來。」
或許吧,只是更多的可能就是她不會在來了,這個人的感情糾葛和自己該告一段落了。
那個曾經虛偽喊自己隱姐姐的人,為了財權勢力把自己害得萬念俱灰的人。
是天的報應嗎?讓她傻了,再也不會鑽研那些害人的招數了。
只是或許有些事情也怨不得她,若不是她害自己。
她又怎麼知道自己在劉楚熙心裡的分量,在他心裡的信任究竟是有多麼的廉價。那個時候的天真想法應該在紫娟死了的時候就已經完完全全破滅了吧。
一男子站在門前走廊下,正看著雨緩緩而落,滴答滴答的聲音扑打著他的心弦,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宮裡如此險惡,就她一個人的單槍匹馬想報仇根本是不可能的,連萬分之一也沒有,為什麼她卻偏偏如此執迷不悟呢?
一件衣服輕輕的被搭在他身上,玄清望了一眼身旁那個她。
林宣綰始終微笑著,帶著一絲矜持一絲溫婉大方,尚書府出來的名門小姐真的不一樣,一舉一動都帶著不一般的雅。
「王爺望著這雨做什麼?雨本來就容易觸景生情,王爺不想寫詩那心裡定是有什麼心事吧!」她的聲音弱弱的,說話時唇也總是輕輕啟開,三從四德印在她的骨子裡,早已經融為一體揮之不去。
「沒有,只是屋子裡怪悶的。」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此刻吐出來的話雖沒有什麼溫度也讓人找不到半絲毛病。
林宣綰在他心裡就彷彿沒有脾氣一般,他說什麼她做什麼,自她入王府,二人相敬如賓,他不提夫妻之事,她就更不敢說了。
出嫁隨夫,她不敢有半點怨言。
就彷彿是當初新婚之夜,玄清喝的爛醉對她發酒瘋,她也未曾敢做什麼,只是跪在地上任憑他發泄。
那日玄清睡得書房,自此以後他從未搬進寢宮和她同床共枕過,平日見面也就是三兩句話。
他太忙了,自己作為他的王妃,自然要守禮,這些都是父親教導的。
她從未覺得有什麼錯,她以為王爺會喜歡這樣聽話的妃子。可是那又怎麼樣,她還有一生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