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頭霧水

第十四章 一頭霧水

鄭浩然從寅賓館出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徹底底的完了。

聽鑼聽聲,聽話聽音。孫天來的話只有一個意思,他苦心鑽營才得來的吏房書役之職算是丟了。從今以後幹什麼?回縣學讀書?本來就沒有經濟來源,又得養活老婆孩子,拿什麼讀書?再說,讀書就一定能考上舉人進士?不見得吧!他已二十來歲,轉眼三十而立,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過了以為進士就是給自己準備的,伸伸手就能拿到的年齡。

做點小買賣養活一家老小?他是讀書人,哪能去大街上拋頭露面,那不是去丟人現眼?

其實幹不了差事還算是個不錯的結果,就怕大人們算老帳。

衙門六房,有清水衙門也有實權部門。吏房管著吏員的升遷罷黜,當然是富的流油的部門。雖說權力都歸典吏,但他們這些寫文書的也能分點湯喝。試想那些吏員們哪一個不希望你把他的履歷寫的漂亮些再漂亮些,所謂官字兩個口,一定事是好是壞,全看你怎麼說。而他又是整個吏房學問最高,文筆最好的,所以吏員們都會偷偷塞給他些銀子。

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他們這些吏員朝廷又不發俸祿,難道餓死不成?只有收受些賄賂,方能養家糊口。朝廷上下,只要是當官的,哪個不知道這些事情?不過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畢竟,你又讓人家幹活又不給人家錢,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真要管的嚴了,讓人自帶乾糧去衙門當差,誰還會去干這種傻子才會幹的事?都不去當差了,衙門裡的事誰干?

理是這樣講,誰都明白。可是歸根到底,辦事收錢還是貪污受賄。

鄭浩然自打當書役之後,所收的錢,真按大明律法足夠剝皮填草了。縣令大人真拿律法問罪,這條命算是交待了。

鄭浩然並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了老婆孩子怎麼辦?他也不恨李飛白,只是有些埋怨,不知道李飛白怎麼就發了瘋,在縣令大人面前胡說八道。

縣令大人是能胡亂招惹的?都說殺人的縣令,滅門的知府。你沒有冒犯縣令大人,縣令大人看你不順眼,找個理由都能要你的命,何況你冒犯他了。

埋怨歸埋怨,鄭浩然還是絞盡腦汁想著該怎樣救李飛白。他來到衙門之後,在吏房呆坐一會,打算四處轉轉,看有沒有能在縣令大人面前說上話的,好替李飛白求求情。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大傢伙似乎都知道寅賓館里發生的事,見他過來,遙遙的便避開了。實在避不開的,就假裝自己很忙,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鄭浩然不時冷笑,暗道:「真是世態本炎涼,人情薄如紙。平常吃飯喝酒,你們一個個義薄雲天的,現在全露了餡。見我就躲,我有瘟疫嗎,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就憑你們能在縣令大人面前替我說情?我會找你們辦事?今天算是看清楚了你們的嘴臉,莫讓我渡過此劫,山水有相逢,今後也別想我替你們辦事。」

自己能渡過此劫嗎?鄭浩然完全沒有信心。他在衙門裡轉了兩圈,主事的全在寅賓館,一個也找不到。可既使找到了又有什麼用,跟自己最相熟的孫天來已把他當作一團臭狗屎遠遠甩開,其它本就不熟的會幫他嗎?

他渾渾噩噩的等到中午,出了衙門回到家。妻子已做了一桌的好菜,等著他吃飯。他黑著臉坐下卻沒吃飯的心思,妻子見他神情不對,又見李飛白沒有回來吃飯,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就不停追問。

鄭浩然經不住,就把事情講了。一個女人家哪經歷過這種事,立馬覺得天都塌了下來,嚶嚶的哭了起來。小孩見母親哭,也跟著哭。

鄭浩然更加的煩燥,進屋躺到床上休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眼瞅就到了下午當差的時辰,困意卻上來了。想著閉眼眯一會,沒成想一覺竟睡了過去。睜眼時,離當差的點早過了半個時辰。

他急急忙忙起身,打了水洗臉,心中不停埋怨自己怎麼在這個節骨眼遲到了。心想,或許主事都還在寅賓館,自己遲到這事沒人會知道。這時,卻聽到有人在外邊問道:「我浩然兄弟在家嗎?」

他妻子答道:「在!」

鄭浩然哪能聽不出說話的是誰,除了孫天來還有誰。他的腦子「嗡」的一聲響:「孫天來到我家來幹什麼?莫非李飛白闖出更大的禍,他領著衙役來拿我了。」正想著,孫天來已踱步進屋,一邊走一邊嚷嚷道:「浩然兄弟?浩然兄弟?」

鄭浩然只得硬著頭皮,迎道:「孫大人!」

孫天來怪道:「都是自家兄弟,那麼客氣幹什麼?叫我孫哥就行!」

鄭浩然一時不知孫天來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想到自己下午沒有去當差,被孫天來堵在家中,又連忙解釋道:「孫大……孫哥,我一時睡過了頭,沒到衙門裡當差……」

孫天來笑道:「你啊你,每天都是頭一個到吏房,又最後一個走,盡心當差,從不懈怠,以為我不知道?有個一天兩天沒去當差的情況,又算什麼事?何況,這幾日為了鎮撫大人的傷,勞心費神的,肯定好幾夜都沒睡好,這才請來飛白兄弟為鎮撫大人來治,現在睡上一覺不是應該的嗎?」

鄭浩然聽得一頭霧水,仔細琢磨,也沒發現孫天來是在說反話,就更加的想不通這話是什麼意思。

孫天來又道:「說到這裡,哥哥就不得不說你兩句。你為什麼要在縣令大人面前演那場戲,哥哥都信以為真了。哥哥罵你是為你好,那是在保護你,你明白!」

鄭浩然哪肯相信孫天來那番話是在保護你,但此時也只能敷衍,道:「明白。」

孫天來道:「明白就好!」頓了一下,又道:「這次,你也算立了大功,我回去就向大人稟明,升你做書吏。這幾天,我不在吏房,有許多事情都沒來得及處理,這就回衙門了。你在家中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當差不遲。」

書吏也算是各房中管事的了,手底下管著幾個書役。鄭浩然原本打算,等明年攢夠了錢,那時去跑跑關係,撈個書吏來干。沒想到,現在錢還沒使呢,書吏的職就來了。他一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想著該不會是孫天來戲耍他的吧?可看孫天來的神色又不像。

送走了孫天來,鄭浩然回到屋,想不通明明是闖了禍,怎麼又變成了立功陞官。他將事情慢慢捋順,眼前猛的一亮,該不會是李飛白治好了錢子俊的傷吧。可能嗎?御醫都治不好的傷,李飛白能治好?他跟李飛白雖說數年沒見,但也知道李飛白絕不會治傷,而且連大字也不識幾個,更不可能治好連御醫都治不好的傷。可,也只有李飛白治好了錢子俊的傷,一切才解釋的通順。

鄭浩然打算去寅賓館證實一下,不然心中空空落落,實在沒有底。他快步走出屋子,一路小跑趕到寅賓館,向在寅賓館當差的人打聽裡邊是否還有大人?得知大人們正在屋中議事,他不敢往裡進。衝撞大人議事可不是他能擔得起的,只得在寅賓館大門之外來回徘徊,想等大人們議完了事,回衙門裡坐堂,這才進去找李飛白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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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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