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扎心了
李謙與柳如煙的第三次相見,就在這個七夕的夜晚,這個雅間之中。
嚴格意義上來說,倆人這才算是頭一回的正式接觸。第一次來得突兀,且彼此之間存在著不小的誤會;第二次見得倉促,匆匆忙忙間,卻是他與人出價競奪她的處子之身------
很平淡的開場,倆人像是早已熟絡的朋友,並不願去多說那些無用的客套話,李謙笑侃了一句樓下的文人,進來的她恰巧聽到,而後隨口接了一句,語氣間夾雜著幾許玩笑的味道,恰到好處,俏皮卻又不會惹人厭煩。
李謙心中不由得暗嘆,不愧是風月女子,平日里就慣於和人打交道的,不僅非常了解男人的心思,還很善於把握與人交往的度,三兩句話,不光化解了彼此可能會面臨的尷尬氛圍,更是將其自身擺在了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上,不遠不近。
廳內鶯歌燕舞,滿堂歡客言笑晏晏,一派太平盛世的和諧氛圍。李謙臨窗而坐,間或扭頭看看窗外台上的歌舞表演,口中隨意地與柳如煙進行談笑,心中卻不免有些疑惑。
春風一笑樓,今夜這又擺的是什麼龍門陣?
有道是「宴無好宴」,春風一笑樓與趙家之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徒然間通過柳如煙來邀請自己,難說這其中不會藏著什麼貓膩,因此李謙的心中一直都提著幾分小心。
不過要說有多危險也還不至於,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若說他們真捨得在自己場子里暗算自己這位兩榜進士,那也不太可能,畢竟那會牽連無數。
也正是因此,李謙才敢於前來赴宴,否則早推掉了------當然,他也沒有關雲長的勇氣,這東西梁靜茹也沒給過他,膽氣主要還來源於孫茂這位寸步不離的「金刀護衛」。
想到這裡,目光不由瞥了邊上酷酷站立的孫茂一眼,柳如煙此時卻是話頭一轉,笑道:「下邊已備有酒菜,公子不妨讓您這位伴當下去吃些?」
這一舉動頗有含義,卻又著實令人百般琢磨不透。
很顯然,她是有意要支開孫茂,目的為何,就不太好猜了。因為無論你順著哪個方向去理解,好像都挺有道理的。
按照常理來講,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支開下人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並無任何不妥之處,若是尋常男子,怕是此刻早就遐想聯翩,然後順水推舟,把隨從給打發走了。至於後面會發生些什麼事情,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可李謙不同,當然也並不是說他定力有多足,而是他心中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凡事都不得不謹慎對待,儘管他並不認為眼前的女子能對他產生多少威脅。
目光迴轉,從柳如煙臉上一掃而過,繼而笑道:「那倒不必。」接著目光再次轉向孫茂,「左右沒有外人,你便落座吧,該吃吃該喝喝,不必忌諱。」
柳如煙聽了這話,眸中略微閃過一抹詫異,卻又瞬間掩去,微一欠身為李謙的酒盞里斟滿酒,口中同時笑道:「李公子倒是不拘小節。」
「既是小節,又何須庸人自擾?」
「李公子當真不拿奴家當外人?」柳如煙沖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咳咳------」
這話不太好接,也很有歧義,不當外人當什麼?內人么?
心中暗道厲害,李謙面上卻是強掩尷尬道:「我可一直當姑娘是朋友的,莫非姑娘你不這麼看?」
「這倒是如煙的榮幸了------」柳如煙一雙秋水美眸靜靜凝視著他,「奴家素來也視公子為『知己』呢。」知己二字她咬得有些重。
「------」
這天沒法聊了,李謙發現自己一直在被撩。
見他窘態,柳如煙倒也適時止住了話題,眸波流轉,起身笑道:「說起來,倒是要多謝公子慷慨贈詞呢,不然奴家又怎能如此輕易地得來這花魁之名?如煙在此敬您一杯。」
「何須客氣------」
李謙舉杯一飲而盡,笑道:「要謝你也該謝柳兒才是,若非她主動開口求詞,你我之間的誤會恐怕到今日仍難以消除------對了,怎不見那丫頭?」
「噢,她在下邊幫著管事們的忙呢,今夜來得客人不少------公子想見她?」
「那倒不是,隨口一問。」李謙笑著打了個哈哈。
「公子既是沒拿如煙當外人,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那就別問了。」
「------」
饒是孫茂這麼一個嚴肅的漢子,此刻聽了李謙的話,都差點沒笑出聲來。
這人------也太不解風情了吧?虧得他還是位正兒八經的文人呢!
柳如煙貝齒輕咬下唇,一臉幽怨地望著李謙,似是在責怪他拿話嗆自己。
都說撒嬌是女人的專利,李謙吃不住勁兒,語氣便也不由自主軟了下來。
「呃,直言無妨。」
「那------奴家可就真問了?還望公子不怪罪奴家冒昧才是。」柳如煙看了一眼邊上的孫茂,顯得有些難為情。
這下,李謙倒還真有些好奇,她想問的究竟是什麼了。
「他也不算是外人,你說吧。」
「那天------公子為何匆匆離去?」
「那天?不知姑娘指的是------」李謙有些不確定地道。
「六月十九,晚間。」柳如煙說的,自然就是梳攏之夜了。
李謙聽出來了,她似是對那天自己的突然棄權十分介懷?
不過想想也是,這要換了任何一位女子,心中都難免會有落差之感,說不介懷那是假的。
在那件事上,李謙倒也確實對她有些心懷愧疚,畢竟主動摻和進來攪局的是自己,而後又忽然退出------
這就如同在沙漠中艱難行走的人,突然看見沙漠綠洲,最後卻發現那其實只是海市蜃樓一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也正因此,他今夜才不願拂了柳如煙的面子,前來赴宴。
「那天也是迫不得已,事發突然------之後發生了什麼,你應該也已經知曉了。」李謙簡單解釋了一句。
柳如煙輕輕點頭,隨即又是問道:「當真只是因為你的那對貼身婢女。」
「不然呢?」
「我倒是聽說------」她語氣怯怯,並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邊上的孫茂,看樣子接下來的話題有些敏感。
話已出口,李謙自是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只好無奈地擺手道:「當他不存在就好了。」
「------」正在自顧著飲酒的孫茂很想抽他。
呸!真當你是我主子了不成?老子可是堂堂的錦衣衛,有資格陪王伴駕的!
「我從管事那兒聽說,那天你離開前,有位姑------有位公子來找過你,還------還------」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李謙心說難怪剛才會有不好的預感,原來問題出在了這裡!
那天有女子來尋過自己的事情,終究還是傳了出去,只不過由於知情人少,又礙於李謙的身份,才沒人敢肆意傳揚開來,私底下卻是禁不住會小範圍傳播的。
當然,要說他們知道當晚雅間內的真實情況,那也不太可能,頂多只是見到了林秋芸哭著離開,而自己當時的模樣又有些狼狽,才會進行些胡亂猜想罷了。
念及於此,李謙心中又暗自慶幸,還好沒讓他們知道自己被潑茶水,那樣就太沒面子了。
「呃,這事你也知道了?」李謙笑得有點不自然。
「後來他們還打聽了下那位公子的身份,我也就從柳兒那裡聽說了。」林秋芸說完,隨即又解釋道:「李公子大可放心,這事兒不會往外亂傳,有些規矩我們還是要守著的。」
「那麼,你想問的是?」
「那天的事情,真的是因為------因為她么?」顧及到孫茂在場,柳如煙的話說得也是相當隱晦了。
「不是。」李謙的回答簡潔明了。
「真的?」
「假的。」
「------」
這種事情,李謙確實不打算認真回答,乾脆便用很不正經的姿態來回應,和她玩起了太極推手。且這一回,他可不會再輕易受到對方幽怨神情的干擾了。
柳如煙見他如此作態,心中不由愈加認定了某些東西。也不知怎的,此刻一股子執拗湧上心頭,竟是全然忘了顧忌彼此的身份,問出許多不合時宜的話來,全是關於柳如煙的。
李謙一開始還覺得奇怪,後來才漸漸發現,這女人是犯了倔,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什麼時候,他的魅力有這麼大了?居然還能讓柳如煙為他吃醋?太夢幻了------
吃醋的女人是很可怕的,儘管李謙並不認為他們之間存在著什麼可能,也仍不願在此刻去刺激這個女人,於是只能是有問必答,但堅決不會透露太多有關他和林秋芸的事情。
雅間里的氣氛,開始變得非常怪異起來,倆人也逐漸從一問一答的模式,慢慢轉變為尬聊,主題仍然和柳如煙相關------
歌舞聲中,不知覺間,夜已漸深,台下看客寥寥。廳內不少歡客已然對台上的表演失去了興緻,轉道尋了自己的歡好,共度春宵去了。
注意到這一點后,李謙適時打斷了柳如煙打算再聊下去的話頭,問道:「如煙姑娘今夜不用上台么?」
「媽媽沒安排。」柳如煙望一眼窗外,似乎也意識到了時辰不早,於是問道:「公子今夜可要留宿?我去讓人給你安排------」
她說著便要起身,李謙忙出聲拒絕,並起身告辭,領著孫茂離開。
站在春風一笑樓的門外,李謙看看身邊隨行的孫茂,笑侃一句道:「燈泡兄,今晚的酒水如何?」
孫茂自然沒法完全理解他的話,但也沒有幾分提問的興趣,只隨意地點點頭道:「還成。」
李謙頓覺無趣,粗人就是粗人!毫無求知慾,鹹魚一條!難道他就不知道和楊清學學不懂就問的態度么?
不想這時,那傢伙竟是懶洋洋地再次開口道:「適才你們說的是林家閨女吧?」
「------」李謙聞言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真當我們錦衣衛是吃素的?」他不屑地哼了聲,伸個懶腰,一副吃飽喝足的架勢,嘴上還不忘挖苦李謙。「還有,你那天是不是用臉吃了茶水?」
「------」
他什麼都知道,他竟然全都知道!難怪剛才在雅間里聽著倆人的談話時,他絲毫未表現出任何的好奇,敢情這些於他來講全是「舊聞」。
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