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下戰書

第147章 下戰書

李謙與孫茂出來時,車夫早已備好車馬在外頭等候,二人正待登車離開,不遠處卻是走來一名小廝。

「李公子,我家公子請您一唔。」

「你家公子?什麼人?」李謙望他一眼,而後目光順著他來的方向投射過去,卻見不遠處的道邊停著輛豪華馬車,心中不免感到有些疑惑。

「我家公子,姓張。」小廝不卑不亢,答道。

李謙「哦」了一聲,心中已然猜出對方身份,當即便問道:「找我何事?」

「李公子見了便知。」

這時,孫茂也貼近了李謙身前,問道:「誰?」

「所料不差,應是張通判家的公子。」李謙笑答。

「無聊。」

「------」

李謙心說你這新詞兒倒是學得不慢,可憐我這麼一個現代人還在拚命往文縐縐的說話方式上靠攏,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古人已經如此「自甘墮落」了么?

本不願搭理張復亨,但人家的通判老爹好歹如今也算是自己的「戰友」,不好太過駁他顏面,加上對方這麼死乞白賴的求著要見自己,說不準還真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於是李謙只好跟著那位小廝上前,會一會這張大公子。孫茂則是不情不願地隨行,唯恐李謙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現意外,遭遇什麼不測。

來到對方的車前,張復亨已然掀簾等候,眼中滿是期待,活像個翹首等候夫君歸來的小妻子------

「多日不見,張大公子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張復亨回應一句,便邀李謙上車,孫茂當先一步上前,先是謹慎地檢查了一遍車中情形,而後才讓李謙上去。

見他有此一舉,端坐車內的張復亨臉上笑容不由一僵,心說我還要謀害你家主子不成?犯得著這麼提防么?小人之心------

車廂里,張復亨率先開口客套道:「李兄也是才剛出來不久吧?今夜何不留宿此間,逍遙快活?」

李謙聞言微微一皺眉,心說拜託大家又不熟,別喊這麼親熱成不?

「我倒是想啊------」假模假樣的一嘆,隨口扯道:「就在方才,如煙姑娘還再三邀我留宿呢,只可惜朝廷對此有禁令,我也只好作罷。張公子你呢,為何也不留宿?」

張復亨聞言臉一陣紅一陣白,明知對方是在有意激怒自己,卻仍是不免感到心頭一陣酸溜溜的------沒辦法,柳如煙曾是他做夢都想得到身子的女人,卻讓面前之人壞了自己好事,說不恨那是假的。

不過事情終究是過去了,他很清楚目前無論有沒有李謙,他都難以再染指柳如煙了,因為這個女人已經被打上了趙家的標籤。

說到是否留宿的問題,其實李謙倒是沒說錯,畢竟朝廷的禁令擺在那裡,他身為官家子弟自然也不好太過明目張胆的違反。

當然了,這無非就是個形式而已,真要想與那位紅姑娘共度春宵,花大價錢邀其共同出行遊玩即可,至於過程中會發生些什麼,旁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家父不讓我留宿煙花之地。」簡單的回應一句,張復亨終於道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李兄端陽詩作大放異彩,艷驚四座,實不相瞞,在下今日冒昧邀您相見,是有心想請教一番,還望不吝賜教!」

「那首詩------不是端陽節做的。」

「------」

張復亨心說你這不廢話么?當天你人都沒來------

「請教二字不敢當,張公子詩才橫溢,又有江西名宿作為良師益友,何須找我談詩論詞?再者,時辰不早,我也要回去了,告辭!」

李謙心知這人又是想找自己斗詩的,奈何他卻無心應戰,於是便起身告辭下車。

開玩笑?

老子前世的存貨也就那麼點了,全拿出來和你們玩兒,以後遇到突發情況要怎麼應對?被人嘲「李郎才盡」多沒面子啊!

張復亨雖早料到他會如此乾脆的拒絕,卻還是不甘心就此放棄。若說他此前只是為了柳如煙之事而爭風吃醋的話,這一次就真是純粹的為了找回面子了。

端陽佳節,錢塘江畔,李謙人未露面,卻一舉擊敗所有在場的江西士人,而這偏偏還是他們江西士林主動挑起的,實可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口氣,別人可以咽下去,他張復亨咽不下。

正如他從不認為那一兩首詩詞便是李謙的真實水平一般,他始終覺得李謙那首《迎客松》其實是取了巧,運氣好才剛好撞上端陽這樣的節日,只不過是寓意好,才會被人吹得天花亂墜罷了。

通篇不用一典,也能稱之為詩?

當然,類似的話當時也有人酸過,只不過被杭州眾士人給駁了回去而已。

但他張復亨就是不服氣!

這裡面的原因有很多,首先是李謙之前確實沒傳出過有什麼「詩詞」,突然橫空出世幾首詩詞,確實難以令人信服,這是其一。第二個嘛,則因為這首詩是借了於仁之手面世的,是不是真出於李謙之手還有待商榷------儘管這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確實算得上是一個疑點。

總之就是一句話,別人相信李謙有「詩才」了,他卻是直到現在也不肯相信,或者也可以說是不願意去面對這樣的現實。

若是別的方面,張復亨可以不在乎,但放在他最為得意的詩詞創作上,就委實不能忍受了。

畢竟,真論起詩才來,他可是江西年輕一輩的生員中數一數二的存在,素來受到士林嘉譽,豈能輸得不明不白,糊裡糊塗?

他可以自認才學不如,但前提條件是李謙要「堂堂正正」的比過他,擊敗他,比臨場發揮,比即興賦詩填詞,詩才如何自是一目了然------如此一來,才能讓他心服口服。

雖敗,猶榮!

可是李謙屢屢拒絕接受正面挑戰,就由不得他不怒火中燒了,是怕輸了有損才名么?可觀之平日行事作風,又不似那等非常愛惜羽毛之人。

還是說,人家就是單純的瞧不起自己,認為他張復亨不配與他比拼詩詞?

念及此處,他不由更加耿耿於懷了,恨不得現場就揪著李謙和他比試一番。

「少爺,李公子都走遠了。」

「呃------」

聽到隨從提醒,張復亨才終於將思緒給拉了回來,起身立於車前,遙對著李謙的背影喊道:「李仲卿,你露怯了么?三日後,我會在怡然居恭候大駕!請柬明日一早便會投往貴府,你若不敢應戰,就等著成為士林笑柄吧!」

說完了這麼一番話后,他那燥動不已的情緒才得以稍稍平復,手中摺扇不覺猛扇幾下,帶起陣陣涼風------

李謙自然聽得出來,對方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開始下戰書了。

不過他確實懶得理會。

為什麼要和人比斗詩詞?閑得慌還是怎的?

難道覺不好睡么,丫鬟不好調戲么,還是花魁長得不好看,和她約會太無聊?放著那麼多舒心的事情不做,去和人做義氣之爭,有意思嗎?

不過還真別說,今晚確實挺無聊的------

車子啟動,緩緩朝著李家別院駛去。

車上,一直寡言少語的孫茂忽然出聲道:「你真不打算應戰?」

「不去。」

「為什麼?」他抬眼認真地注視著李謙,目光中帶著詢問,像是在問李謙:「慫了?」

「不為什麼。」李謙不屑地瞥他一眼,心中哼哼道:「你才慫了呢,你全家都慫!」

「有些人就是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成全他也好。」孫茂慫恿道。

「不如就由你來代我成全他好了。」

「------」

------

------

「少爺------」

李謙一進房間,坐在床上的子佩就眼淚汪汪地看了過來,神情里滿是委屈。

「怎麼了怎麼了?哪個欺負你了?告訴少爺,我幫你教訓他!」

他其實才剛回到內院,結果卻聽外頭迎接的丫鬟說,子佩姐姐哭了------

李謙心中一緊,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呢,都沒來得及詳細詢問原因,只問明了她人在房間,就匆匆趕過來了。

結果這會兒見姐妹倆人都在屋裡,心說應該也沒什麼意外才對。這高牆大院的,即便是在夜間,李家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根本就不可能會有外人能闖進來。

「沒------沒什麼。」子佩卻是一擦眼淚,搖搖頭道。

李謙心中就納了悶了,這到底有事沒事?難道這丫頭是讓自己給慣的?

目光轉向邊上的子衿,李謙微微不悅地皺眉道:「怎麼回事?」

子佩這下可就慌了神了,兩手扯著子衿的袖子無聲央求,小嘴兒撅得老高。

「其實------」子衿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如實說道:「妹妹就是做了噩夢。」

「哎呀姐姐------」子佩張嘴欲要表達抗議,卻讓李謙略帶嚴厲的眼神給阻住了話頭。

「什麼噩夢啊,還能嚇成這樣?」

「就是先前我和妹妹被抓走的事兒,這些時日里,她不時就會夢到那些歹人的兇相,常常夜裡驚醒------」

「這我怎麼沒聽你們提起過?」李謙納罕道。

「子佩不讓說------」子衿解釋道:「別的姐妹們也還都不知道呢。」

「什麼毛病------」

李謙撇撇嘴,算是大抵了解了其中緣由,也猜得齣子佩應該是出於愛面子的原因,才不願讓人知道自己膽兒小的事實。

其實別說是她們這樣未經世事的小姑娘了,便是李謙自己,在當日手刃了那名兇徒后,也是連著做了幾個晚上的噩夢,好在他心性還算堅強,硬是悄悄挺了過來,才沒讓下人們知道這事。

見到子佩被嚇成這般模樣,李謙倒是有些心疼了。可這種問題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他畢竟不是心理醫生,哪有什麼開導的法子?

看著一臉鎮定的子衿,李謙有些好奇地問道:「自那之後,你就沒做過噩夢嗎?」

「有。」子衿老實答道:「原本還不甚在意,就是子佩老一驚一乍的,現在我也睡不好了------」

「------」

李謙心說難怪最近她們姐妹倆黑眼圈都有點重,白天也老打哈欠,感情是倆人住在一塊兒,恐懼情緒互相蔓延了。

「那能怎麼辦呢------」

李謙有些無奈,只好決定先留下來陪倆人說一小會兒話,待得她們情緒穩定后自己再回去睡覺。

這卻是苦了站在門外的孫茂,女子閨閣他又不好進去,平時保護李謙時,夜間他通常都是睡在李謙卧室的外間,可謂是盡職盡責了。

這護衛當得,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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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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