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三日 下
第三日下
會議室里,馬明國余怒未消,捶著桌子破口大罵:「看見了么,這就是咱們的工作狀態,公司的業績就毀在了這些的人手裡。現在幾家公司都在開發區下手了,我們連個方案都拿不出來,到時候連屁都剩不下!」
耿立武在旁嘆一聲道:「志紅同志我還是了解的,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大上個月他們部門確實開始調研了,基礎數據齊全的話,寫個方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別說昨天,就是今天上午布置下去,下午也該出來了。這活兒,是個人都能幹,現在有些年輕人啊,太矯情,太狂妄,也怪不得志紅同志抹眼淚。」
「抹眼淚有個屁用,能解決問題么?」馬明國點了一支煙,再次把煙盒摔在了桌子上。
沈宇峰也點了一支煙,對馬明國說:「馬總,要我說,開發區狼多肉少,咱們也就別蹚這渾水了。」
「什麼叫蹚渾水啊?不蹚這水行么?營業額從哪來?利潤從哪來?年初的時候我可是在總公司立了軍令狀了,營業額完不成我他娘的就得回家種地。」
「東門不開西門開,東風不來西風來,開發區不行,咱們可以往別的地兒使勁,華勇集團是塊大肥肉,這要是拿下來了,不比在開發區啃骨頭強得多。」
「哪有那麼容易。」馬明國彈了彈煙灰,「那是央企,門檻深著呢,沒點關係哪能混的進去?」
沈宇峰也彈了彈煙灰:「既然是公開招標了,總還是有機會的。」
「那都是扯。」馬明國掐滅了煙蒂,「說什麼招標,早他么內定了,這些吃皇糧的,水可不是一般深。」
沈宇峰深深的吸了一口,讓煙霧慢慢的從鼻子出來:「還別說,我覺這事,還真有那麼兩分把握。」
馬明國一愣,轉過臉來,細細的打量著沈宇峰:「老弟,哥哥今兒個氣不順,你可別逗我。」
「要不我也跟您立個軍令狀,一個月之內沒結果,我回去種地去。」
「老弟,這話當真。」
「要不咱現在立字為據,曲柔,筆墨伺候。」
「不用不用。」馬明國叫住了曲柔,「老弟啊,你是總公司來的,能耐大,見識多,哥哥信得著你,今兒我也把話撂下,這事要是成了,年底的大紅包,我掰你一半。」
「馬總您客氣,咱們都在一個戰壕,有多少子彈,咱們就拿多大的山頭。」
「放心兄弟,公關這塊,多少費用你看著弄,哥哥我沒二話。」
沈宇峰皺了皺眉頭:「錢好說,只是眼下我這手底下缺個幫襯。」
「人你隨便點呀。」
「這麼著吧。」沈宇峰掐滅了煙蒂,「剛才那個陳思琪有點能力,正好和周經理弄得也不融洽,乾脆把她交給我,一來當個幫手,二來也調教兩天,讓她知道知道規矩。」
「行啊,以後這人歸你了。」
耿立武在旁道:「這樣人還能用么?」
沈宇峰道:「脾氣是差點,能力還是有的。」
耿立武笑道:「看來沈總對這位小陳同志了解很深吶。」
沈宇峰笑道:「了解談不上,業績方面多少知道一些,龍武集團的項目,就是陳思琪做的,單叢那份方案來看,不敢說千里挑一,在咱們公司範圍內,也得算是出類拔萃。」
「還別說,」馬明國點點頭「龍武的方案還真不錯。」
沈宇峰又點了一支煙,笑道:「耿經理,除了志紅同志,也多關心一下其他同志,很多優秀的人才尚待發掘。」
雖說是句玩笑話,但是耿立武沒笑,轉過身來,一臉嚴肅對馬明國說:「銷售部正是用人的時候,這時候抽人,恐怕不太合適。」
沈宇峰在旁道:「銷售部人手有這麼緊張么?」
耿立武道:「開發區的方案還沒出來,能不緊張么?」轉過臉又對馬明國說:「我以前也在國企干過兩年,這裡邊的規矩很多,道眼很深,有些話呢,也別說的太滿。我個人覺得呢,干工作,還是應該腳踏實地,開發區的項目,不能扔下,這個星期,必須得把方案拿出來。」
沈宇峰笑了笑:「我當什麼事呢,不就是方案么?基礎數據齊全的話,寫個方案有什麼難的?別說明天,就是現在布置下去,晚上也該出來了。這活兒,是個人都能幹。」
耿立武舔了舔嘴唇,正準備開口。馬明國把手一揮:「行了,別扯皮了,開發區的事兒讓周志紅自己想辦法,之前不是那個什麼劉莉盯著么?臨秋末晚了換什麼人吶?以後這事讓她直接找你彙報,別一到我這就哭哭啼啼的。」轉過臉又與沈宇峰說:「老弟,一個人夠用么?」
沈宇峰嘆一聲道:「先用著試試,不行了再添。」
「可別,你要覺著不夠現在就給你添,哥哥可是當了真了,兄弟你可別涮我。」
午休的時候,陳思琪走出了寫字樓。正午的陽光很刺眼,建築物的每一塊破損和每一塊污漬都展現在了眼前,讓人的心情變得很惡劣。
到了熟悉的米線店,陳思琪點了一間包廂。老闆說:「約了人?」陳思琪沒有回答。
她只點了一碗米線,老闆尷尬的說:「包廂費要一百元。」
「我給。」陳思琪掏出了錢,老闆笑著說:「不著急。」把錢留在了桌上,出去招呼其他客人。
辭職報告已經寫好了,保存在電腦里。上午的回憶還在,很清晰,很清晰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但是細細回憶起來,做這一切的人卻又不像自己。
五年了,只是這一個上午,就丟了五年的工作。
昨夜的陳思琪還幸福的沉浸在夢境之中,如果能夠重來一次,她會給出一百種更好的選擇,或者只是看起來更好的選擇。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人格?為了尊嚴?為了野薔薇的倔強?
你已經不是孩子了,不應該再為如此幼稚的借口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包廂的隔音不是很好,耳畔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聽說了么,銷售部的陳思琪和周志紅大吵了一架。」
「因為什麼呀?」
「具體什麼原因也說不清,聽說周志紅為這事又跑老總那哭去了。」
「看不出來呀,陳思琪平時蔫了吧唧的,竟然敢和周志紅叫板!」
「就是,那老妖婆多凶啊,銷售部那幾個見了她都慫的不得了。」
「你們不知道,陳思琪以前也慫,現在不一樣了,人家上邊有人。」
「誰呀?」
「沈總啊,你們是沒看見,沈宇峰天天送沈思琪回家,兩個人平時還一塊吃飯,膩著呢。」
「還別說,人家周志紅上邊也有人,誰能懟得過誰,還真不一定。」
「她上邊又是什麼人呀?」
「男人唄。」
「瞎說,你怎麼知道是上邊有人,沒準是後邊有人呢。」
「噁心,你喜歡後邊啊。」
……
米線變冷了,中午那種獨特而奇怪的氣氛,讓食物也散發出了奇怪的味道。
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儘力了,差一點就撐過了整個上午,我真的儘力了。
他看到了,應該看到了,儘管沒看道最精彩的部分,但是他應該知道我為他拼盡了全力。
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幾圈,終究沒有留下來。
午休結束,陳思琪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除了一隻水杯,幾張照片,幾份文案和一些瑣碎的文具,她的個人物品並不多。
辭職報告已經列印好了,她和往常一樣,反覆讀了幾遍,生怕有什麼疏漏。
周志紅不時的瞟過來幾眼,恨不得她立刻就在視線中消失。
陳思琪拿著報告,站起身來,準備交給周志紅。
周志紅的臉上已經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她已經準備好了那幾句帶著挖苦的安慰。
就在這時,曲柔敲門走了進來。
「曲秘書,有事么?」周志紅的表情極度不悅,勝利的果實就在眼前,她極不希望有人攪擾她品嘗果實的興緻。
尤其不想被眼前這個女人打擾。
曲柔沒有回答周志紅,準確的說,是徹底的無視了她。這樣周志紅極度不快,但是她還是成功的保持了剋制。
「東西收拾好了么?」曲柔走到了陳思琪的身旁。
「差不多了。」
「把電腦也裝起來。」
陳思琪楞了一下,曲柔催促道:「快點裝啊。」一邊說,一邊幫她拆掉台式機的接線。
「電腦是公司財產!」周志紅在身後大聲的說。
「我又沒讓她搬到家裡。」曲柔回了一句。
周志紅再度被點燃了,不過她依舊不敢向曲柔發作。
「陳思琪,你什麼意思,一台電腦值幾個錢,這點小便宜也占,你要不要臉?」
陳思琪沒說話,曲柔也沒作理會。看著陳思琪手裡握著辭職報告,曲柔問:「這是什麼?」
陳思琪把報告遞給了曲柔,曲柔看了一眼,又問道:「為什麼要辭職。」
周志紅在身旁道:「沒聽上午馬總說么,讓她打辭職報告,滾蛋走人。」
曲柔輕蔑的笑了笑,轉臉對陳思琪說:「傻丫頭,這話又不是對你一個人說的,還有那不要臉的人賴在這不走,你幹嘛要辭職啊。」
周志紅終於忍無可忍,來到曲柔面前,問道:「曲秘書,你來我這到底有什麼事?」
曲柔回答說:「沈總叫我幫陳思琪搬家,從今天起,陳思琪歸沈總直管,開展新項目攻關工作。」
周志紅張大了嘴,好像她在會場上吞下去的鉛球,這個時候才剛剛吐出來。
「什麼新項目?什麼攻關工作?沈總憑什麼抽調我的人?馬總知道這件事情么?」
曲柔看著她,目光里充滿了厭惡與鄙夷。
「周經理,項目的事情我沒多問,其他的事情你也不該多問,你覺得呢?」
周志紅顫抖著說:「好啊,好,我去找馬總,我這就去找馬總。」說完,摔門走了。
曲柔蹲在地上繼續拆電腦,周思琪獃獃的站在一旁。
「看什麼呢?動手啊!」曲柔抬頭看著陳思琪,「抓點緊啊,今晚還有歡迎晚宴呢。」
深夜,銷售部的辦公室傳來一陣陣的喘息聲,狹窄的沙發上,兩個滾燙的軀體奮力的絞纏著。
周志紅緊緊地咬著耿立武的雙唇,恨不得就這樣把他吞下去。
耿立武奮力掙脫開來,舔著紅腫的雙唇,恨道:「你個瘋婆娘,咬死我了。」
「知道疼啊,知道疼不給我爭口氣回來。」周志紅張口再咬,耿立武躲在一旁。
「輕點,別讓人聽見。」
「聽見了怎麼樣,人家沈宇峰都不怕,你怕什麼?」
耿立武嘆一聲道:「沒想到沈宇峰那麼護著陳思琪,看來之前推測沒錯,這個女人絕對不尋常。」
周志紅冷笑一聲道:「尋不尋常又能怎麼樣,你還敢惦記?」
「是有那麼一點。」耿立武若有所思的說。
「你敢,老娘跟你拼了!」說完,又朝著耿立武的胸口咬去。
耿立武放聲痛呼,咬著牙說:「瘋婆娘,跟你鬧著玩呢,不敢了,別咬了。」
周志紅撩起滿是汗水的長發,在耿立武的耳邊說:「為了你,我今天差點被那兩個賤人氣死,你可得好好的補償我。」
「好,好,補償,補償,咱能不能換個地方?」
「我就喜歡這兒,不行么?」
「行,行,那讓我歇會兒。」
「不行,我現在就要。」
周志紅鑽進了被子,耿立武感到渾身一陣酸麻,嘴裡喃喃的念著:「瘋婆子,饒了我吧。」
「沈總,饒了我吧。」陳思琪放聲的喘息著,嘴邊的涎水流到了沈宇峰的背上。
曲柔在旁輕生嘆曰:「多好的美夢啊,真不忍心打擾她。」
「玻璃心,酒品差,愛衝動,體重超標,我說你真的沒看錯么?」沈宇峰吃力的把陳思琪放到床上,自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大口的喘息著。
曲柔瞪大了眼睛看著沈宇峰,嬌嗔道:「我什麼時候錯過?白天你也聞到那股殺氣了吧。」
沈宇峰點了支煙,沒有說話。
曲柔接過香煙,自己吸了一口,說:「這樣真的好么,等於把她推到了懸崖邊。」
沈宇峰嘆了口氣:「沒辦法,這就是宿命,希望她快點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