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施虐傾向
母親很鎮定地從她的包里掏出藥罐子,從藥罐子里倒出藥丸放進父親的嘴裡。郝珺琪遞過來水杯。
上次在郝珺琪家裡父親的病發作過,該怎麼處理大家都很清楚。
「阿姨就不要說了。」郝珺琪說。
「珺琪你不知道,」淚水在母親眼裡打轉,「這事不說我怕你鄭老師更挺不住。我就想不通了。他到底要擔心什麼?我想來想去應該就是擔心你們的結合呀。」
「興許鄭老師不是顧慮這一點呢?」
「我和媽的感覺一樣。」我說,「當年我來陽江工作,爸他反對成那樣,表面上好像是對我的前程擔心,其實質就是擔心我來找珺琪。我來陽江,的的確確就是來找珺琪的。」
有多少次呀,父親含含糊糊地和我提起郝珺琪,總好像有什麼掩藏似的。
父親動了動身子,壓著嗓子說道:「你們不想我現在死掉,就都給我閉嘴!」
「是啊,我看還是別說了吧。」郝珺琪憂心忡忡,她被父親痛苦的樣子嚇到了。
母親沉沉地嘆氣。既是這種情形,母親只能沉沉地嘆氣了。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反襯得父親的呼吸越發艱難了。
很顯然,母親之所以要當著大家的面把事情說開來,就是想解開父親的心結。這也是她專門請假陪父親來陽江的主要原因。
父親因為心臟病辦了病退,母親卻還是要上班的。
母親肯定預感到如果再不解開父親的心結,一日又一日的不得安寧,或者一日比一日地更不安寧,父親原本就很脆弱的心臟很可能會因此停止工作。這才是母親最擔心的。
是以一見我們的面,母親不顧父親的反對非要提出她的猜疑。
母親沒有料到的是,父親的情緒反應會這麼激烈。
情緒反應越激烈,就越證明了母親的猜疑是正確的。
這樣一來,新的疑團又產生了:父親何以要這麼在意我和郝珺琪的相處呢?
……
那個傍晚程偉催了又催我才開車去「美食美客」。郝珺琪以陪我父母親為由拒絕跟我一起赴宴。
我猜測郝珺琪是不想再給程偉以任何希望。反過來,也可以理解成是郝珺琪要給我以信心。雖說有靈異維繫諾言,但感情基礎還是很重要的。
「美食美客」那間我們吃過多次飯的小包廂里只坐著程偉一個人。菜已經上桌了。
「郝珺琪呢?郝珺琪沒有來嗎?」程偉往我身後看。
「我爸媽今天來陽江了,她得陪著。」我說。「你一個人都沒有帶來嗎?」
「我帶什麼人來?不過——,這樣也好,」程偉將手中的煙頭往煙灰缸里摁。「咱兄弟倆今天不醉不歸。」
「怎麼?又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嗎?」我想起「華安之夜」那次醉酒。就是那次在粥店裡看見許默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促使我下決心離婚。
「哪有什麼屁事?是我突然想起咱們兄弟倆好久沒一起醉過了。今天呀要再次找醉的感覺。」程偉旋開一種叫做「四特」酒的酒瓶。
「我可沒有這個興趣。」我在程偉旁邊一張凳子上坐下來,端過程偉早已泡好的一杯茶。程偉總共泡了三杯茶。
「沒這個興趣你也得陪。」程偉拿出他做鄉鎮書記的風格,將我的被子倒滿白酒。
酒香撲鼻。是一種叫濃香型的四特酒。
「要我喝酒也行,告訴我你為什麼退出?」七天不見,愛得好似死去活來的程偉竟然退出,我這個競爭者當然非常好奇。
「哎呀,你急什麼急呀,把老哥喝高興了,自然就告訴你了。」程偉把滿杯的白酒送到我面前。
我只好屈從。
因為郝珺琪,彼此都有了點芥蒂,但是,幾口酒下肚,什麼芥蒂都沒了。
「我說起航老弟,」程偉喝了一大口酒,「我跟你實說了吧,這過去的一個月,我最怕的就是失去你這一份兄弟情義。」
「所以一開始你就囑咐我,我們兄弟怎麼競爭都不能傷及兄弟情。」大熱天,幾口白酒已讓我的臉滾燙。
「對啊。不是說,兩虎一斗必有一傷嗎?現在好了,終於沒有顧慮了。感覺一身輕。」
「你總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退出了吧?」
「你還能記起上次我們在華安一個小店裡喝酒嗎?你喝得爛醉的那次。我們還去賓館開了房間。」程偉並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我怎麼不記得?你他媽的安排了一個小姐給我,我正想爽一把,結果你出事了。你喝多了酒把要伺候你的小姐毒打一頓。」我說。
「哈哈哈哈,你騙鬼去吧,爽一把。你不說了有肉戒靈異嗎?你還怎麼爽一把?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打人家一頓嗎?來,喝一口。」
我舉起杯子和程偉碰了一下。
「我怎麼知道?我差點被嚇死,那麼一伙人來追我們。」
「因為我是個虐待狂。」
「什麼?!」我看著程偉。
「我就知道你是這種反應。真的,我是真有施虐傾向,」程偉嘆了一口氣,「我前妻邱雨雯就是因為受不了我的虐待才和我離婚的。」
「你?有施虐傾向?」我沒法將程偉和施虐狂聯繫起來。
「這種事我能瞎掰嗎?這麼多年了,我都想不明白我怎麼會有施虐傾向。誰都不敢相信,堂堂石橋鎮的書記會是施虐狂?可確確實實我就是個施虐狂。」程偉顧自喝了一口酒。他那一杯酒已經見底了。
我主動端杯陪了一口。我預計程偉想好了要和我說他的隱私,而他這個隱私很可能與他退出有關。
「現在想來我深深地對不起我那個前妻,」程偉聲音較為低沉,「那幾年裡我虐她真虐得苦。」
「我想不明白你這麼明事理怎麼還會虐待自己愛的人呢。程兄你和大嫂是戀愛結婚,你跟我說過的。」我說道。
「這一點你不懂,」程偉主動提起酒瓶給自己加酒,「不是當事人真不懂。這跟明事理沒有一點關係。這完全是一個人變態的心理需求。你會很享受施虐時帶來的那種快感。」
我沉默。雖說我看過較多的醫學書籍,對於施虐狂的心理我還真未研究過。
「說起來你一定沒法接受,我他媽的我自己都接受不了,」程偉猛地喝了一口酒,「我是活生生毀了自己的幸福,也毀了女兒美好的童年。還把邱雨雯害了。她的第二次婚姻我聽說也很不幸福。」
「當你意識到自己是在施虐的時候你就不想到要終止施虐傾向嗎?」我試探著問道。
「你有過手觸嗎?」程偉忽然問我。
「有啊。」我一愣,但還是說了實話。
「我想施虐就跟我們想手觸一樣。那都是一種召喚,都是一種誘惑。你明明不想手觸,可那蓬蓬勃勃的慾望來了,你還是把手伸進了褲兜。」
「你這麼一說,我多少能體會一點了。」
「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種性取向。就像那些同-性戀者喜歡同性朋友一樣。」
「敢情那一伙人來追我們是因為你對人家施虐?」我再次回想起那一幕。在我打開房間門來到過道上的時候,服務小姐尖叫著從程偉開的那個房間跑出來。
「對啊。你應該還記得正是那一天我獲悉我前期又結婚了。我極其鬱悶。越是鬱悶,越是心煩意亂,施虐的傾向便越明顯。」程偉又自飲一口酒。
「你不會告訴我你退出跟你的施虐傾向有關吧?」我主動回到我想了解的話題上來。
「那你說我好好地幹嘛要跟你說這件事?這可是我很不恥的事情。」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你不會對郝珺琪施虐了吧?」
「你這是說什麼話?我能對郝妹妹施虐嗎?她不是有肉戒靈異保護嗎?罰你把杯中酒喝了。」
我喝完杯中酒。程偉將酒杯拿去給我倒了半杯。
「你給我倒這麼多,是真要將我灌醉呀。」我說。
「拉倒,」程偉說,「現在你可不止一杯半的酒量。不過,這確實是我退出的主要原因。」
「為什麼?在你追郝珺琪的這一個多月來你就沒想過你會對郝珺琪施虐嗎?」
「想過,我當然想過,」程偉非常坦誠,「我怎麼可能不去想呢?但你知道嗎?人是有幻想的。人總喜歡生活在幻想中。」
「你的意思是你幻想與郝珺琪相處沒有施虐傾向?」
「對。因為我太愛郝珺琪了。我以為真正的愛可以消除人的變異心理。」
「那你和你的前妻不是真正的愛嗎?」我問道。
「那不一樣,兄弟,真不一樣,」程偉搖頭,「有了這次對郝珺琪的感情經歷,我才知道原先我和前妻之間的感情並不是愛情。」
我覺得程偉可能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的話我越來越不懂。」
「是不懂還是不相信?」程偉陰沉地盯著我,「更多的是不相信吧?要就是我沒有表述清楚。不管它表述清楚了還是沒有表述清楚,總的一點是,我因為真的愛上了郝妹妹,我才主動退出。愛一個人是讓一個人幸福。既然我不能讓郝妹妹幸福,我就只有放手。就希望你好好呵護這份感情,哪一天我聽到你欺負郝妹妹,我這個做大哥的可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