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煙火一停，年關守歲便是過了。
明日還要入宮，沈琳攜了思凡回聽雨閣，沈陶也直接回了風鈴小築。
音歌也來了西暖閣，說娉婷在聽雪院守著長明燈，她來迎姑娘。
孟雲卿點頭，行到院門口時，腳下微微駐足，也不知為何回頭看了看段旻軒，他正同沈修明一道說話。
她回頭看他，他也正好抬眸，短暫的四目相視，孟雲卿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大氅，轉身輕聲道：「走吧。」
段旻軒溫柔一笑，目送她離去。
【第四十四章情敵來拚酒】
翌日清晨，老夫人起了大早，她有誥命在身，大年初一是要隨定安侯和侯爺夫人入宮的，就讓翠竹去西院催一催。
世子和世子夫人要帶寶之、懷錦還有沈婉婉入宮，小孩子冬日裡起床大多有起床氣，芷蘭院這頭就比養心院還要起得早些，伺候這三個小祖宗。
沈琳自然也是要去的，只是她昨晚熬得晚，眼睛都險些睜不開。
思凡提醒說今日許大人也是要去的，她才來了精神，讓思凡伺候著洗漱上妝。
至於二房那頭，竟然破天荒收到了宮中的邀請，雞飛狗跳的準備起來，過往入宮的都是大房，不是誰都有殊榮入宮的。
聽聞還是年初一早上，宮裡來了人，說是梅貴妃讓二老爺、二夫人和幾位公子姑娘一道入宮。
因此二房這頭登時亂了一鍋粥。
也不知道梅貴妃為何要邀請侯府的二房，二夫人想或許是沈修武的緣故，才連沈妍都在受邀請的行列之中，連帶著看沈妍都順眼了許多。
於是二房這頭就歡天喜地隨了大房一道入宮。
二夫人總覺二房也有揚眉吐氣的時候了，別提心中有多歡欣鼓舞了，她出身商賈，這等榮耀娘親是沒有的，自然沒有教過她相關的禮儀，她心中忐忑，不知宮中是何模樣，她會不會失了禮數。
倒是沈陶在一側安慰，「母親，既來之則安之，同大伯母一道是不會有錯的。」
二夫人才放下心來。
孟雲卿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這些年，要數這一次過了最熱鬧的新年，她也睡得安穩，只覺醒來的時候睡得玉骨酥鬆，懶懶的伸了懶腰，便喚了音歌和娉婷進屋。
「姑娘新年好！」
這兩個丫頭倒是新年新氣象，都上了些淡淡妝容，也換了新衣裳，顯得很有精神。
孟雲卿便笑道：「去打水來洗漱。」
兩人應聲照做，打水回來給她洗漱時，就說起聽說今日宮中的梅貴妃邀請了二房一道入宮。
二老爺、二夫人和二房的幾位公子小姐就都去了。
梅貴妃？孟雲卿想了想，似是梅嘉言的姊姊，梅貴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雖未孕育子嗣，但在宮中的地位僅次於王皇后，比靜王的母妃還風光些，她為何會請二房的人呢？
孟雲卿猜不到，只是二房不會無緣無故受邀入宮，又是年初一的時候……許是有喜事近了？
猜測歸猜測，她也沒多想，接了音歌遞來的手帕又擦了擦臉，只覺冬日裡的暖意襲人，舒服得不得了。
娉婷去倒水，音歌就給她梳頭。
府中的下人也沒有回來多少，侯府里顯得空蕩蕩的，三房那頭，更是逢初一都會外出，去寺廟上香拜佛。
孟雲卿聞言一頓，那府中豈不是只剩她一人了？
音歌尷尬笑了笑，「姑娘，府里還有宣平侯吧。」
段旻軒？孟雲卿這才忽的想起來了，他也借住在府中。
音歌就繼續道：「府里其他人都不在，宣平侯怕是要來尋姑娘的吧。」
四五月的時候，段旻軒就天天來西暖閣看書，寫字打發時間，眼下大過年的，侯府里連旁人都沒有一個，冷清啊！音歌覺得他應當會來的。
果不其然，音歌一面說話，一面給孟雲卿整理衣袖，就聽娉婷在外間的聲音響起——
「宣平侯？」
還真來了！音歌暗自唏噓。
孟雲卿便撩起簾幕迎了出去，就見段旻軒剛好入了外間，院外應當在下雪，他就在外間門口抖了抖雪，身後還跟著一臉風塵僕僕的段岩。
段岩見了她，循禮問候，「孟姑娘。」
段旻軒就朝她看過來，笑咪咪道：「餓了，有飯吃嗎？」
孟雲卿哭笑不得，「你在西院借住，舅母怎麽會不讓小廚房給你留飯？」
段旻軒就道：「孟姑娘是半個主人，我是來作客的。」言外之意，她應當招呼他。
孟雲卿啼笑皆非，「西院的小廚房尚且有人，我這裡小廚房的人都還沒回來呢。」
她原本是想去沈陶那裡蹭飯的，結果二房也入了宮，她剛才還在同音歌商量，小廚房裡有沒有點心可以熱一熱。
她們主僕三人可以隨便對付一口，但段旻軒來了，要如何對付？她實在犯難。
段旻軒就喜孜孜上前，「出去吃。」
出去？孟雲卿愣了愣。
段旻軒道：「我們蒼月的習慣，大年初一是不在家中待著的，外出才能攬福。既然院里沒有備東西，不如孟姑娘請我出去吃飯？」
他說得合情合理。
只是孟雲卿在京中就知道兩處地兒，一是玉軒閣，端午時沈修文領府中的兄弟姊妹去的，段旻軒也去過了；另一處便是吃八寶鴨子的八寶樓了。
雖然京中的八寶樓沒有郴州八寶樓做的八寶鴨子好吃，但她似乎也只知道這一處地方了。
「餓了，早些走吧。」段旻軒興緻正濃。
不待孟雲卿應聲，音歌就給她取了披風來。
宣平侯畢竟是客人，侯府里能入宮的都入宮了，該外出的也外出了，就只有姑娘一人了，姑娘豈有怠慢的道理。
好在安東還在府中，就喚了安東備好馬車，等他們到南市那頭都晌午了，八寶樓里的雅間都沒有了，只剩下大廳里不起眼的角落，還嘈雜得很。
「要不換一處？」孟雲卿踟躕。
「不，這裡挺好。」段旻軒卻是不介意的，他只想同她多待些時候，大廳里還熱鬧些。
年初一，燕韓沒有外出的習俗，但八寶樓里的人竟然很多。
孟雲卿就點了八寶鴨子和一些小菜，又讓小二送了些茶水來，她記得段旻軒是不飲酒的，侯府里幾次設宴，他都滴酒未沾。
不過孟雲卿又想起在客船上那次，他分明是喝多了，簡直匪夷所思……或許他是沾酒就醉，才少有在外飲酒？
稍等些時候，八寶鴨子上來了，看到八寶鴨子，段旻軒也想起八寶樓來。
當日在郴州，他是在八寶樓見趙世傑的，彼時孟雲卿還同沈修頤等人在一塊，他是見過他們的。
她真喜歡八寶鴨子！段旻軒笑了。
「笑什麽？」孟雲卿不解。
段旻軒便道：「老爺子會做八寶鴨子。」
嗯？孟雲卿瞪圓了眼睛，倒是沒聽他說起過。
「只會做八寶鴨子，就回回都做。」
孟雲卿忍俊不禁，忽覺這老爺子的形象在腦海里又鮮明了幾分。
「好吃嗎？」她很是好奇。
「你吃過便知曉了，不好吃。」他也直言不諱。
孟雲卿忍不住笑起來。
兩人說笑間，忽然聽到一聲，「孟妹妹！」
這還能是誰的聲音，孟雲卿扭頭就見韓翕——還有一側的衛同瑞，臉上笑容就緩緩斂了起來。不是說年關趕不回來了嗎？她倒是有些意外的。
衛同瑞看了看她和段旻軒，同韓翕一道上前。
正好是四人的位置，音歌讓小二添了碗筷。
「什麽時候回來的？」孟雲卿問他。
衛同瑞道：「父親讓我先回來，陪母親守歲。」
「前些日子還聽說你們年關趕不回來了，你回來將軍夫人一定很高興。」
「是啊，母親做了一桌子菜，許久沒在家吃過年夜飯了。」
見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段旻軒就一直飲茶，段岩只覺得有人怕是要惹么蛾子了。
韓翕道：「今日侯府里都進宮了，我和同瑞想孟妹妹在府中定是無聊，就先溜出來了，去侯府尋孟妹妹。結果府中的人說孟妹妹來八寶樓了，我們是特意來這裡尋你的。」
怕她一個人在府中無聊，才特意來尋她的。呵，還真是有心。段旻軒挑了挑眉，恰好和衛同瑞四目相視。
衛同瑞也在看他。
先前去侯府時，侯府的人說表姑娘同宣平侯一道外出了。宣平侯？他卻是沒有多少印象，但能和孟雲卿一道外出，那同孟雲卿應是熟絡的。
等到八寶樓，遠遠見到他們兩人在一處說話，孟雲卿似是笑容連連，他也唇畔帶笑。
衛同瑞斂了眼中情緒，問道：「宣平侯喝酒嗎？」
段旻軒就放下茶杯，「好啊。」
孟雲卿就傻眼了，他要喝酒？
由於段旻軒應聲，衛同瑞便喚了小二上酒。
小二有眼力，瞧見這桌有姑娘，就問：「客官是要果子酒還是馬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