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禍國妖妃仗良將(中)
「怎麼?有人去找王爺告本宮的狀了?」凌無雙不甚在意地問,咳得已經嗓音嘶啞。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她的對面,在羊毛墊子上坐下,胳膊肘拄著桌面,掌心撐著頭,悠閑地打量著她,笑眯眯地道:「他們聯名上書,讓我大義滅親,斬殺妖妃。」
「那王爺還不動手?」凌無雙挑眉問,尾音還沒落下,就被劇烈的咳嗽聲淹沒。
「小無雙病得這般我見猶憐,我哪裡捨得啊!」拓跋焰爍無賴一笑,以食指挑上凌無雙的下巴。
「王爺莫不是也想挨鞭子?」凌無雙不躲不閃,冷聲問道。
拓跋焰爍悻悻地收了手,撇唇道:「都病成這樣了,還一點都不溫柔。」
「說正事。」凌無雙不想再與他耗,她的身子現在難受得緊:「王爺覺得我軍勝利的希望能有多大?」
「本來只有三成,現在看來有八成了。」拓跋焰爍頓了頓,神色轉為凝重:「只是,你這罵名若是落下了,以後想洗就難了。」
「真沒想到,最後懂本宮的竟是翱王。翱王會幫本宮演完這場戲的,對嗎?」凌無雙感慨的輕喟。那日街頭一番爭鬥,她還以為這個男人會伺機報復,卻不想他對那日的事情絕口不提。只是為人過於輕浮,讓她始終不能適應。
「你可曾想過,你現在做的,並不是拓跋颺那小子樂見的結果?」拓跋焰爍輕嘲,似在笑她聰明反被聰明誤。
凌無雙的心裡咯噔了下:「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有些看不懂眼前的人,若他忠於拓跋颺,為何又要指點她?
拓跋焰爍眼含笑意,略帶調侃之意地看著她,半點回話的意思都沒有。
「既然王爺不想說,那本宮換個問題,大王樂見的結果是什麼?」凌無雙的視線緊緊地鎖住他的眸子,不給他說謊的機會。
「小無雙,你既然已經猜到了,何必還要問我呢?」拓跋焰爍唇角的笑意越加邪魅。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包東西,放在桌案上:「好好珍重自己,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凌無雙的心狠狠一疼,沒錯,她猜到了。出兵前,她就有過這樣的猜測。拓跋颺希望她兵敗被囚,這樣才能再次掀起幾國之間的動亂,他好從中得利。如若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思,也不會讓她帶兩萬人馬,去攻鮮於的邊防重地。這樣的對決,她的勝算微乎其微。
但她告訴自己,她不可以這般惡意的去揣測一個即將成為自己夫君的男人。是以,她不顧一身罵名,不顧自己的身子,兵行險著,也要打贏這場仗。
拓跋焰爍已經達到目的,起身離開,如來時一樣輕鬆自如。
凌無雙拿起他留在桌上的紙包,緩緩打開。沒想到紙包中竟是些果乾,仔細看了看,應該是梨乾之類的。
想了想,她將紙包包好,遞給素月:「先收著吧。」
是敵是友,她尚且分不清,他送來的東西,她哪裡敢用。她可不想已經安排好的事情,再臨時出了岔子。
「是,公主。」素月將東西收好,又勸道:「公主,早些休息吧。」
凌無雙輕應,剛一起身,眼前一黑,腿一軟,險些倒了下去。
「公主!」素月一驚,趕忙扶住她:「公主還是喝葯吧。」
「本宮沒事。」凌無雙對她一擺手,任她扶著,走到床邊躺下。
這一夜,她咳得基本無眠。
天一亮,她又吩咐下去,按兵不動,繼續三餐。
而莫邪有了昨日的教訓,傷得又有些重,自是沒有辦法再找她的麻煩。
莫邪不來,拓跋焰爍倒是成了常客。美其名曰是來勸諫的,卻次次沒個正經的逗弄她。
凌無雙非常不喜他的行為舉止,卻也得忍著。因為只有拓跋焰爍每天來「勸諫」,外邊的人才會覺得有一線希望,暫時忍著。
終於熬過了三日,軍營中已是人心惶惶,不再相信拓跋焰爍能勸服凌無雙。
「發兵。」凌無雙從病榻上站起,對大早上就來報道,氣定神閑喝著茶的拓跋焰爍道。
「你的身子能行?」拓跋焰爍抬起頭,笑吟吟的準備看好戲。
走都走不穩,如何帶兵打仗?
凌無雙冷笑,瞥他一眼,卻理都沒理他,徑自對素月道:「素月,把金丹給本宮。」
「是,公主。」素月從懷中拿出一個小藥瓶,遞給她。
「這是什麼金丹?居然讓公主這麼有信心。」拓跋焰爍不禁好奇地湊了上來。
見凌無雙不理他,便自己在那猜。
驀地,他臉上的笑意一僵,拉住她拿著金丹的手。
「你吃的不會是短時間內提升體力的葯吧?」
「不是。」凌無雙當即否定,可拓跋焰爍哪肯輕易信她:「小無雙,這種葯可不能亂吃。藥效雖快,能讓你瞬間清爽,但日後對你身體的傷害卻更大。」
冷無雙看著他少有的認真,心裡有股暖流劃過,卻只能冷著臉命令道:「放手,這是軍令。」
拓跋焰爍對視著她凌厲的眼神,聽著她命令的口氣,才明白自己根本阻止不了這個倔強的丫頭,只得悻悻地鬆了手。
凌無雙當即服下手中藥丸,須臾后,只覺得難受的胸腔躥上來一股熱流,整個人都舒爽了不少。
她起身,出了營帳,看著遠處的高山,定定地道:「這一仗,我一定會打勝。」
不管這是不是拓跋颺想要的結果,她都不會眼見著他挑起幾國的戰爭,將翾國捲入戰火中。
她吩咐素月去請莫邪,自己則和拓跋焰爍直接去了點將台,親自吹響集合的號角。
「決定了?」拓跋焰爍打量著她凝重的臉色,問道。
凌無雙側頭,迎上他打量的視線,道:「本宮的命運,本宮自己掌握。」
縱使,所有人都當她是顆棋子,她也不該認命,自我放棄。
兩人說話的功夫,兩萬士兵已經極快地集合。
雖然士氣有些低迷,但好在各個臉色紅潤,看來這些日子養得不錯。
看著素月和莫邪走了過來,凌無雙才大聲地對台下的將士道:「你們都聽好了,我們的糧草已經全部用光,你們若是想吃飽,便只能進鮮於的地界去吃。要不然,你們就只能埋骨異鄉,餓死在這裡。現在戰亂四起,國庫空虛,你們若是陣亡了,拓跋可沒有銀子撫恤你們的家人。只有打勝仗的人才配拿到獎賞,沒人會記掛死去的敗軍之將。」
莫邪向點將台走去的腳步驀地頓住,擰眉看著台上意氣風發的女子,怎麼都看不出一點的病態。
難道,這又是一計?
「出發。本宮希望明天天亮的時候,我們已經坐在火邊烤羊,載歌載舞了。」
話落,凌無雙步下點將台,向玲瓏走去。
走到莫邪近前時,她亦沒有一點搭理他的意思。
倒是莫邪,忽然撩袍行了大禮:「末將見過公主。」
「起來吧。」凌無雙頓下腳步:「你有傷在身,今日就與翱王一起坐馬車吧。」
「末將沒事……」莫邪剛一開口,便被她厲聲打斷:「莫邪將軍莫要忘記了,本宮軍令如山,難不成又想挨鞭子了?」
莫邪的臉色一僵,凌無雙已經走過他,來到玲瓏近前,翻身上馬。
拓跋焰爍不急不慢地走到臉色尷尬的莫邪近前,沒個正經地道:「呦!小無雙很關心莫邪將軍啊!」
莫邪轉頭,視線冷颼颼地瞪向拓跋焰爍。
「難怪本王一直示好,她也不理本王,原來是看好了將軍。」拓跋焰爍故意說得曖昧不清。
「王爺,話可不能亂說,無雙公主可是大王的女人。」莫邪咬牙警告道。
他這般清高之人,又豈會喜歡拓跋焰爍這種口無遮攔之人?
拓跋焰爍絲毫不將他的怒意放在眼中,得意的反駁道:「大王的女人又如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我都有機會的。」
莫邪自是沒有閑工夫搭理他的順嘴胡說,直接略過,問道:「公主的身體怎麼好得這麼快?」
他看得出,那日凌無雙的病態不是裝的。
「金丹提神。」拓跋焰爍望著凌無雙離開的方向,神色倒是難得凝重起來:「估摸著今晚這場仗不打勝,死的就是她。」
莫邪大驚,震撼不已。
「我一定會打贏這場仗。」他語氣堅定的起誓,隨即翻身上馬。
「你不坐馬車?不怕挨鞭子?」拓跋焰爍看著他的動作,忍不住調侃道。
莫邪卻理也不理他,一打馬,去追凌無雙了。
拓跋焰爍邪魅一笑,小聲嘟囔道:「小無雙,別說本王不幫你了。」
莫邪很快追上了凌無雙行得不快的馬。她聽到馬聲,轉頭看向他,一皺眉。
還不待她開口,就聽他道:「末將不習慣坐馬車,公主若是覺得末將不遵軍令,就再賞末將四十鞭子。」
「將軍莫不是就喜歡挨鞭子?」凌無雙失笑,復又自說自話地道:「那本宮偏不成全你。」
莫邪無語,他真看不懂這個嬌弱女子內里裝著怎樣的靈魂。但他知道,她善良,有著大智慧。
他本就是話少的人,跟在她的身後,更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軍隊行了近半日,在即將到抵達鮮於城池的時候,凌無雙命令所有人停下休息,將最後的乾糧也發給了大家。
距離鮮於西側第一個城池不遠的地方,為了防禦風沙,植了一片樹林。
凌無雙命令兵馬,林子前後各一萬,而林子中只停靠了二十幾個相互通信的人。
這樣一來,正常人的第一想法,就是她的軍隊穿過這片樹林,一直延伸出去那麼遠,看上去至少有四萬兵馬。
之前安營紮寨的時候,凌無雙刻意要求手下的人,將營寨扎得很大,足夠四五萬人停歇。
那時,莫邪被她的新規「一日三餐」氣得有些糊塗了,以為她這一舉動,不過是一個驕縱的公主為了講究排場。
如今看她有條不紊的布置著,他才想起她在踐行宴上的那一支舞。
讓鮮於辨不出他們的真實實力,誤以為他們有四五萬的兵馬,便能擾亂對方的軍心。而拓跋的軍隊因為糧草用盡,最後的退路都沒有了,必然會拚死殺敵,再加之他們之前一日三餐,自然是養足了這一夜血拚的體力,所以,這樣一丈的結果已經可以預知。
莫邪不禁敬佩她的睿智,他側頭,眼神尊敬地看向她時,卻見她眉心緊鎖地望著遠方。
這軍中,除了拓跋焰爍,沒人會懂,這一場仗,不管是贏是輸,她都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