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意外的啟發

「老師把這個本子留給我，是想幫助我成為二轉法師。就像你說的一樣，老師說的並不是假話，他是真的希望我儘快成為二轉法師，真的希望我繼承他的道路，他的島。」

【是啊，我都被他感動了。仔細想想，「真理之島的主人」這個稱號也不是很難聽是不是？】

「……」汶萊思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沒有回答系統的話，把本子從后往前翻了幾頁。

「今天翻了翻過去的日記，當上一轉法師已經四年多了。成為一轉法師之後實力提升非常明顯，能去探索的地方，能完成的任務也多了很多。多虧如此，我的收入大幅度提高，還認識了一些有趣的人。但是，我始終都沒能打聽到成為二轉法師的方法。不是二轉法師的人都和我一樣一無所知，成為了二轉法師的每個人都把相關的隻言片語全都當成絕不外傳的寶貝，甚至不惜為之殺人。」

「不能再指望別人。我需要變得更強，也應該變得更強，哪怕只靠我自己。」

「要成為二轉法師的話，首先我要明白，什麼是二轉法師？」

【哦，不愧是德賽爾這個老東西。這是個好問題。小汶萊思，你說說看，什麼是二轉法師？】

汶萊思用手指夾在中間，合上本子，仰頭思考了一下：「二轉法師，就是可以使用0到6級法術的法師，精神力容量一般在三千到一萬之間，聯邦系的二轉法師魔法之徽會覆蓋整條胳膊，而帝國系的二轉魔法之徽會覆蓋胸口全部。除此之外，二轉法師可以在自己的魔法之徽上銘刻幾個4級以下的可使用法術，在有充足精神力的情況下，可以提前完成咒語等施法流程，將法術儲存下來——」

【行了行了，雖然之前確實沒有出現過這麼詳細的描述，但是事到如今也沒有誰需要你科普這些東西了。我問你，你說的這些，對你成為二轉法師有多少幫助呢？】

「至少我知道我需要畫一個很大的魔法之徽……」汶萊思咂了咂嘴，在腦海里說出這句話之前，汶萊思就能想象到系統會如何嘲笑他，但他還是說了，大概是因為不服氣的時候無論如何一定要頂系統一句已經是習慣。他自動屏蔽掉了系統接下來的話，繼續閱讀著德賽爾先生的日記。

「法師學徒與普通人的差別是魔法之徽的有無。魔法之徽是人通過精神力與外界的魔法元素產生共鳴的重要媒介，沒有魔法之徽，就不可能使用出任何魔法。這是界線最為分明的兩個級別，相比之下，法師學徒和一轉法師的界線就很模糊，升級的條件也很模稜兩可。」

「畫出一個更大更複雜的魔法之徽，就有更多魔法刻印，可以容納更多精神力，能夠更加精確、更加有力地傳達精神力波動，引發魔法元素的共鳴。看起來是這樣沒錯，那麼，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把一轉，甚至更高級別的魔法之徽鑲嵌到人的身上呢？」

「我有一種預感，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就可以解決我很久之前的疑問，』一轉法師究竟是什麼』，』一轉法師的晉陞條件究竟是怎麼回事』。而在解決這兩個疑問的同時，我很有可能也能解明關於二轉法師，甚至三轉，傳奇的秘密。真不可思議，我之前為什麼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且說到底，在我之前，有其他人想過這個問題嗎？」

這天之後空了大概一個星期，中間只有一天德賽爾先生潦草地記錄了幾句話，他似乎和當時還只有十幾歲的傑拉德先生一起探索某處地下洞穴，並且在日記里言辭激烈地批判了傑拉德先生這個「沒有腦子的毛頭小子」的路痴屬性。

「我想到了！太簡單了！一定有人想過的！魔法之徽並不是憑空存在，並不是從來就有的！沒錯，魔法之徽是被人發明的！所以答案早就已經備好！我需要知道的，只是當初』獨裁者』瓦爾的手下，那群一輩子都在密謀反抗他的可憐蟲，在他的指點下發明魔法之徽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麼！」

德賽爾先生在寫這幾句話的時候非常用力，僅有的幾個感嘆號一多半都撕裂了那張紙。汶萊思彷彿也體會到了德賽爾先生當時的激動。德賽爾先生在四五十年前思考的問題，到現在對汶萊思來說也依然是剛剛意識到的全新領域，以至於他再次合上了本子，靠自己苦思冥想起來。

【我可憐的小汶萊思，真是枉費了你現在高達94的智力屬性，不是嗎？在你意識到理智值檢定很多時候與你的很多思考息息相關的時候，你就開始拒絕對任何事物進行深入的思考，對一切的理解都像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平庸的猴子一樣流於表面。】

【你已經養成了習慣，現在想要矯正回來可是很困難的。我早就警告過你，這不是個好習慣，是不是？你看，我不但總是對的，而且總是在為你著想。我一直這麼說，而你卻一直不相信我。】

拋開系統一如既往的冷嘲熱諷不談，德賽爾先生寫下的這個問題，汶萊思確實也沒能在這短短几分鐘內找到頭緒：「帝國系法師和聯邦系在升級成為一轉法師的條件方面並沒有根本區別，在學院城的課程里學到過，傑拉德先生確認過，而且我也切實地實踐過。所以這個條件應該是可信的。」

「現在公認的成為一轉法師的前提條件有三點。第一，達到所謂』滿精神力』的狀態；第二，達到能夠成功裝配擴展圖案合適的狀態；第三，獲得一個與自己已有的魔法之徽能夠適配的擴展圖案。」

德賽爾先生寫下的三個條件跟汶萊思記憶中一般無二。但這三個條件看起來是那麼地簡單、單純，倒不如說是理所當然般淺顯易懂，不要說有什麼難以探明、無法解開的問題，想要找到一點值得思考的地方都要絞盡腦汁。

「這裡有兩個問題。第一，為什麼要達到』滿精神力』狀態？它會怎麼樣影響到成為一轉法師的過程？第二，所謂的能夠裝配擴展圖案的狀態，歸根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狀態呢？為什麼一開始不處於這種狀態，又要如何才能讓自己達到這種狀態呢？」

還沒翻過一頁，德賽爾先生在當天就想到了兩個關鍵的問題。雖說汶萊思從來都沒有真的以自己所謂接近人類極限的智力值為傲，也從不覺得自己在智慧上足以與德賽爾先生相提並論，但是打臉來得如此之快，還是讓他覺得一陣牙疼。

之後德賽爾先生在年輕氣盛的傑拉德先生的鼓動下，決定和他一起前往福克斯鎮。在這兩個多星期，德賽爾先生記錄了大量零散的想法，有推理、有猜測、有看到就會令人發笑的妄想，其中一大部分幾乎是在寫下之後就被劃掉。偶爾也會插入一些惱羞成怒的言論和混亂的線條，只是看到就能想象出德賽爾先生當時暴跳如雷和痛不欲生的樣子——雖然汶萊思從未見過那樣的德賽爾先生。

「重要的是當時的人的想法。那些人究竟是如何發明魔法之徽的？」

這句話反覆不停地出現，周圍還被畫上了一層一層的紛亂圓圈。

「說得更早一點，他們如何想到要發明魔法之徽的？是瓦爾。沒錯，重要的不是他們——我的線索不可能來自我完全不了解的他們。重要的是瓦爾，最初的皇帝，自詡神明的狂妄凡人。」

看到這裡，汶萊思皺了皺眉。瓦爾大師在帝國享有崇高的地位，是「皇帝的老師」，帝國也一向以自己才是瓦爾大師的繼承者自傲，但是他並不是什麼「最初的皇帝」，更不是「自詡神明的狂妄凡人」。只能說，即便是德賽爾先生這樣的人物，單方面地接受聯邦的教育，也會產生偏頗而錯誤的想法。

【我的小汶萊思，你為什麼要生氣？自詡神明，又怎麼樣？狂妄的凡人，不好嗎？】

「哼。」汶萊思再次翻了個白眼，無視了系統那總是重點飄忽的問題，繼續閱讀下去。

「傳說和史料的記載都證明在魔法之徽發明的過程中，瓦爾雖然沒有親身參與，但是具有著不可磨滅的引導地位。有的文獻更是直接表示，瓦爾』萬物皆有精神力』的構想，才是魔法之徽的根源。現在我們知道，那是魔法元素，與精神力性質相近卻有所不同的事物。」

「這些文獻的觀點未必是正確的，但也不會是完全的空穴來風。魔法元素的存在在那之前是沒有被發現的嗎？即使如此，即使完全不明白是出於怎樣的原理，包括瓦爾在內，那些貴族們，他們生來就能使用魔法。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個需要解釋的現象嗎？又或者，這只是理所當然的常識？」

「瓦爾又為什麼要提出這種想法？做出這種引導？安排這樣的項目給他們研究？」

「瓦爾為什麼想要魔法之徽？！！！！」

最後一句話被用更大的字體在下面重新寫了一遍，佔了好幾行，底下畫了很多道線，周圍一圈一圈地圍起來，幾乎要把這張紙摳出一個圓形的窟窿。

這一頁紙到此為止，而汶萊思卻陷入了沉思，遲遲沒有去翻頁的打算。

書房當中，沒有外面的海浪聲，沒有牆內機械的運動聲，連汶萊思的呼吸聲都幾乎消失，即使是這樣全然的寂靜，也聽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類似於哭泣或是哀嚎的聲響。

這寂靜對汶萊思來說沒有什麼影響，對系統來說則沒有什麼意義。系統不是在什麼時候都能等待三十分鐘的，它好像總是處在百無聊賴的狀態中——不過仔細想想，系統一天到晚呆在汶萊思的腦海里，什麼都不能幹，也只能和汶萊思一個人說話，會這樣似乎也理所當然。

【我說，小汶萊思，你在發什麼呆啊？你又想從這句話追溯出當年德賽爾那個老頭追溯出的那群窩囊廢發明魔法之徽的時候的思路的思路了嗎？你之前不都嘗試過，還受了打擊了嗎？說實話，這根本就沒有意義嘛。就算你突然間再次意識到了思考的價值，只是這樣隨便地練習也沒什麼用。】

【啊，說起來，小汶萊思，你有沒有發現這種一層一層套娃式的說話方式很有意思？】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別的事，一件，比起成為二轉法師，我現在更加關心的事。」

【……哦~？】系統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懷著某種異常的期待。

它總是這樣，對於任何異常事態都滿懷期待，因為那可以打破它的的無聊。只是幾乎大部分異常事態總是對汶萊思不利的，所以它才看起來像是個總是個以汶萊思的痛苦為樂的混球——汶萊思覺得，也許也可以這麼解釋——汶萊思希望可以這樣解釋——汶萊思想要這樣解釋。

「瓦爾大師說過，』萬物皆有精神力』。水中，火中，土壤中，空氣中，無處不在。」

【嗯，沒錯。德賽爾寫到這句話了。】

「是的，老師寫到了這句話，並認為那是魔法元素。」

【嗯，所以呢？】

「老師不一定是對的，那也許不是魔法元素——不，說到底，魔法元素也未必不是精神力。」

【唉~~這就是你思考的成果嗎？確實是個不錯的切入點。看來你生鏽的腦子也終於開始稍微轉動起來了。不過，所以呢？這種形而上的思考，就是你眼中比起成為二轉法師更重要的事嗎？我倒是不知道你是這麼有科研精神的人來著。你最喜歡的話不是「現在不是去思考那些的時候」嗎？】

「是的，我不是那種人。我只是，突然間想起了一點別的事情。」

汶萊思想起了十天前的事。那時也是在這座書房中，德賽爾先生坐在書桌他現在站著的這一側，對他進行能否成為真理之島的學徒的考驗。那時候，德賽爾先生問他：「除了帝國系、聯邦系、教廷系這種根據魔法之徽的類型不同進行的分類方式之外，還有什麼其他對法師的分類方法。」

而汶萊思的回答中有這樣一句話：「……魔法感知者，他們能感受到最細微的魔法元素震動……」

「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魔法元素是精神力的話，魔法感知者，感知到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哦————所以呢？】

「……」汶萊思忍不住也笑了笑，像是在說什麼不好意思的話時有點尷尬羞澀的笑容，又彷彿是在嘲笑著什麼，「系統，那個特殊技能系統，我記得我應該還有210點職業點沒有點過吧？我記得，職業點只能加在職業本身具有的技能上，但是，上限可以加到80點，沒錯吧？」

【沒錯。在記憶力這點上，多多少少還是有點90，啊，94智力值的樣子嘛。不過，當時你的職業是法師學徒，而現在的職業是一轉法師了。你的職業點演算法在你升級的時候被更新，變成了智力值X2+意志值X3，所以你現在擁有的職業點是300點。】

「我的意志值下降和智力值提高都是在成為一轉法師之後，所以使用的還是我成為一轉法師時的數據，智力值90，意志值50——嗯，原來如此。」汶萊思點了點頭，「所以，在一轉法師對應的職業技能列表中，有沒有一條叫做——魔法感知的？」

汶萊思沒有聽到系統的笑聲，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的確確看到了系統的笑容。在他的內心深處，那雙像鮮血般猩紅的眼睛向上彎起，而血紅的口的嘴角也跟著上勾。

…………

【魔法感知檢定：4580，大成功。】

【你感受到了這座島嶼上澎湃的精神力波動，不僅如此，你還分明感受到，這些精神力，與那些瀰漫在空氣中的，分佈在水、火、土壤中的，都不相同。它們分明是，屬於人類的，從人類身上散發出的。濃郁，熾烈，痛苦不堪，像是在哭泣，像是在哀嚎，但又微弱得像是在呻吟。】

「明明是剛剛點的技能，之前第一次試驗居然就失敗了啊。」汶萊思咧著嘴笑，右邊臉上的傷口和嘴唇連接在一起，彷彿成了笑容的延伸，一直拉到了耳朵根，「不過，賓果，你是這麼說的吧。」

「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