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佳人無還期
賀年華似虎很不喜歡白薰芳說的這些話。接下來,他倒是十分認真的指點白薰芳寫字,從她的坐姿、執筆到結字一一進行指正。
「賀年華那天我咬你,你疼嗎?」白薰芳突然問道。
「被狗咬了,你覺得疼不疼?」賀年華斜眼冷聲道。
「你這人還真是以怨報德啊!」白薰芳怒目圓睜,「我幾乎等同是救了你一命呢!你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賀年華若真是掐死了五堂兄,二伯父絕對會讓他賠命。
「而此時此刻,我正干著以德報怨的事。」賀年華指著白薰芳寫的字。
「你教我寫字就算報恩了?」白薰芳咂舌,「不行!哪日我要是到了性命攸關之時,你要無條件的來報恩。」
「以德報怨和挾恩圖報不是一個意思。」賀年華皺眉。
「好,那你就眼睜睜看著恩人遭難。」白薰芳歪著頭輕飄飄道,繼而執筆繼續練字。
過了良久,猛不丁聽見賀年華冷硬的聲音,「無條件服從你。」
自這次后,又是就快兩個月白薰芳都沒再見到賀年華。
她日日在教習嬤嬤的監督下,漸漸有了大家閨秀的風範,除了女紅外的其他課業上也漸漸有了起色。
這一日,白薰清沐休。在吃中飯時向鎮南侯夫人請示,「母親,下午兒子和妹妹出去走走?」
「嗯,那你就跟你哥哥去吧。」鎮南侯夫人知道白薰芳心裡其實樂壞了。
她瞥了一眼白薰芳,只見她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道「好」,倒不見往日的喜形於色。
白薰清微笑著向白薰芳眨眨眼。
「哥!」一出鎮南侯府的大門,白薰芳就感慨道:「你真的我的親哥!知道關鍵時刻帶妹妹出來放放風。」
白薰清被他逗笑了,用摺扇輕輕在她頭上一敲,「感情學了半年的規矩跟坐牢似的?」
「不敢說坐牢,只怕比得上禁足了。」白薰芳笑道:「想當一個合格的望族閨秀真的不容易。」
「你以為當一個望族就容易嗎?」白薰清笑著打開摺扇輕搖。
白薰芳看向哥哥,他一身月白錦袍,風光霽月,氣質不凡,「哥,你的幸苦我一直都知道的。」
在她的印象中,哥哥幾乎沒有調皮搗蛋的時候,一直都是在勤學苦讀。
他有今天的成就,真的是自己努力付出得來的。
白薰清聽到白薰芳認真的話,反倒一愣,隨即笑道:「什麼幸苦不幸苦的,走啦,想吃什麼?棗泥酥嗎?」
白薰芳追上哥哥的腳步,「哥,作為一個閨閣淑女,我步行出去拋頭露面不太好吧……」
「行了!別裝的太過了。規矩是讓你學會自律而得到更多的自在,而不是枷鎖和禁錮。」
「哦,狀元郎說的是。」
........
兄妹二人泛舟半晌后,臨近夕陽西下時,才往回走。
「哥,咱們去酒樓吃飯吧。」白薰芳提議道:「天天吃家中廚子的手藝,膩味了。」
「嗯,也好。」白薰清同意了,又派跟著的僕從回去告訴一聲鎮南侯夫人,不用給他們留飯。
兩人去了四季酒樓,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等菜的間隙,白薰芳道:「哥,你說,賀年華以後能考上進士嗎?」
「嗯,以前不好說。」白薰清認真思考了一下道:「現在嘛,不出意外的話,進入前兩甲應該是沒問題的。」
「真的嗎?」白薰芳先是一喜,又納悶道:「為什麼以前你不確定?現在卻說他能入圍前兩甲?」
「這個嘛……」白薰清莞爾道:「等以後再說吧。」
「這麼神秘!」白薰芳更好奇了,「你先告訴我吧,說嘛?」
白薰清微笑不語,任妹妹如何撒嬌撒痴都不管用。
「哼!」白薰芳不滿的轉頭,用手臂撐著頭看向窗外。
夕陽給路上的行人都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白薰芳目光隨著路人漸漸移到街尾。
當他看到街尾走來的賀年華時,她眼睛一亮,站起身欲喊。
「幹什麼?」白薰清不贊同的搖搖頭,「你覺得以他的個性會來嗎?」
賀年華家境不佳,卻十分自尊驕傲,怎麼可能跟著他們在京城最好的酒樓吃飯。
白薰芳想到上次賀年華因為母親弟弟吃別人給的剩飯時的反應,「哦!那我下去和他說幾句話吧。」
「那天你們在學館可是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白薰清道。
「你怎麼知道?」白薰芳疑惑,轉眼看外面賀年華已經走過酒樓下面了,忙道:「哥,我就下去和他說幾句話就上來了......」
白薰芳說著玉靜離開座位,推開包房的門飛快往樓下跑去。
「等一下,小薰。」白薰清無奈道:「我陪你一起下去。」
「公子,你們的菜?」端菜上樓來的小二連忙喊道。
「放桌上,馬上就來。」白薰清已經下樓了。
白薰芳跑下樓梯拐角時,還和人撞了一下差點摔倒。
「啊!」白薰芳剛跑出酒樓,就聽見一聲尖叫和許多驚呼聲。
白薰芳不知為何心頭一緊,下意識就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只見樓梯口一動不動爬著一個人,看不見臉,但是他身上穿著月白色的錦袍。
有人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她覺得這個人身上的衣服非常眼熟,哥哥今日穿的就是這個顏色的衣服!
是哥哥!哥哥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哥......」白薰芳頭嗡嗡只響,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漸漸的白薰芳看見那件白色的衣服的脖頸處竟然漸漸有了血色。
「哥!」白薰芳哆哆嗦嗦的擠進人群。
......
白薰芳回憶到這裡,整個人就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你哥哥確實挺可惜的。」鳳舞搖搖頭,「聽人說他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撞破了頭?」
白薰芳含淚點點頭。
「真是天妒英才,吃一頓而已么怎麼就飛來橫禍。」馬老爹等人無不嘆息。
白薰芳咬著瑟瑟發抖的嘴唇,閉上了眼睛。若不是她非要下樓去找賀年華,哥哥擔心她遭人詬病而要下去陪她,怎麼會摔成那副樣子!
可是這些話,她不敢說出來。
當年,她不敢告訴聽到太醫對哥哥病情下的判定后就暈厥過去的母親。
不敢告訴因為自己唯一的嫡子的病,一夜白髮的父親。
今天,她仍舊不敢告訴任何人,她的哥哥是因為她,才變成那樣子的。
就這樣他們在河上走了近一個月,衣服也越穿越厚。
到達京城的那天正好是冬至,天空飄著雪花。
宮裡早早得到消息,皇後跟前的掌事姑姑親子來碼頭接鳳舞。
鳳舞有心,特意用自己的馬車把白薰芳載到鎮南伯府的大門口。
「薰芳,這就是你的家?」馬老爹看著大門緊閉的府邸。
「嗯。」白薰芳聲音顫抖。這一刻,她真正明白了近鄉情怯的含義。
抬眼望去,除了門匾換成了「鎮南伯府」以外,其餘的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白薰芳一時不敢上去叫門。
耳畔卻傳來「嘚嘚」的馬蹄聲,白薰芳回頭望去,頓時雙眼迷濛。
是爹!
頭髮花白,眉頭緊皺,嘴巴抿的緊緊的鎮南伯到了自家門口下了馬來,踩上薄薄的積雪,腳下一滑,竟差點滑倒。幸得一雙手臂扶住了他。
他站好后,回身去望扶住他的人,不由得睜大了雙眼,「是......薰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