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 哀哀相求靜和學醫
到底人往高處走不是,一味的倒退也不是法兒,靜和胡亂想著,這一世,她定要在這人才濟濟的京城好好活兒。
周家不比安慶侯府這等勛貴,宅子也較偏遠,卻勝在溫馨雅緻,外祖母喜歡伺弄花兒草兒的,滿院子花香四溢,蜂飛蝶繞,自有一番趣味。
透過車簾,遠遠瞧見外祖父外祖母站在門口那一大叢明紫色的菊樹旁等候,雙目中滿是慈愛。
靜和一家四口上前行禮問安,周定芳笑著讓眾人免禮,瞧了一圈眾人,指著靜和問周氏道:「這就是靜丫頭?哈哈,可是又長高了一些。」
靜和上前行了個福禮,甜甜叫道:「給外祖父請安!」
周定芳哈哈笑著將外孫拉起來,說道:「好好。」
靜和見外祖父外祖母和娘親都高興,心中自然也高興。外祖父周定芳家世代祖傳醫術,后投拜在太醫院的院正門下,因醫術精湛,才進太醫院任職。
只是外祖父一心鑽研醫術,於官場上位的規矩不大通,故而到這把年紀依舊只是太醫職銜。上一世,外祖父也是因這身醫術,招惹上了禍事,被牽扯株連……
周定芳瞧著素來嬌憨愛笑的外孫女盯著自己愁眉不展,不由問:「這是怎麼了?外祖父臉上有東西?」
靜和忙扯出一絲笑容來,定定說道:「外祖父,孫女想跟您學習醫術。」
來的路上她已想的清楚,前世她帶著一雙兒女到京城投奔,路上女兒得了病,打起擺子,高燒不退,她委實沒有銀子瞧大夫,只好把幼子送給有錢人家,換了些銀錢,想著等找到了爹娘有了錢再來贖回,誰知爹娘遭了變故,她手無寸鐵,又無半點能耐,只好又把女兒賣給了別人家。如果她能有一身醫術,即便遭了難,便不會被那個無良黑心的郎中誑去全身的錢財,甚至可為人瞧病掙錢來養活自己的孩子。
周定芳聽到這話著實猶豫起來,一則是靜和提的太突然了,二則這醫術是傳男不傳女,可他又一想如今兒子紈絝無知,全無半點從醫的天資,難道這一身醫術就要後繼無人么?
靜和見他神色瞬間幾變,只怕他不同意,又說道:「孫女兒也不想要多麼高超的醫術,只求懂些醫理,能照顧自己和父親母親,弟弟還小,難免有個病痛,外祖父畢竟不便出入侯府。若孫女學些醫術在身,父親母親有個小病小災的,也不用去求人。」
周定芳捻須頷首,這話也著實有幾分道理,當下只道:「待我想想……」
話音剛落,便見外祖母周太太一手抱著外孫,一手拉著女兒,沖這邊說道:「什麼話屋裡說去,外孫女走這一路定然累了,快回屋裡歇歇。」
周定芳點點頭,眾人便進了屋子,待用罷晚飯,周氏才同爹娘說起體己話來。
周氏驟然瞧見母親,只覺滿肚子委屈無處傾吐,只沒頭沒腦痛哭一場,周太太瞧著心中憐惜,只拿起手帕給女兒擦拭淚水。
「都怪爹娘,把女兒嫁到那不見天日的地方,跟那個傻子,吃一輩子氣……」周氏接過帕子,掩面嗚嗚哭泣不止。
周太太長嘆一聲:「有什麼法子呢,誰叫老侯爺於咱家有大恩,我又擔心你性子不好,自小沒受過打磨……」
周定芳捋著鬍鬚說道:「兆寬為人忠厚老實,只是小時候高燒不退傷了心智,以至於行動說話比常人遲緩一些,我就是大夫,當初是親自瞧過的,你說自己的夫婿是傻子,委實有些過分了。」
周太太見這父女倆又要嗆起來,忙岔開話題,說道:「和丫頭是怎麼了?往日里到家裡總是高高興興的,可今兒瞧著滿腹心事似的。」
周氏想起來,忙道:「女兒正想跟娘說呢,阿和自從病了一場,跟換了個人似的,聽梁媽媽說,阿和晚上常常翻來覆去,通常一夜只能睡上一兩個時辰。」說著把這幾日的種種大致講了一遍。
周定芳聽著,不時微微頷首,說道:「方才我替外孫女診脈,脈象沉穩有力,倒不似有事,只怕是經了一場病,見了些人情冷暖,這丫頭心思重,就存下心事了。」
周太太忙道:「這可怎麼是好?咱們閨女好容易將和丫頭拉扯這麼大。」
周氏聽到這話外之意,忙開口打斷她道:「娘,您說什麼呢?阿和好著哩。」
周太太也說:「正是正是,我這不是心疼外孫女么?」
周定芳笑笑說道:「不妨事,這幾日你們娘倆在家裡住幾日,你娘前陣子一直說要去庵里上香,我一直不得空陪她去,明兒你們娘倆兒就帶上靜丫頭去觀音寺去上上香,散散悶兒,鬱結一散,也就大好了。」
周氏聽到這話便問:「爹爹既無暇分身,怎地不叫從禮陪娘去?對了,怎地從進門便沒瞧見他?」
從禮是靜和的舅舅,也就是周氏的幼弟。周定芳和周太太共有兩子兩女,長子夭折了,長女一早嫁去蘇州,只有小兒子未成家。
周定芳提起這個小兒子就心塞,因長子夭折,所以夫婦倆格外疼惜嬌寵這個小的,誰知竟寵成個紈絝子,如今好不容易在巡防營給他謀了個缺,卻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罷了。
周太太見丈夫又要出言教訓幼子,只忙扯開話題,說道:「老爺這個主意好,正好請惠清師太給和丫頭看看壽數。」
周定芳吹鬍子道:「我是大夫,你不問我,卻去問尼姑方士,我瞧著,只要保養得宜,和丫頭能活一百歲也不在話下。」
周太太笑著說了丈夫兩句,拉著女兒去準備明日上香用的香燭紙錢等物,周定芳自去書房鑽研醫書。
他依舊想著靜和說要跟他學習醫術的事兒,方才聽見女兒訴苦,他心中哪有不難受的理。
說起來,當初同意把女兒嫁過去,一大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報答當年老侯爺的恩情,想到這一茬,他心裡總是歉疚的,倒不如就答應教那小丫頭醫術。
學醫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他先教上幾個月,瞧瞧這丫頭的根性如何,是否可教之才,拿定了主意,便叫人去把靜和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