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混沌序言（二）

萬里的荒原寂寞如煙。

一隊巫族的戰士護送著一輛高大的馬車，在荒原中穿行。

穿著大祭祀長袍的薩林坐在車廂里，靜靜地眺望著窗外渺無人煙的景色。

忽然，他的手指一僵，猛地抬頭，目光彷彿要洞穿車板，落入虛空中的某處。

良久之後，薩林深吸一口氣，嘆息了一聲，然後喃喃自語。

「戰爭開始了，真是壯觀的景象。」

……

夜幕深沉，卻已經不再先前那樣漆黑。

君士坦丁的雙眸已經徹底變成了幽深如海的湛藍，就像兩枚鑲嵌在浩瀚宇宙中，閃閃發光的星座。

成為大魔導師后，他的精神力量已經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在「奧丁」賦予的星辰之眼的作用下，甚至可以覆蓋整個絕境山脈。

潮水般的精神力瞬間淌過大地和天空，在他的腦海中投影出一幅栩栩如生的三維圖像。

目睹此景，君士坦丁的內心頓生出一股超然物外，凌駕蒼生之感，彷彿化身為了《死海文書》記載中，那位站在世界樹神國頂端，俯瞰大千世界的星空主神奧丁。

在諸神之王的眼中，萬物皆為塵埃。

圖像上點綴著無數發光的群星，軌跡重疊交錯，這些都是被他所感知的命運主星。

其中，最大最亮的那一顆，此刻正懸浮在黑暗的夜幕深處，正是屬於尊者的命運主星。

那顆主星的命運軌跡無比恢弘綿長，光芒所到之處，整個絕境都被其籠罩。

光是它的亮度，就已經壓倒了地面全部的試煉者們。

和它相比，就連遠處長城上空的那輪銀月，都相形見絀。

君士坦丁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尊者的命運主星上。

這是他此生以來，遇到的最強大的敵人。

一身黑袍的尊者漂浮在夜空中，就像一尊雕像，包裹在一面看不見的宏大魔法力場中。

君士坦丁眼眸里，無數訊息像水幕般流下。

他一面消化著「絕對守護領域」的數據，一面飛快計算著破解的方法。

過了數分鐘，君士坦丁左手的手指落在了命運懷錶的表面，扣下了其中的一枚寶石，右手食指則在身前迅速揮舞。

「命運之輪」的指針停滯了一下，眼前的世界陷入了靜止之中。

而隨著少年手指的移動，無數美麗的星芒從他身後的世界樹中飄浮而出，在天空中遊離閃爍，交錯出絢爛的軌跡，向著尊者所處的方位墜去。

不出意外的，它們被攔了下來，剛一靠近尊者周身百米範圍內，就停在了空中，無法行進一寸。

可是隨後，空中響起了清脆的破裂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一樣。

兜帽下，尊者的眉毛皺了一下。

環繞在尊者身邊的那層無形護壁，在星光下，一點點向內凹陷，最後…支離破碎。

漫天星屑隨風起舞。

龍族牢不可破的傳奇咒文「絕對守護結界」，此刻竟然被打破了。

看到這一幕，地面上，無數守衛軍戰士的眼裡重新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們不知道那個出現在戰場上空的星見塔少年法師是怎麼做到的。

但他們都敏銳地捕捉到了眼前的事實：沒有了結界防護的尊者，已經不再無敵。

只要沒有那層該死的防壁，這場戰鬥就還有勝利的希望。

「不愧是【蒼藍星域】。」尊者此時心裡想到。

最強大的防護手段被打破，尊者卻沒有絲毫緊張。

從他看到那顆冉冉升起的星光世界樹第一眼起，尊者就知道，單憑龍族的魔法，是絕對攔不住這個少年的。

不過，尊者並沒有太過灰心，作為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施法者之一，他還有很多隱藏的力量，龍語魔法只是其中之一。

尊者抬手，一團赤紅的漩渦出現在高空中，漩渦中，燃燒的流星群跨過無垠的虛空，筆直地射向傳送大殿頂部。

禁咒魔法—「群星隕落」。

同時，一道咒文無聲激發，一股彷彿是來自百萬年荒古紀元時期的極致低溫，籠蓋了四野，比凜冬時節的雪原更加酷寒。

禁咒魔法—「冰河世紀」。

山谷四周，荒蕪的大地上，忽然冒出了無數叢新綠，藤蔓和鮮花像是雨後春筍般湧現，瘋狂地汲取著地面的血肉，以它們為原料飛速生長。

禁咒魔法---「森羅萬象」。

地面忽然劇烈震動起來，眨眼間爬滿了無數龜裂，一隻只慘白的手骨撕裂大地，伸向空中。

千年以來，無數戰死者深埋在地底的骸骨此刻居然都活了過來，紛紛破土而出，眼裡針尖狀的火焰閃耀。

禁咒魔法---「亡靈天災」。

極寒凍結了大地，並給蘇生的亡靈們披上了一層厚重的冰甲，潮水般朝著聖殿湧進。

看到這一幕，原本剛剛重拾戰鬥信心的長城守衛軍們，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起手便是四個禁咒魔法，尊者再一次證明了他無與倫比的強大實力。

任何一道禁咒法術，都是魔法史上最了不起的智慧結晶，堪稱豐碑。

而尊者一口氣便砸了四座過來，如此手筆可謂大氣磅礴，磅礴得令人絕望。

戰士們望著骸骨大軍的神色十分複雜，握著武器的指尖泛白。

這些骸骨的主人，除了混沌種族外，還有不少是他們曾經的同伴和前輩，屬於長城的一分子。

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忍揮劍。

魔法師們的臉色尤為蒼白，尤其在目睹尊者輕而易舉地施展四重禁咒之後。

在他們一以貫之的印象中，這些禁咒級的法術只存在於故紙堆里。

而當傳說走出扉頁，和現實重疊，他們一瞬間感到了無邊的惶恐。

一聲清亮的斷喝從空中飄落。

「羅蘭！」君士坦丁喝到，「地面那些亡靈交給你了。」

言罷，君士坦丁頭也不回，轉身飛向尊者。

聖騎士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一手握著聖劍，走向由無數戰士骸骨組成的不死大軍。

在「靈魂契約」和「永恆之劍」的雙重作用下，羅蘭的氣勢與魔力節節攀升，劍刃上騰起璀璨的金色，迎著撲面而來的寒意。

下一秒，劍刃旋轉，舞動，劈殺。

旭日般的金輝照射在最前排的亡靈們身上，可以抵擋刀削斧鑿的冰甲在聖劍下像紙片般碎裂，混雜的冰雪和骨屑飛濺，難分彼此。

羅蘭全身聖光大放，他整個人的身心彷彿都融入劍中，連他自己也變成了一把劍，徑直刺入亡靈軍團核心。

面對著漫山遍野的不死者，手握永恆聖劍，羅蘭卻感到一股久違的亢奮和勇氣從內心奔流而出，匯入劍柄。

他想起了自幼聽到的那個傳說。

據說，千年前，史詩聖騎帕拉丁成名之前，也曾多次孤身一人，揮劍沖入敵陣，奮力拚殺。

千年之後，繼承了聖劍的羅蘭擁有了類似的體驗。

真是酣暢淋漓。

隨著聖劍不停的揮舞，杜蘭達爾彷彿已經烙印進了他的手臂中，如臂使指，風馳電掣。

生平所習的無數劍招無比暢快地湧現，不需要思考，像是呼吸般自然流露。

神聖斬殺、十字斬、聖靈翼斬、光明使者、歸塵、日曜…….

直到此刻，羅蘭對自幼所習的神聖劍式的體悟達到了更深的層次。

以往在習劍過程中遇到的許多困惑和不解也瞬間豁然貫通。

神聖劍式，本質上是為戰場而生的劍法。

帕拉丁創造的所有劍術，正是來自一次次奮不顧身衝鋒后的經驗所得。

這套劍術真正的舞台，並非是在強者間曠古爍今的傳說對決中，而是在千萬人齊聚的戰場上。

亡靈之潮，竟被羅蘭一人切開了一道口子。

骨屑和冰晶如雨零落。

可是，縱然如此，亡靈的數量依然太多了。

羅蘭的身影就像灰白海潮中的一朵金色小舟，隨時可能被冰冷的浪濤淹沒。

「難道我們現在連兩個晚輩都不如了？」望著發起衝鋒的羅蘭，羅德里格斯威嚴地環視著周圍殘存的戰士，沉聲說道。

被「劍皇」目光所觸，先前被尊者的魔法震懾住心神戰士們紛紛羞愧低頭。

「他們當中或許有我們的戰友，但現在，他們是長城的敵人。」

羅德里格斯冷冷地說，「對於身為長城軍團而言，擊倒眼前所有的敵人，才是對死者最好的祭奠和告慰。」

長城的法師們重新振作精神，開始施法抵禦著從四面八方圍攏而至的藤蔓和嚴寒。

羅德里格斯握著符文劍，「老朋友，你說，我們還能活著走出這座山谷嗎？」

半獸人將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我記得，當年我們被一群刀鋒使魔圍在峽谷里的時候，你也是這麼問的，我們最後不也一樣走出來了？」

「說的也是。」回憶起往事的劍皇笑了一下，長劍遙遙一指，「那麼，我們今天再次比比，看看等會誰放倒的骨頭架子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