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幸好宋喜早就被人無視習慣了,在她自己看來,自己這種沒人注意的在官場上才能活的長久,那些掐尖攬事的除非有真本事或者大靠山,不然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屋裡一時清靜下來,殷卓雍有不急不慢地拆開一封信的火封,忽然白細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上茶。」
他屋裡不大喜歡留人伺候,宋喜又縮著腦袋把頭埋在公文你,沈瓊樓只好自己給他沏了一壺,扣著壺把倒好,又試了試冷熱,伸手遞給他。
他抬手去接,忽然輕笑一聲,白潔有力的手握住甜白瓷的茶盞,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小指在她手心輕輕勾畫了一圈,嘴裡不急不慢地說著閑話:「這茶好像有些燙。」
沈瓊樓想要抽手,卻被他握住往前一帶,整個人好懸沒跌進他懷裡,她一驚,忙轉頭去看宋喜,見她低頭認真地看著公文才鬆了口氣,面不改色地道:「那臣去給您重新倒一杯。」
兩人鼻尖的距離不過幾寸,沈瓊樓看著他玉白的臉頰萬分尷尬,突然鼻尖一熱,還沒來得及反應,兩管熱血就急流了出來,瞬間流到下巴和白嫩的脖頸。
不光如此,最驚心動魄的是還有幾滴濺在了殷卓雍素白的臉頰上——這場面太醉人了!
兩人都沒從這突髮狀況中回過神來,沈瓊樓怪叫一聲,捂著鼻子倒退幾步,驚聲道:「我的鼻子!」
不遠處坐著的宋喜也抬起頭來,見她鼻血刷刷刷流了半張臉,連前襟都是血刺呼啦的,吃了一驚:「沈長史怎麼了?!」
她想到原來聽到的土偏方,忙高聲道:「抬頭抬頭!」
沈瓊樓下意識地仰高了脖子,沒想到鼻血嘩啦啦流的更歡暢,宋喜嚇了一跳,忙上前把她腦袋往下按,又大聲道:「低頭低頭!」
沈瓊樓猛地一低頭,殷卓雍對兩個醫盲實在是忍無可忍,繞過桌子拉住還在四處找盥盆的沈瓊樓,也顧不得她身上的血污把她帶到懷裡,不知按了哪個穴位,兩管長流的鼻血終於止住。
他皺眉道:「別亂動,手放下來。」
沈瓊樓猶豫一下,依言把手放了下來,看著殷卓雍臉上掛著的幾滴血:「麻煩王爺了,臣,臣……」
她頂著半臉血說話的場面太驚悚,殷卓雍這等強人都不忍直視,擺擺手道:「你先別開口。」
他不知從哪裡尋摸出絹子,先給她擦了擦臉,又另拿出乾淨的一塊,撕成條給她堵鼻子。
他擦臉的時候直接托著她的臉頰,呼出的那點熱氣,一點沒剩地直撲到她唇上,雖然明知道自己現在這種一臉血的形象是個人都調弄不下去,但還是有些不自在地僵著身子。
殷卓雍顯然沒想這麼多,給她大略擦乾淨了堵好之後才無奈嘆了聲:「去請太醫過來。」
宋喜這人頗有眼色,沒等他吩咐就一溜煙跑出去了,沒一會兒就有幾個丫鬟進來,手裡端著水盆服侍她洗漱,見她外袍髒了,又捧著外袍服侍她過來換上。
沈瓊樓邊用乾淨巾櫛擦臉邊納悶,最近雖然是夏天,但她大都呆在屋裡,也沒怎麼曬著,怎麼就流鼻血了?難道她對殷卓雍起了邪心?
她剛想到這個念頭就嚇得立刻丟開,在心裡念了兩句罪過罪過。
殷卓雍也換洗一新走過來,一身天青色斜襟直綴顯得頗是雍容儒雅,他意有所指地瞟了她的小腹一眼:「你最近老流血,於身子不會有妨礙吧?還是請太醫來好好瞧瞧。」
沈瓊樓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盡量面不改色地道:「臣,臣只是太熱才流鼻血的,不會礙著什麼。」
他細細斟酌起她的太熱來:「我記得你方才不過給我倒了杯茶,怎麼就太熱了?難不成是因為靠我太近?」
他慢慢垂下眼,眉尖若蹙:「我真沒想到,沈長史內里竟這般……狂野,只是我既是你上頭人又是你長輩,你存了這種邪心可怎麼好?讓我著實擔心,你哪天一個忍不住對我……」
一個狂野的人設拋出來,沈瓊樓張口結舌,說的跟真的似的,她能忍不住幹嘛!
她簡直百口莫辯,鼻子里還塞著布條,瓮聲瓮氣地無力道:「王爺,臣只是暑熱而已。」
他還想說話,正好這時候太醫過來了,還是上回那個,先伸手給她請脈,頓了片刻,神情有些古怪:「長史最近是不是用了不少補身子的物事?」
沈瓊樓一怔,點了點頭:「家母最近見我忙碌,促著我吃的。」
太醫無語地搖了搖頭:「長史身體底子不差,縱然忙碌點也不礙著什麼,偏令堂選的補藥應當都是補氣血的上好補品,令您火氣大旺,方才火氣上涌這才流鼻血的。」
沈瓊樓聽完蛋好疼,被親媽坑了都沒地方說理去。
他開了幾副寧神降火的方子,叮囑道:「是葯三分毒,長史能不吃這方子還是盡量先不吃,要是實在不行了再吃吧。」
沈瓊樓千恩萬謝地送走了大夫,對著殷卓雍攤手道:「你都瞧見了,我可不是對著您起了歪心。」
殷卓雍漫聲道:「你不是火氣上涌嗎?難道不是見著我才火氣上涌的?」
他輕嘆了聲:「早就知道你對我意圖不軌,還讓你進府,當真是引狼入室,不過也罷了,誰讓你是我的乖乖呢。」
沈瓊樓:「……」呸!
他又隨口問道:「你也是個經不住富貴的,不過吃了幾副補藥就成了這樣,都吃了什麼了?」
沈瓊樓記得不大清了,想了想報出幾個名字來,他似有訝異:「吃這些東西……乖乖,你腎虧?」
沈瓊樓:「……」她要是個男人,這會早就撲上去揍人了。
殷卓雍也是頭回見吃補品吃成這幅慘相的,一下午忍不住拿出來調侃幾回,沈瓊樓臉上八風不動地忍了,在心裡默默地詛咒他腎虧。
宋喜早就就勢開溜,殷卓雍抬眼瞧了瞧更漏,起身道:「你也差不多到了放工的時候了,走吧,我送你一程。」
沈瓊樓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您不是一口咬定我對您有邪心嗎?還敢跟我單獨走?」
殷卓雍折腰而起,懶洋洋地道:「乖乖,我憐惜你一番痴心思,給你個機會,你又何必這麼說出來呢?」
沈瓊樓:「……」她有預感,這件事會被殷卓雍一直拿出來損到死。
錦川侯府里,寧氏正在和沈老夫人說話,交流一番已經知道彼此孫輩的心思,陳白和沈瓊樓是完全拿對方當表兄妹待,陳青倒是天天嚷嚷著她三表姐,可是他這孩子太小,說話也做不得數。
寧氏倒也不灰心,這事兒本就看緣分,再說她還有其他孫子呢,沒準就有個能和外孫女看對眼的。
不過他們一家也在沈府叨擾好幾日了,寧氏笑著要辭行,沈老夫人誠懇挽留。
陳青在一邊聽得心急火燎的,舔著臉道:「祖母,既然沈家祖母這般留你,咱們就再多住幾日吧。」
在座的沒有不知道他那點小心思的,寧氏氣笑,硬拍了他幾下:「出來就不想回去,回去讓你老子好好收拾你這隻活猴。」
陳青眼睛轉了轉:「禮尚往來,既然咱們來三表姐家叨擾這麼久,不如也請三表姐去咱們家住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