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她嘴裡一句『我去年買了個表』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著陸,幸好這山澗不深,她低頭瞧了瞧,身上只是有幾處磕碰擦傷,並不嚴重。
她長長地鬆了口氣,正要往上爬,就見不遠處有輛精緻馬車的殘骸,還有人斜靠在殘骸上,青絲有些微凌亂,低頭不知道在做什麼。
她定睛一瞧,隨即驚愕道:「豫王?」
雖然明知道不合時宜,但是瞧見這場景沈瓊樓心裡還是冒出一句話來——老司機翻車了。
豫王早在人掉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他不急不慢地用山澗水洗著臉,見她靠近,面上帶著些防備和漠然,等看清了是誰,才挑了下眉梢,古怪地笑了笑:「又是你?」神情卻和緩下來。
這下沈瓊樓也沒話說了,嘆了口氣:「我跟王爺真是……倒霉到一處去了。」她搖搖頭,連吐槽的興緻都沒了:「王爺是怎麼掉下來的?」
豫王倒也沒瞞她,淡淡道:「有人在寺里用了火藥,我受到餘波的波及,人和車一起翻了下來。」
沈瓊樓見他靠在馬車的樣子竟有些楚楚之姿,不由得感慨美人就是美人,狼狽起來也這麼好看,她打量片刻,見他右腿盤起的姿勢怪異,不由得詫異道:「王爺的腿受傷了?」
他並不答話,斜靠在殘破的車上瞥了她一眼,眼裡竟有幾分狐疑。
沈瓊樓頓時默了,她猛然意識到,豫王雖是個很喜歡猝不及防侵入別人私人空間里的人,但卻並不喜歡別人主動的靠近,像是佛龕里寶相莊嚴的菩薩,維持著俯視眾生的姿態。
她默了片刻,才覺得氣氛有些尷尬,補救道:「臣只是問問,並沒有別的意思。」
畢竟她這些日子出現在豫王跟前的次數太多,雖然她是無心,但落在他眼裡未必就這麼純粹了。
他見她呆愣愣有幾分不知所措的樣子,心情像每次見到她一樣,稍稍好了些:「你就是有別的意思也無妨。」
這話沒法接,沈瓊樓調開視線轉移話題,看著不遠處的陡峭的山壁,一線天也被濃密的樹蔭和藤蔓遮擋,頭疼道:「這地方太隱蔽了,底下人也未必能找到這兒來,咱們這可怎麼上去啊?」
豫王細細斟酌起她的語意:「咱們?」他瞧她一眼:「你好手好腳的,爬上去雖然難,但應當也不是做不到。」
沈瓊樓一怔:「那您呢?」
豫王比她更詫異,人行事難免以己度人,他涼薄慣了,似乎沒想到她把自己的安危也考量進去,頓了下才道:「你要救我?」
沈瓊樓不是很懂這些古代人的三觀,奇道:「王爺這話問的臣就不懂了,若是沒瞧見也就罷了,若是瞧見了又有能力,順手救一把又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她又抬頭瞧了瞧天色:「天快黑了,不知道這山坳里有沒有狼,咱們得想法子趕緊上去。」
豫王默了片刻,忽然笑的極惑人:「也是。」他瞥了她一眼:「我餓了。」
沈瓊樓東摸西摸,想起荷包里裝了些乾果蜜餞,是給福姐兒和明姐兒帶的,把荷包整個遞給他:「裡頭有些零嘴,您吃了先墊墊。」
豫王取出個桃干來慢慢吃了,遞給她一片杏脯,她接過來吃了,當即就皺起眉,覺得味道實在不怎樣,便擺擺手:「我方才在寺里吃了些素齋,您都吃吧,不用管我。」她不愛蜜餞的味道。
豫王顯然另有看法,定定地瞧了她一眼,慢慢收回手。
沈瓊樓不知道他想多了,又左右打量一番:「我去轉一圈瞧瞧看有沒有好走的路,您現在這兒帶著,看要是有什麼事兒了就喊一嗓子叫我。」
豫王唔了聲,見她走了,慢慢地把手裡綉著纏枝蓮葉的荷包放到袖子里。
她兩盞茶的功夫就折返回來,一向不動如山的臉上帶了些興奮:「就在不遠處有個平整的羊腸小路,應當是建造佛寺的工匠為了運送材料方便修出來的,咱們上去就能找人幫忙了!」
豫王慢慢地道:「怎麼上去?」
沈瓊樓興奮勁立刻下來,目光落到他的右腿上,猶豫片刻,咬牙下定了決心,沉痛道:「我背您。」
說著就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豫王:「……」
沈瓊樓覺得這個場面有點驚悚,但見他久久不動,轉頭疑惑道:「王爺?」
豫王不知在想什麼,臉上竟帶了幾分想笑的意味,眉眼彎彎:「你真的是姑娘家?哎,也罷。」他說完就俯低身子趴了下來。
雖然沈家孩子大都從小習武,這身子身體素質她很有信心,但背上他的那一剎那還是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召喚,晃了晃才勉強穩住。
豫王含笑湊在她耳邊,氣息在她耳邊流蕩:「怎麼樣?可還撐得住?」
沈瓊樓耳朵抖了抖,咬牙道:「能。」
她背著人蹣跚地往上走,雖然她在女子里算很高了,按照現代的演算法也有一米六五左右,但顯然比目測豫王還差的老遠,人在她背上,腳卻快拖到地上了,導致整個畫面十分之詭異。
豫王想了想,長腿乾脆在她腰間盤了起來。
沈瓊樓:「……」
她開始還好些,到了後面持久力不足,只好說閑話轉移注意力:「聽說王爺常呆在蜀中,那邊的火鍋好吃嗎?」
「……罷了。」
「蜀地的姑娘漂亮不?」
「……沒注意。」
「小夥子俊不?」
「……」
她問完才覺得自己問的不妥當,訕訕一笑,隨意扯了個話頭「王爺看過西遊釋厄傳嗎?」
幸好豫王很配合地道:「看過。」
她腦子邪光一閃:「你看咱們這樣像不像豬八戒背媳婦?」說完才覺得不對,恨不能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豫王怔忪一瞬,又笑意盈盈:「像。」又挑眉古怪笑道:「你想讓本王當你媳婦?」
沈瓊樓:「……不敢。」禍從口出啊。
豫王見她小巧的耳朵又抖了抖,湊過去似含非含地貼住圓潤的耳珠:「想想也可以。」
沈瓊樓身子像是通了電一般,生生打了個激靈,險些沒把他扔下去:「王爺……不要這樣!」
豫王變本加厲地貼在她耳邊呢喃:「怎麼樣?」
沈瓊樓覺得背的不是媳婦,是五指山,還是個特別要命的五指山,她黑著臉道:「您能不能離我遠點!」
豫王見她眉間帶了幾分薄怒,顯然是真有惱意,這才緩緩離遠了些,嘴裡不慌不忙說著正事:「這回佛寺既然有人敢安排火藥,想必不是偶然,只是不知道針對誰了,萬一路上遇見人埋伏怎麼辦?」
沈瓊樓沒好氣地道:「您是君我是臣,遇到這種事兒我自然得擋在您前頭了。」
他眯了眯眼,目光凝在她身上,帶著審視,神情卻難得溫緩下來。他靜默了片刻,讓氣氛也曖昧不明起來,半晌才輕笑一聲:「君臣?不是媳婦嗎?」
沈瓊樓:「……」她還是老老實實爬坡吧。
其實兩人摔下來的距離並不長,所以這斜坡雖然陡峭,但也不是很長,就是如此,她背著個人上去到了最後也幾乎是手腳並用,終於上去了之後幾乎是累癱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