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陳皇后縱然再精明強幹,陡然聽聞父親出事,一時也難以接受這般打擊。陳氏駭的俏臉煞白,大叫了一聲「爹!」雙眼一閉起,也暈過去了。
沈木急急忙忙摟住她,又是掐人中又是請大夫,沈老夫人也忙亂一時,等陳氏悠悠轉醒來,她才顧得上問道:「聖上這是為何啊?是不是還在記恨上回在檯面之事?」
沈木勸慰嚶嚶哭泣的陳氏幾句,緩緩點頭:「只怕是……最近娘娘和太子在朝堂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聖上這般只怕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
沈老夫人忍住心焦:「那咱們只怕也難脫干係,該如何是好?」
沈木無奈道:「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母親放心,兒子為官這些年,還是有幾分人脈的,下午我去探聽探聽消息,母親在家約束下人,讓眾人不得先亂了陣腳。」
沈老夫人重重點頭,卻沒想到沈木這一去到深夜也沒回來,不光是他,在刑部當差的沈念文,在學里讀書的沈岑風都沒回家。
陳氏越來越慌亂,最近一直閉門不出的邵氏也難免驚慌,但都不得不強自鎮定下來,幫著沈老夫人規制下人,嚴禁他們出去亂走,到最後乾脆閉了府門,讓人不得進出,只瞧瞧派幾個機靈靈便的小廝上街打聽。
小廝到午夜才回來,慌慌張張地跪在沈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侯爺,侯爺在刑部已經被鎖拿了,還有大少爺和二少爺,也已經被人帶走了,不光是咱們家,還有忠勤伯陳家,和其他好些勛貴,內閣學士和言官都被鎖拿了。」
沈老夫人立刻站起來,急急問道:「怎會如此?打聽清楚了嗎?」
小廝哆哆嗦嗦,看了邵氏一眼,這才小聲道:「是,是志少爺說咱們家居心叵測,意圖謀反。」
邵氏尖聲道:「不可能,志哥兒怎麼做出這等事!」
沈老夫人也覺得難以置信,縱然沈成志和家裡不大和睦,但他做出這事兒,不等於自毀根基嗎?
沈瓊樓先讓那小廝下去再探,安撫邵氏和沈老夫人道:「祖母伯母先冷靜下來,許是那小廝聽錯了呢,咱們先冷靜點,先想想法子看怎麼應對。」
沈老夫人正要說話,忽然就聽靜夜裡傳出噠噠的馬蹄聲,護院急慌慌來報,說沈家大門被一群緹騎叫開,如今這群錦衣衛已經進門了。
沈家的女人立刻出了院門去看,果然見一行錦衣緹騎舉著火把往正院走,外頭已經被圍了起來,為首的除了個錦衣校尉,還有縮縮閃閃不敢和沈家人對視的沈成志。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氣:「不知您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校尉呵呵笑了兩聲,把身後的沈成志露出來:「老夫人,您家大公子大義滅親,直指沈侯爺意圖不軌,想要犯上作亂,卑職只是奉命行事,還望老夫人不要見怪。」
眾人一聽這話,再見沈成志那閃爍的神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邵氏上前一步重重地給了沈成志一耳光,厲聲道:「你這不孝不悌的畜生,竟然做出如此狠毒之事來,還不快去跟人說,說你二叔沒有謀反,一切都是你自己造謠的!」
她縱然心裡也希望過二房倒霉,但也從來沒想過這等惡毒又愚蠢之事,如今沈家一門全靠著二房,二房要是倒了,整個沈家也都沒了頂樑柱,誰能撈著什麼好處不成?「
沈成志顯然早已經被教過該怎麼說,捂著臉悶聲道:「二叔心懷不軌,我也是魏朝臣子,豈能由著他得逞?」
邵氏氣急攻心,撲上去就想扇死這個不知所謂的孽障。怒聲罵道:「你這個不知所謂的混賬東西,你二叔出事了,你能落著什麼好不成?我當初真該一巴掌打死你這個孽障,也省得今日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兒!」
校尉一把攔住:「魏朝律法規定,女眷不必關押在牢里,在家中由專人看管著,諸位夫人都是體面之人,就先在這正院呆著吧。」
他頓了下,又道:「哪位是沈家三姑娘?」
沈瓊樓緩緩走出一步:「是我。」
他其實早就看見了,不過隨意一問,上下打量幾眼,見果然容色妍麗,難怪廠督指名道姓要把人單獨關起來。
他比了個請的手勢:「上頭有吩咐,沈家小姐單獨關押,您這邊請,得罪了。」
陳氏立刻護在沈瓊樓身前,雙臂張開:「你們別想帶走我女兒!」
校尉皺了皺眉:「侯夫人別與我們為難。」錦川侯府是武人世家,他也是行伍出身,心裡倒是有幾分敬重,也不願與這些女眷為難,但這些的前提是這些女人要守規矩。
沈瓊樓反手摟住陳氏輕輕安慰:「娘,我沒事的,你不用著急。」她沖沈老夫人打了個眼色,讓沈老夫人拉住陳氏,對著那校尉道:「走吧。」
沈家宅子是不缺的,那校尉隨意把她安置在一所環境清雅的小院里,外面命人看管著,半個字也不多說,自己就躬身告辭了。
沈瓊樓本來還想探問幾句,但見他如此,也沒再開口,找了張床坐下,邊思索起現在的情勢來。
想著想著卻不由得跑偏了,她昨日還擔心自己和殷卓雍的事兒,但那些兒女情長和今日的抄家滅族之禍比起來,只能說是小事了。
沈瓊樓急急思索著現下誰還能拉拔沈家一把,她自己積攢的人脈不多,大都是跟沈家官位爵位差不多的,仔細想完就剩下殷卓雍,太子和幾位太傅了,但問題是該怎麼出去呢?
她兩輩子別說這種事兒了,連小偷都沒遇到過,連個參考都沒有,思考起來猶如腦袋短路,過了半晌才眼睛一亮,走過去輕輕敲著窗欞。
外頭看管的番子立刻走過來,不耐道:「做什麼?」
沈瓊樓在裡頭嘆了口氣:「大人能不能給我個蠟燭,我這人有個毛病,夜裡跟瞎子一樣,不點火就什麼都看不清。」
古代人得這種病的並不少,番子一聽就知道了,雖不耐煩,但想到廠督的吩咐,還是取了個小蠟燭給她,又遞了個簡易的火摺子過去:「就這麼一個,用完了就再沒了。」
沈瓊樓應了聲是,接過東西小心翼翼地掖到袖子里。
就這麼關了一天半,她心急想探聽些消息,偏外頭人嘴巴嚴得很,半個字都不往外吐露,她心急如焚,故意在屋裡砸了個茶杯,屋外頭的錦衣衛連忙探頭進來查看,見沒什麼大事兒,又悻悻地縮回去了。
她循序漸進,不是打翻茶杯,就是人從椅子上摔下去,再不就是在屋裡罵罵咧咧,一次兩次還有人來查看,次數多了外頭人也懶得管了,只道這位貴女驕縱慣了,也不分分場合就打人罵狗的。
第三天天才泛起魚肚白,關閉許久的屋門呀吱一聲被推開,沈瓊樓抬頭去看,就見蘇沅步履悠然地邁了進來。
她眯起眼,冷冷地看著他:「是你乾的。」
蘇沅笑了笑:「你猜。」他傾身坐下來,彷如在極好的友人家做客一般,熟稔道:「你近來過得如何?」
沈瓊樓捏碎了個茶杯,將一塊碎瓷捏在自己手裡:「過的好得很啊,全家都不知道死絕了沒。」她也沒問蘇沅為何要如此,想想他為誰所用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