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幻夢
第十章幻夢
如同重生一般的興奮，那是一種新生的力量，彷彿一切都是嶄新的，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我抱著妞妞走在記憶里熟悉的道路上，想著回到家之後，再一次的見到我的媽媽，要對她說些什麼。
我要告訴她我有多想她，有多愛她，有多感謝她。
妞妞在我懷裡扭來扭去，執著的指著街對面的冰淇淋機吵著要吃。我自然不會如她的願。笑話，我才被車撞死了沒多久，早就對過馬路這一事件產生陰影了好么？！
「別鬧，家裡的冰箱里有呢。」
「沒有！」妞妞不滿的撅著小嘴：「我昨天就吃光了！」
「媽媽會買的。」
「不會！麻麻說過我吃完就不給我買了！」
「……」我突然發現發脾氣這種事真的不用怕時間太長而不熟練，當初我是怎麼做的，如今我依舊信手拈來，完全沒有一點生疏的感覺。
小區並不遠。
走了十幾分鐘就到了讓我生活了許久的地方，這裡比三年後要顯得新一些。小區門外的一些小攤子在三年後早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片被劃成的商業街。
我的胳膊有些酸了，將妞妞放在地上，用手牽著她。一邊對比這現在的小區環境和三年後的小區環境。
如果我告訴坐在花園旁邊的長凳上曬太陽的大爺說，他老婆會在明年去世，他一定會用他手裡的煙袋抽我。
因為他老婆生龍活虎，大概吃多了蓋中蓋，一口氣能上五層樓。
如果我告訴正在陽台邊澆花邊哼著小曲的女人，她的老公已經背叛了她，並且出軌了還不止一個，她肯定會把手裡的花灑直接從樓上扔下來。
因為她才結婚不到一個月。
我走在小區里，莫名的有種掌握了別人命運的奇妙感覺。我知道他們三年後是什麼樣子，知道這三年內他們會經歷什麼。
倘若我三年前，也就是現在，知道我很快會死於車禍的話，那麼我近期一定連門都不會踏出一步。
在我還這麼大的時候，總覺得生活中的事情讓我煩躁，讓我覺得無計可施，讓我覺得唯有死才能解決一切。可真的當我死過之後，才能看清看淡，眼前的所有種種，不過都是過眼雲煙。我所擔心還未發生，我所有擁有的不曾珍惜，我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又鄙夷一無所有的人。
而現在，我心境已經平靜坦然，自覺如今的生活並沒有什麼會讓我泛起巨大的波瀾。
上了三樓。
站在我家門口。
這是在三年之後我被大師帶離的地方。他當著我媽的面把我帶走，從此我如同浮萍，無根可依。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能重新回到，這個依舊充滿愛卻貼滿了符紙阻止我回家的地方。
「姐姐，你是不是沒拿鑰匙啊？」
一旁的妞妞許是見我站在門口的時間有些長，提醒道：「地毯下面還有一把呢。」
「我有。」我從外套兜里掏出鑰匙。將鑰匙插進門鎖的那一瞬間，我有些害怕。萬一一切都是夢怎麼辦？
萬一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房間的門上被貼滿黃色的符紙怎麼辦？
「姐姐？」
我深吸了一口氣，吐納之間只覺得一股燥熱之氣呼出體外，讓我平靜了一些。我閉上眼睛，手下使力。
『咔嚓』門開了。
與此同時，本來一直被妞妞握著的左手上的力道忽然消失，那些屬於夏日的溫度和腳下踩著的地毯的觸感統統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全身有些發冷的涼氣，和聊天聲不絕。
果然，一切都是夢。
我睜開眼睛，面前是我進的那家冰淇淋店。坐在我旁邊的人已經走了，留下一個已經空了的，卻還在冒著涼氣的紙杯和一根暖黃色的塑料勺子。
我一動不動的看著那些乳白色的氣體上散到一定的程度，最後和空氣融為一體再也看不見。
這是我第一次對於香草味兒的東西沒有任何興趣。我在心裡說道：如果能讓我重新回到三年前，我願意從此放棄我最愛吃的東西，最喜歡玩的遊戲，甚至願意孤獨終老，自己一人慘淡的度過晚年。
但是我又明白，這一切都是回不去的，只是不想就這樣的放棄，不留一點期待給自己。我的眼睛已經忘記了流淚的感覺，它乾澀的像是發不出聲音的嘴巴。
而我的心卻在嚎啕大哭，淚流不止。
那種陰鬱的心情和不出太陽的陰天一樣，陰壓壓一片雲彩怎麼都被風吹不散，一直堆積在心頭上，遮擋了明媚的太陽。
對於大師的任務我是沒有任何心情去完成了，坐在這裡看著一對對的情侶亦或閨蜜亦或母子母女又或父子父女只有一陣陣的心酸。
那些小孩子的煩惱還只有我吃完這口冰淇淋就不能再吃了的程度。他們如同陽光那般能夠輕易感染人的笑聲，不停的在提醒我只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
都說卻道天涼好個秋，誰曾知這熱烈的夏季也會使人頭昏腦漲，心情不振。我揣著一顆受傷的小心臟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我的家就是大師的家，我已經沒有家。
……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大師從激烈的電腦遊戲當中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語氣帶著些驚訝：「難道這麼快就解決了她？」
「我什麼時候才能升天？」我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遠離這個是是非非之地，不論是去西天佛祖那，還是天堂耶穌那，只要能離開，這兩個地方隨便哪都可以。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大師這次是頭也沒抬，眼睛緊緊的看著遊戲。
「覺得沒意思。我這樣算個什麼身份啊？感覺日子一眼望不到頭，卻能感覺到兇險無比。」
我就不明白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在死了之後，還留戀人世的。有意思么？親眼看著當初口口聲聲說愛自己一萬年的人，在自己死後就拿著護身符寸步不離，生怕你去找他們，難道不覺得心裡拔涼拔涼的，連鬼生都沒有勇氣在活下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