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前世的記憶

有的時候，9S覺得，成為人造人蠻好的，只要被重做，再怎麼痛苦的記憶都會消失，你在世間存在的一切都會被抹除，在從製造工廠出來的那一剎那，你又是一個新的你，你又可以開始新的生活，雖然世界還是那麼黑暗。

但是，針對9S的重做並不徹底，至少9S是這麼覺得的。這倒不是因為他偶然獲得了李元元的記憶，也不是指他腦袋裡目前尚存的那一塊黑色記憶區域，而是指一種感覺，一種在義體被啟動的一瞬間，在獲得了新生的一瞬間就隨之而來的感覺——對寄葉部隊B型作戰機體2號的親切感。

沒有見面，被重做之後也沒有載入任何2B的信息，但睜開眼的一瞬間，9S就知道，這個世界存在著這麼一個少女，她在等待著自己，她在很久之前就和自己有了交集，許多次...

她，將會成為自己的全部。

這種感覺讓9S欣喜，心中有了牽挂的人，那至少代表著自己不是孤獨的吧？

可現在，這種感覺蕩然無存。因為2B就站在自己面前，因為2B的幻想世界中，自己是不應該存在的。

原來，我在你的心中，連立足的位置都沒有么？

驚訝變成默然，最後化為9S臉上平淡的苦笑，如同承受不住這個世界的壓力一般，9S開始一步步後退。在看到眼前少年傷心面目的一瞬間，2B咬緊了自己的下唇，想要伸出自己的右手進行挽留，但是現在的她，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對不起，9S，我沒有資格把你留在我的世界啊，因為...

「我看見了14B她們...12B的房子是水藍色的，14B的是青色的，和她的瞳色一樣，很精緻。對於她們，即便是房子，你都會儘力的去幻想。」

後退幾步之後，9S最後一絲力氣也被絕望蒸發了，他只能無力的跪倒下來，低著頭，用雙手支撐著自己的軀體。

滴答...滴答...

跪倒在地的9S有些小驚訝，因為在這個世界中，他滴落的淚水，竟然化為了一顆顆晶瑩的鑽石。

「我還看到了風和沙...看到了210前輩，對了，野豬是不可能在淺海生活的，雖然是幻想世界，但也不能不講道理的把它們幻想出來啊。」

恨不起來啊...就算知道了我不配存在於你的世界中，我對你還是一點都恨不起來啊...

拼了命的擠出最後的笑容，9S揚起了自己的頭顱。

「9S...」

「2B的世界真的很美呢，可以的話，我也願意你一輩子留在這裡，就算這裡沒有我的位置，也無所謂了，至少你能夠永遠的遠離戰鬥。但是，不好意思，我是來打擾你的美夢的，2B，這一切...都是你的幻想，請你，醒來吧。」

就在9S思考著，要怎麼和眼前的2B解釋一切，好讓她相信這一切都是幻想的時候，一陣輕柔的風拂過了他的臉頰，眼前一晃，當9S從新取得視野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高空，而一雙細長的手正穿過他的腋下，將他緊抱。

「吶...9S，我知道這裡是幻想世界。我也知道沉溺在這裡不好，可是...我不想出去啊。不是為了逃避戰鬥，也不是為了遠離現實之中那個污穢不堪的世界，而是因為在這裡，你是不會出現的...如果現實之中的你不進來的話。」

「為什麼，原來我在2B的心中，是這麼令你厭惡的么！」

看來真的是被她討厭了呢，一次又一次的強調。

雙臂微微用力，2B壓制住了9S的掙扎，憑藉著幻想生出的白色雙翼，帶著懷中的少年在這天際之間翱翔。

「不是的...因為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傷害你...你知道么，我對你犯下的罪孽，就算是死上千萬次，都不足以償還的。」

一顆顆鑽石滴落下來，消失在了下方的淺海中。

「每一次，你都是帶著微笑...」

隨著高度的攀升，從背後傳來的擁抱也用力了幾分，2B軀體上的溫度已經和9S融為了一體。並且伴隨著2B細細的話語，9S大腦中久不見鬆動的黑色記憶區域，竟然有了變化，一幕幕生前的經歷如同快進電影一般，在9S的腦海中閃過。

「一次又一次，為什麼你不反抗呢，即便是刀尖抵住了你的下巴，為什麼你還能笑得出來啊，你知不知道這樣子，會讓我下不了手的！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啊！！」

原來...我的死亡...

「如果說這就是我的宿命，那麼就永遠讓我在這一條不歸路上走下去就好了，為什麼，我會對一個我終將要殺死的人造人，產生這種我無法控制的感情...」

都是你親手帶給我的啊...

「殺了我吧，2B，履行你的責任...就算是把一切都告訴了你，你也只是給出這種回答，連一絲逃避的行動都不會有。為什麼，為什麼啊！！9S，你為什麼就不逃呢，你難道就不想活下去么，你難道就心甘情願的，死在我的刀下么？！！我只能逃到這裡了，這裡沒有你，我就不用再...」

氣流將2B的白髮帶起，然而，她掙扎的嘶吼卻被一張溫柔的嘴唇堵住了。透過唇瓣傳來的溫度和濃濃的愛意讓她失神，白色的雙翼瞬間消失，緊抱著彼此的兩人，就這麼直直的下墜。

「我都記起來了...所有的一切，我的誕生，和我的終結。」

「9S...我...」

「我一點都不會怪你哦，我也不會怪那時候的自己，因為只要是9S，就一定會這麼做的。」

在加速度的作用下，兩人就如同一顆黑色的流星一般，劃破天際，對著這個被幻想出來的世界，墜落下去，並且2B和9S都很清楚，就算是幻想世界，按照這個速度下落，兩個人也絕對會粉身碎骨的。

但是緊抱的雙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因為，每一次...你每一次終結我的時候，都哭得很過分呢...原來2B從一開始，就知道哭泣的啊...而且，那時候的我，如果不去死的話，那麼消失在這個世界的，就會是2B了吧，沒有2B的世界，我是不能存活的。」

「9S...」

「要落地了哦，再不變出翅膀的話，我們就要死在這裡了哦...2B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哦，就要回到可惡的9S存在的世界，就要繼續戰鬥了哦...唔？！！」

這一次，輪到9S話語被堵住了。

「原來，這就是人類接吻的感覺么...似乎，很容易讓人沉醉呢。」

緊抱著懷中的少年，2B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任由狂風在自己的耳邊劃過，讓自己和眼前的人兒碎成了無數碎片。

吶...9S

嗯？

我會在現實世界活下去的，並且，你也要活下去！

......

因為，我絕對不會再讓你死在我的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