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十五章
重嵐紅著臉看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想了想還是閉了嘴。這時候馮嬤嬤拿了琉璃瓶盛的玫瑰鹵子來,對著她笑道:「小小姐吃點這個,去去嘴裡的膩味。」她一轉頭問道:「大人可要一道用些?」
她想著晏和不愛吃甜食,本來只是問問,沒想到他竟點了頭:「兌開之後端上來吧,不要太甜的。」重嵐身子一挺,正要說話,他就又補了句:「你也喝兌開的,太甜的小心牙齒生蟲。」
馮嬤嬤笑得合不攏嘴:「大少爺和小小姐好的喲,跟親親的父女倆似的,真是攢了幾輩子的父女緣分。」
晏和揚了揚唇,一語雙關:「確實是緣分。」
重嵐面上訕訕地,也不好接話。馮嬤嬤辦事利落,轉眼就兌了玫瑰汁子過來,不涼不熱正好能喝,她伸手接過青花纏枝紋茶盅,咕嘟咕嘟幾口喝完,溫熱的湯水喝完之後腹腔暖洋洋的,她探頭看著正堂外的一汪明月,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馮嬤嬤看天色不早了,探手想要把她抱起來,對著晏和告罪道:「小小姐怕是困了,在這裡怕擾著少爺,老奴先把她帶下去安置了。」
晏和略一抬手止了:「不必,她過幾日就要回學堂,留在這兒我考校她功課進度。」
馮嬤嬤遲疑著抬頭看著外面的天色:「可這時候不早了啊…」
她本想說考校功課也不急於這一時,就聽晏和漫聲道:「若是晚了就讓她先睡在我屋裡。」她見她主意已定,也知道沒法再勸,便把重嵐放下轉身出去了。
重嵐站在正堂里,一隻手無意識地絞著腰間的絛子,皺著眉小臉滿是不願:「我晚上睡覺流口水,磨牙,還打呼…萬一擾著你休息怎麼辦?」
他慢悠悠瞥了她一眼:「無妨。」他抬眼看了看月色:「時候不早了,走吧。」
她見他主意定了,只好慢吞吞地跟在背後,故意長吁短嘆唉聲嘆氣,他在前面只當沒聽見。
重嵐在晏府住這麼久了,進他屋子還是頭一遭,一進門就見地上鋪著雪白的羊毛毯子,當中擱著烏木雕花的圓桌,旁邊呈梅花形擺著圓凳,琉璃燈四面點著,映照著整個屋室光彩熠熠,盈盈如新雪。一股子如蘭似麝的味道撲面而來,引得她深吸了口氣。
這屋內陳設處處透著精心,真瞧不出來屋主人是個帶兵打仗的將軍,倒像是哪家的風流公子,不過她想到他平時的打扮也就釋然了,本就是個極精細的人,日常用度講究些也是理所當然。
他把筆墨鋪好讓她練字,自己優哉游哉地捧著茶盞喝茶指點,她站著練字,提筆用力,可惜力道實在不足,過了半個時辰胳膊便抖了起來。
重嵐忍不住偷眼瞄他,見他正在躺椅上斜靠著看書,正想把筆放下偷會兒懶,就聽他輕咳了一聲,她一臉憋屈地又把筆握了回去。
又練了半個時辰,他才允她放下筆,仔細瞧了瞧她寫好的字,嗤笑一聲:「毫無存進。」
重嵐:「…跟您不敢比。」她一個經商的字些那麼好乾嗎,能記賬能寫信不就成了!
他搖搖頭:「別耍嘴皮子了,明日還得繼續練習。」他理了理衣擺:「如今夜色已深,這就安置了吧。」
重嵐臉色變了:「安置在哪啊?」她記得晏和這屋子沒有偏間和抱廈的。
他一笑,帶著她進了碧紗櫥,指了指黑漆雲母石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你今晚就睡在這裡吧。」
重嵐心頭亂跳:「我睡這兒,那你呢?」
晏和笑了笑,神情有幾分古怪:「你想趕我去外面睡?」
重嵐乾笑道:「那自然是不敢,我不拘睡哪都行,兩張凳子拼一拼便得。」她又結結巴巴地補了句:「男女授受不親啊…」
他眼底有幾分玩味:「你覺著你這個年紀算得了女人?」他倒是好奇,她能藏到什麼時候,藏到什麼地步。
重嵐聽這話有些不對味兒,但讓她跟個男人同床共枕也太難為人了,她眼底糾結片刻,直到抬眼瞧見他興味的眼神,才咬著牙道:「您說的是。」
晏和哦了聲,神情略有失望,命人打水進來服侍洗漱,他解開發冠,又去解腰帶,轉身身上就只剩下了素綢的中衣和薄薄的褻褲,他的衣裳用料講究,輕薄透氣,隨著他的走動隱約看出筆直修長的兩條腿的輪廓。
這情景能讓人垂涎三尺,按理來說是人人都想看的艷福,重嵐卻完全高興不起來,只是坐在一邊的帽椅上,兩條腿突突亂顫,他忽然走了過來過來,見她低頭緊張的模樣,嘴角微微一挑:「蘭蘭?」
這還是他頭回如此親昵叫她小名,重嵐恍惚一瞬,有點不知道他叫的是哪個蘭字,頓了片刻才局促地應了聲。
他坐過來看著她兩隻不斷晃蕩的小腳,一手扶她站起來:「你緊張什麼?」他手裡握的小手冰冰涼涼,還不斷沁出冷汗,他傾身歪頭上下打量著她:「你在怕我?為什麼?」
要是她是真的何蘭蘭,當然是不怕的,反正小戶人家家裡姑娘和父母住的多得是,可她不是啊!一個能議親的大姑娘和大男人睡一張床上,想想就覺著渾身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