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無路可逃
楚陽王連著好幾天,都沒有看到人影。
然而阮小竹和那頭大白虎相處的卻越來越和諧了。
其實,阮小竹也沒有做什麼,她只是渡過了那個一點也不淺的湖,爬上了假山,折了一根長長的竹竿。
白虎很兇,但他看起來確實對那個小湖很是畏懼,人可以游過去,但絕對能淹過老虎。
阮小竹就用竹竿尖端挑著一塊肉,遞過去。
如果白虎對她咆哮,她就用竹竿打白虎的頭,如果它乖乖地把嘴巴閉上,阮小竹就把肉給它。
只是,這樣總在高舉著竹竿的行為,幾天下來,也讓阮小竹手臂疼得都聚不起來。
然而她的成就也是斐然的。
現在,白虎已經完全無視了這個女人。
她在的時候,它壓根就不會舉起頭——就等著這個女人把肉送到它嘴裡去。
這哪裡是個凶獸?
分明是個懶貨!
然後阮小竹發現了這頭懶貨的更多亂七八糟的習慣。
它喜歡被人順毛,喜歡有人給它撓痒痒,喜歡有人幫它清理大便,高興的時候還會喉嚨里呼嚕呼嚕地響。
而阮小竹作為侍奉它的回報,現在阮小竹已經可以抱抱它了。
在這樣的一個環境,兩個完全不同種族的生物,竟然成為了朋友。
阮小竹會和它說說天氣,說說早餐,但說多了,就沒法繞過那個叫做楚陽王的男人。
一想到那個人,阮小竹就頹廢地嘆了一口氣,兩隻手臂一抱,鬆軟的白毛手感非常好:
「……他原來其實不是那個樣子的。」
這樣一說,阮小竹就更想嘆氣了:
「可他現在竟然是這個樣子了。」
當然,阮小竹一開始還是有那麼一點恨楚陽王的殘忍,但同時她又能非常理解對方的想法。
若是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女,怕是比他還狂躁不安。
尤其是楚陽王曾經還救過她,憎恨和年少時候的仰慕混雜在一起,最終阮小竹也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感情了。
不過,為了不至於死的太慘,她還是決定,自己要離那個男人遠一點。
轟然一聲,鐵門被拉開。
尋常的奴僕沒有人敢走進這個院子,阮小竹倉皇地抬起頭,十分驚訝地看著楚陽王落落大方地走了進來。
然而,楚陽王看著阮小竹整個像是沒骨頭一樣地掛在白虎身上,看起來驚訝比他更重。
唯一沒傻的只有白虎。
它掐著嗓子嗷嗚一聲,完全沒有之前虎視眈眈盯著阮小竹的兇悍。
像是一個受了欺負的委屈小媳婦,提溜著腳就竄進了林子里。
阮小竹沒料到它慫這麼快,這麼沒形象,哎喲一聲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楚陽王被她的蠢樣給逗笑了。
阮小竹揉了揉自己被摔紅的下巴,覺得有點委屈,卻不敢在楚陽王面前哭出來。
只好睜著一雙眼眶發紅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著他:
「王爺……你怎麼來了?」
「我想到哪裡去,難不成還要請示你不可?」
「沒有啊。」
阮小竹嘆了一口氣:
「王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絕對不敢管的。」
然而這樣恭順的回答,楚陽王似乎仍然是不滿意。
他瞅了瞅躲在林子里,只能看見模模糊糊地一抹白色的老虎,冷哼一聲:
「也虧這傢伙跑的快……」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阮小竹身上。
他是真的沒想到,阮小竹之前跟他說的那句,教白虎和人相處竟然是認真的。
而且,目前看來,她的進展竟然還不錯。
楚陽王不爽地哼了一聲:「既然如此,你明天就不用過來了。」
「哦。」阮小竹臉上的不舍之情,越發讓楚陽王不高興了。
「嘉……」楚陽王剛剛開了一個頭,突然猛然想起來,這個女人早就不再貴為公主了,他挑挑眉,好奇道,「你現在叫什麼名字?」
「阮小竹。」
楚陽王楞了一下:「你說什麼?」
「阮小竹。」阮小竹不得不一個字一個字地給他解釋:
「大小的小,竹子的竹。」
然而她的解釋沒能讓楚陽王露出半分高興之色,他翻了一個白眼。
這樣粗俗無理的動作,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只會讓人覺得粗鄙。
但楚陽王真的長得太好看了,反而那抬眼睥睨世間般風華無雙,越發讓人可惜他瞎掉的那一隻眼睛。
楚陽王嘲笑她:「這是什麼鬼名字?是正常父母該給女兒家取的名字么?」
阮小竹也不高興了:「這是我母……我娘給我取的名字。」
「聽著就像是一個賤種的。」楚陽王惡毒地譏諷她。
阮小竹倒是很平靜,她早就接受這個現實了。
若她是一個天生高貴的,怎麼可能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因此,她非但沒生氣,反而和善地笑笑:
「沒有辦法,我本來就不是什麼王公貴族,這名字才適合我。」
楚陽王的臉又忍不住扭曲了起來。
……她竟然這麼平淡的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果然是天生的賤民。
而他就這樣用一場讓全城都無限羨慕的盛大婚禮,將這麼一個賤民娶回了家,成了他的正妻,入了家譜……
開什麼玩笑?簡直……簡直……楚陽王悶氣了半天,最後口不擇言道:
「哼,也是,像是你這種賤民,是沒資格做我的妻子,頂多做個……倒夜壺的丫鬟。」
他滿懷惡意地笑起來了。
「好啊。」阮小竹的態度可比他坦然多了,雪白的手一攤開,「休書。」
就這兩個字,猛然就像是在楚陽王臉上打了一個巴掌。
他以為這個女人會哭著求他,以為她會惶恐害怕。
然而阮小竹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不,還是有的,有的只有一片淡然優雅。
她以為她是誰啊,還是過去的那位高貴美麗的嘉容公主嗎?
她就這樣迫不及待地,比楚陽王更期待擺脫這場婚姻。
阮小竹從骨子裡就根本不在意他。
可,可她怎麼可以完全不在意他?
楚陽王暴跳如雷地想,他可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足以控制他生死的強大男人。
阮小竹怎麼可以不在乎,她知道自己完全只是因為楚陽王的憐憫才活下來的嗎?
然而少女美麗素凈的面容上,仍然是一片柔軟的坦然之色。
楚陽王盯著阮小竹了一會兒,似乎想要從對方臉上找出一絲一毫逞強的意味,但他失敗了。
楚陽王嘲諷地想,果然,這個女人之前說愛他,說喜歡他,說想注視著他,每一個字都是在說謊,騙人。
她根本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他,一有機會就撲上來了。
然而,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他非但將阮小竹這個賤人的驕傲都碾碎。
好叫她知道,除了楚陽王以外,她無路可逃。
「過來。」
即便是不太擅長察言觀色的阮小竹,也能意識到楚陽王這一刻的不快。
她慢吞吞地,恨不得每一步都能慢到無限的蹭過去。
她已經後悔了,明明之前就做了決定,不要再去招惹楚陽王了。
可是……說起來,她到底又是哪裡惹得楚陽王不高興了,不是他自己說的,自己不配做他的妻子嗎?
楚陽王一直盯著她蹭過來,眼神越發的不友善:
「連路都不會走了,你這是還要人抬過來嗎?」
「沒有。」
楚陽王也沒在這件細節上糾結太多,他舉起手,將食指含在口中,吹響了一聲口哨。
隨著一聲響亮的嘶鳴,一頭渾身烏黑,只有四個蹄子雪白的高大戰馬飛快地奔跑了過來,神俊非凡。
楚陽王看著這馬,神色都不由自主溫柔了起來。
他原本就長得好看,現在身上生人勿進的氣質稍微淡了一點。
立刻就像是被擦去了灰塵的明珠一樣,越發覺得炫目起來。
阮小竹自己也是一個出眾的美女,卻仍然覺得這一刻的楚陽王,讓人不敢直視。
楚陽王拉著韁繩,溫柔地和那匹戰馬低聲說了幾句話。
阮小竹這才知道,原來楚陽王不是沒有溫柔的模樣。
他只是不會將他的溫柔施捨給自己。可是這麼吃一匹馬的醋,那也太掉層次了。
而楚陽王卻不知道阮小竹那一瞬腦子裡想了那麼多無聊的東西,他微微一用力,就直接翻身上馬。
動作瀟洒到不可思議。
那戰馬也是頗為喜悅的嘶鳴一聲,然後,下一秒,馬蹄奔騰。
阮小竹驚呼一聲——她被楚陽王攔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