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燃煤之煤

「你好啊兄弟，明天凌晨就先排車給你送過去……」電話里是一個洪亮而熱情的嗓門。

榮克真誠的道謝，說清了南風造船廠的地址，正要再聊幾句，旁邊伸過來一個小手：「拿來！」

「哦！」

榮克答應一聲，把電話遞了過去，小腰精接過電話聽都沒聽，直接按掛了。

「多的50噸，報的你今晚酒錢加車馬費。500噸算你頭批壓的，往後再要你跟王胖子單聊。」

小腰精嚼著口香糖，隨意問，「信的過我么？」

「瞧您說的，這500噸算牽線費。一月之後，隨時打電話，我給您送過去。」

榮克一副義薄雲天的表情。

小腰精斜了榮克一眼，沒搭理他，一拉內拉手，開門下車。

「嘭！」

門被甩上了。

「小婊砸！」

榮克恨恨的看著後視鏡內，車后攔出租的小腰精，鼻間是淡淡的幽香，臉上是濃濃的不忿，「看在煤的份上，榮老闆不跟你個小丫子計較。」

「大傻蛋！」

啟動的計程車與靜停的小面錯身而過時，坐在後座的艾可吹破了個泡泡，透過後車窗，看到了麵包車裡獃頭鵝一樣的榮克，臉上有些許綳不住的笑意，「開著小面裝大款，這什麼人哪。」

……

凌晨三點二十分，南風船廠。

廠門至物料場一路的隧道燈全亮，連工人食堂前的無極燈也開著。

十五輛橙黃與青色的運煤專用自卸車，一溜排開。

常青山，富春，領著六個青工，揮舞著發光指揮棒，指導車輛按路線行駛。

一輛煤車到預定地，屁股對準堆煤場預留的空地，后斗千斤頂一樣的斜起，滿車的煤就卸下來了。

五個力工拎著水管，對準堆煤場上空，漫天的洒水，壓制揚塵。

「小兄弟以後量大了，走船運好一些。我看你棧橋齊備，萬噸以下貨輪都能直接進塢啊，堆場至船塢鋪個軌道就行。」

貨場不遠處，停著一輛白色途銳，轎車外型的四驅越野。車邊一個白襯衣，掛著金鏈子的大胖子，抽著煙，笑呵呵的陪一旁榮克說話。

「王哥，你這一車拉多少？」

榮克沒有去看卸煤，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拉煤車上。

「不到四十噸，趁天黑，稍微多裝了點。」王胖子對榮克的態度挺好，沒有因為對方年輕而輕視。

「有限制？」榮克請教。

「走長途最多三十噸，超了就罰，過一個收費站單車100起。允許你超載，但多收費。超三成加五成過路費，超五成加一倍，超一倍加三倍過路費。短途路管交管熟悉點，可以稍裝多點。用煤大戶都有專軌專列，陸運的一點薄利全在超載上了。」

王胖子一根煙快完的時候，又掏出來一根續上了。

榮克歪著頭想想，問：「火車裝多少？汽車最多載重可以裝多少？」

「火車？一列六十節的運煤專列四千噸左右吧，單節六十多噸，損耗不等。前些年扒火車的挺多，別說原煤，焦炭還熱的時候就朝下扒拉。不光咱這兒扒，我原來在俄遠東做過一段煤炭，那邊也扒。邊扒邊喝伏特加，喝茫了就躺車頂上歇了，一降溫直接凍死個逑了。」

王胖子吐了口煙，「大挂車比車皮還能裝，可以頂到一百噸，一輛車就是一輛半M1A2主戰坦克的重量。」

「拉這麼多？王哥怎麼不用挂車？」榮克嚇了一跳。

「一般橋不好過，路面都能壓碎，對路基破壞大，還容易出事故。坦克剎的住，挂車停不下來。發現人車擋道的時候，剎不剎一個樣。為了不翻車，不剎反而好些。大挂車全是私改的，太容易翻。」

王胖子一手背後，一手夾著煙吞雲吐霧，「碰撞，路試，平衡配重試驗，什麼都沒有，就是加掛加馬力加輪胎，能上路就行。這玩意司機開著都怕，交警都不敢站車前攔，都知道剎不住。觀音菩薩朝車前一站，司機除了念阿彌陀佛，也只能閉個眼了。」

「您這些運煤的車什麼價？運費怎麼算的？」榮克看著正一輛接一輛卸貨的運煤車問。

「這不是我的車，專業運煤的。運費各段不同，段不好，陸路運費比煤貴，山西到山東每噸150左右，包頭到遼寧就要330了，鄂爾多斯到江蘇差不多要400了。什麼都不好乾，特區好些，車好自卸。有的運煤司機為了掙個100塊的裝卸費，整車煤自己卸。」

王胖子指著一台正卸煤的青色運煤車，「這都是改的，美國的專業運煤車，一車十八噸左右的載重。咱們國內沒四十噸的載重，賣都不好賣。運煤車基本都是定製改的，一個車頭加個掛。十萬以下到十幾萬，主要是馬力要大。超載太大，基本三年車軸就廢了，主縱梁，輪轂，制動轂一年就廢。」

「改裝車上路不會扣車吧？」榮克一皺眉，有點擔心的問，改裝車飆車可是扣車的。

王胖子一笑：「跑長途貨運的，只要是運原材料的，鐵砂，煤炭，砂石，礦石，不超載可能么？超了就罰，路塌了再鋪嘛。飲水思源，跟車輛改裝廠有什麼過不去的？」

「我明白了。」

榮克點了點頭，對面有豬相心中嘹亮的王胖子感覺挺親近，心中一動，笑問，「王哥，你說我要是生產種油耗低，載重大的貨車，有市場么？」

「那市場太大了，國內卡車司機超過1300萬，世界第一，終日奔波，全年無休。超載成這個鬼樣子，鬼見了都怕，每年要開廢多少車。」

王胖子扭腰環顧了一下船廠的周遭，點點頭，「小兄弟，貨車就個發動機，其他全是軸承鋼板類構件，拼積木一樣。相對你這個船廠的加工能力來講，改個貨車小菜一碟。但是我沒聽明白你意思，你這船廠還有低耗油的技術？」

「王哥，您說的那類四十噸運煤車，百公里油耗多少？」榮克笑問。

「五六十個吧，最少了。」王胖子回道。

「我們廠，可以做到八個油左右。」榮克神神秘秘的說，意在挑起王胖子的興趣。

「多少？百公里？滿載？」王胖子不可置信的問。

「八個油，百公里，滿載，還能開空調。」榮克肯定的回。

「這什麼技術啊？航太科技？您這是船廠還是飛船廠啊？」

王胖子一臉的不相信，「不會是燒火箭燃料吧？」

「不會。」

榮克抬手朝不遠處漸高的煤堆一指，「就燒煤！」

「咳！」

王胖子被煙嗆了下，懵了，「燒煤？火車啊？」

「王哥，你這是什麼表情？汽油好吧，為何載重汽車用的是柴油？」

榮克理所當然道，「我造的車，我說了算，憑什麼不能用煤？」

王胖子一臉狐疑。

「月內，我攢兩輛出來讓您先看看。」榮克掏出根煙遞了過去。

「燒煤的汽車，上路不用鋪軌吧？」王胖子接過煙點上，還是一臉不信。

「眼見為實唄！以前沒上過汽車，作坊級的只能靠口碑。王哥接觸貨運多，對礦上，運輸公司與貨車司機都熟悉。現在煤價這麼低，何不多兼個業務？」榮克說道。

「…想讓我幫你賣車？」王胖子吐了口煙。

「錯了，是我想幫您賺錢。」榮克信誓旦旦道。

「那倒也是，我公司里的人養著也是白養。這兩年做煤做吐血了，又不敢斷了老關係，要不是艾可長輩幫襯著，早改行了。」

王胖子夾著煙，裝作不在意的問了句，「小兄弟跟艾可挺熟？」

「提她幹嘛，說車！」榮克語氣有點煩。

王胖子被榮克說話的語氣唬了一下，有點鬧不清兩人的關係，笑著點點頭：「行，等小兄弟車開攢了，來個電話，你胖哥准到。」

「一言為定！」

榮克一手扶上王胖子的肩膀，一手拉著對方的手握了握。

……

「板又裁劈了！小余，去讓海雲停了。」

周遭嘈雜聲紛亂，江海洋一頭汗，提嗓子沖著一個瘦子大喊。

餘生應了一聲，腳步輕快的去傳達了。

他是管工，原來是負責船上管閥，裝調泵，信號線排布的。如今在房裡裝汽車，可比悶船里的工作環境好太多了。

原南風造船廠堆放易燃物的三號倉庫，被整體騰空。四周牆邊架著工字梯，電工們正在布線裝大電扇。

通風窗口被多加了抽風扇，超大功率的大電扇，更是每隔十五米就有一個。

臨時三號裝配車間外，一座彩鋼搭的建築露出了主梯框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型。

裝配車間內，地上沒導軌，房頂沒行車，吊運都靠人力。

原來船上的焊工，電工，管工，雜工，全部身兼數職，與力工與普工一樣，時不時就得客串下搬運工。從停在車間外的無篷拖車，與直接開進車間的叉車上，朝下不停的搬東西。

「這些零件哪來的？」

力工方建東推著一台人力拖車，把打著D3類的箱子送到材料堆放區，區內分門別類的擺放著各類材料。

摞在地上的各型條板材，電線，焊條。木架上的各型螺絲螺栓，釘子釘槍焊槍。桌子上是塑料類的錶盤外包，與各類儀錶檢測器，分析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