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教訓
賈敬過壽辰,因為來了北靜王,所以那是滿城皆知,風風光光的,不過最風光的事情,乃是人人都傳著,賈府要和北靜郡王攀親戚了。
武曌回了榮府之後,先是王熙鳳和賈寶玉的母親王夫人過來問了兩遭,期間老祖/宗也過來問了好幾遍,之後武曌就發現,四周的小廝婆子丫頭們,那看自己的眼神越發的不一樣了。
有的時候走在院子里,還憑空多出好多諂媚的人來,那嘴/臉一個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打疊起一百樣兒的甜言蜜語,似是往後再做打算。
武曌倒是不煩這個,畢竟前世她經歷的太多,這些個小小不言的事情,也打擾不了她的生活,倒是小廝丫頭們都恭恭敬敬的,之前還教訓了一個教引嬤嬤,如今那真叫一個安生,日子過得清閑極了。
武曌坐在屋裡頭,懷中抱著一個小手爐,「林妹妹」這身/子骨著實弱了些,尤其天氣冷之後,就算武曌日日將養著,也不是一天兩天能養好的。
武曌正閑著,也不需要人伺候,身邊的丫頭們就在一邊兒頑著,雪雁端了一碗釅釅的茶來,遞給武曌。
武曌喝了兩口,雪雁就說:「姑娘,咱們的茶要沒了,改明兒,雪雁去支取些好的來,也不看看現在,整個京/城都知道了,咱們姑娘可是要給北靜郡王做王妃的人,就給這麼個爛茶沫子喝!」
武曌本在喝/茶,聽雪雁這麼說,就撩/起眼皮看了雪雁一眼,雪雁本還在沾沾自喜,原說她沒什麼沾沾自喜的,只是因著跟了個主/子,主/子還在壽宴上被北靜郡王看重,所以沾沾自喜起來。
雪雁說著,那邊紫鵑連忙杵了她一下,雪雁這才看見武曌那眼神,頓時嚇得一抖,但是也不知說錯了什麼話兒。
就在這個跟前,突聽「豁朗」一聲,有人掀帘子從外面兒進來,竟然是借住在府上的薛姨/媽並著女兒薛寶釵來了。
兩個人走進來,薛姨/媽似是聽見了雪雁的話,一路笑著進來,說:「是是是,就是這個理兒,現在誰不知道,林姑娘是要做王妃的人了,往後呀,咱們可就是親戚了呢!」
武曌見長輩來了,只好站起來,打諒了兩眼薛姨/媽,心裡笑了一聲,她明白薛姨/媽/的意思,薛姨/媽說的是薛寶釵待選的事情。
如今天子正在選秀,還要選一下公主伴讀之類的,其實說白了還是選秀,落選的才是公主伴讀,伴讀都沒選上的,直接就可以回家許配了。
薛寶釵正在待選,薛家可是江南的大家族,家底兒豐厚,而且薛寶釵年紀剛剛好,生的又大方得體,有一種隆重的美/感,是個大家風範,因此薛姨/媽特別有自信,覺得薛寶釵一定中選。
旁人不知道,但是武曌是知道的,涌/入她腦內的那些記憶中有薛寶釵,薛寶釵一直在和林妹妹做情敵,這說明薛寶釵絕對沒中選,因此才選後路,決定和賈家聯姻的。
薛寶釵何其聰明,聽薛姨/媽這麼說,連忙搖手說:「別說了。」
薛姨/媽不當回事兒,說:「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兒!」
薛寶釵顯然內心裡很明了,沒底兒的事情不喜歡擺出來,便岔開話題,將帶來的點心與武曌,大家子坐在這裡聊天。
很快就有丫頭過來,笑著說:「寶玉來了!」
丫頭話還沒說完,寶玉已經「豁朗!」一聲,也掀開了垂簾,大步走進來,一看「林妹妹」和「寶姐姐」都在,笑著說:「今兒敢情好,全都在這裡,這便是熱鬧了。」
薛姨/媽見寶玉進來,先是心肝肉腸的喊著,非常疼愛,畢竟薛姨/媽是王夫人的親妹妹,寶玉顏色又好,看起來惹人喜愛,薛姨/媽也是寵愛著寶玉的。
賈寶玉走進來直接坐了,捏了點心就吃,薛姨/媽怕自己跟這兒,小輩兒們不自在,便尋了借口,準備到前面王夫人的屋兒去坐一坐,說說體己話兒。
薛姨/媽出去之後,賈寶玉越發的由著性子了,武曌只是坐著吃茶,賈寶玉高談闊論,寶姐姐倒是哄著他。
賈寶玉走來走去,背著手看到案上,放著筆墨,就知道是「林妹妹」所寫,仔細一看,嘴裡念著:「神功不測兮運陰陽,包藏萬宇兮孕八荒……天符既出兮帝業昌,願臨明祀兮降禎祥……」
念完了,就眯著眼睛,一副很奇怪的表情,似乎想要點評,武曌則是斜眼看了他一眼。
武曌寫的這詩句,其實不是別人的,就是昔日自己寫的,武則天可是歷/史上有名的才女,才貌雙全,尤其是武則天稱帝之後,她的詩句霸氣超過男子,氣魄非凡。
賈寶玉卻一臉頗有微詞的樣兒,薛寶釵看他這模樣,倒是給逗笑了,說:「你怎的不點評了?怎麼,就因為這詩句是女子寫的?」
賈寶玉說:「寶姐姐你不知道,我心裡頭正犯難呢,按理來說,女子都是如水一般的溫柔美好,寫這首詩的女子卻不一樣,反倒像個臭男人一般,泥土一般的骯/臟粗鄙。」
他這麼一說,武曌陡然眯起眼睛,眼睛里露/出一股森然的氣息。
那邊薛寶釵最會察言觀色,因此就看到了,但是不知武曌生什麼氣,只道是武曌寫了這句詩句,就是敬慕武則天的為人,因著對寶玉說:「你可別瞎說,先人也是你這麼說的?」
賈寶玉說:「本就如此,好好的女兒家,端端如花似玉,憑什麼做那又殺又刮的事情,活脫脫像個男人!」
武曌冷冷一笑,說:「那寶大/爺每天混在脂粉堆兒里,天天吃丫頭嘴上的胭脂,活脫脫像個女人,這又怎麼說呢?」
賈寶玉天生少個筋,沒聽出來好壞,還湊過來笑著說:「我這是女兒家的高貴品性,這才好呢!」
薛寶釵看這情況不對,連忙拆開話題,正好這時候有人通傳,說:「林姑娘,那頭的賈瑞來了。」
這些日子,賈瑞沒少過來,但是都被丫頭婆子攔在外面不讓進來,因著這裡外頭就是老祖/宗的地盤子,因此賈瑞怕聲張,也不好有多大動作,但是最近來的次數越來越多,煩不勝煩。
賈寶玉還當賈瑞是個好侄/子,那日裡頭他倆人一起誇讚林妹妹好看,因此意氣相投,今兒聽賈瑞來了,便說:「好啊,叫賈瑞近來,咱們一起熱鬧熱鬧!」
薛寶釵覺得不妥,畢竟賈瑞是個男子,就說:「寶玉,不可胡來,這裡是你林妹妹的閨房,叫不得男人進來。」
賈寶玉還說:「我就不是男人了?怎麼不能進來?大家一起頑,不是熱鬧么?」
賈寶玉不聽,武曌心裡冷冷一笑,心想著,正是時候解決了那賈瑞,免得日後再尋過來找晦氣,一勞永逸才是正經兒,況且……這不是有賈寶玉在這裡,還需要自己尋賈瑞晦氣?
武曌想了想,立刻收斂了臉上的怒容,換上一副溫柔恬靜的笑容,說:「你們先迴避一下,我給你們看個好頑的。」
賈寶玉奇怪說:「為何要迴避?」
武曌笑著說:「都說看個好頑的,決計是你今兒最有/意思的事兒了,你若不迴避,也就別頑罷了。」
賈寶玉見武曌對自己笑,笑的他渾身立刻酥倒,連忙說:「好好,好妹妹,我這就迴避。」
薛寶釵覺得不妥,奈何賈寶玉拉著她迴避,進了碧紗櫥的內間兒,武曌就端端坐在外面兒,隨即說:「請瑞大/爺進來罷。」
紫鵑不敢多話,立刻去請,賈瑞趕忙跑了進來,別人進來都拿手掀帘子,賈瑞因為著急,而且還是趁著老祖/宗不在暖閣,所以才偷偷溜進來,忙不迭的,竟然是用頭直接撞了帘子進來,差點摔個大屁墩兒。
武曌看著他的醜態,端端坐著,那賈瑞一進來,臉上眉飛色舞的,心裡卻酥倒的不行,心想著怕是自己的誠心感動了林妹妹,不然為何之前一次兩次三次不讓進,這回反而讓進了,而且老祖/宗不在外面兒,賈瑞還以為武曌是假正經兒,專門撿這個時候找自己進來。
武曌看他那毛手毛腳的樣子,就知道想尋他的晦氣,滿身都是破洞,哪一個不能尋?
當下擺著好臉色,皮笑肉不笑的說:「紫鵑,去給瑞大/爺,煮一壺茶來,要拿個好茶,再弄些點心來。」
只一會子功夫,武曌就把丫頭婆子全都遣散了,這個倒茶,那個拿點心,這個取小凳子等等,只留下一個看起來孩童一般,頗為弱氣沒主見的雪雁。
賈瑞心裡更是揣了一隻毛兔子一般,搓/著掌心,笑著說:「茶就先別喝了。」
武曌巧笑倩兮的說:「怎麼能別喝了?瑞大/爺口不幹么?」
賈瑞當即喜得跟什麼似的,說:「是是是,好妹妹說的對!好妹妹,你這戴的什麼香囊?」
他說的不過是借口,立刻湊過去,離得很近,還往武曌腰上摸,就是要把武曌摟在懷裡。
武曌不著痕迹的躲開,說:「瑞大/爺,可別這麼著,這樣不妥,你寶大/爺隨時會來,平日里這時候便來了。」
賈瑞已經色迷心竅,又想在美/人兒面前威風一把,立刻昂著脖子說:「呸,什麼寶大/爺,我怕他?不是我說,他就是個仗著祖上庇蔭的,平日里跟個人兒似的,若是沒了這祖上,根本屁一樣,只留一股臭味兒,能什麼能耐?」
武曌幽幽一笑,用帕子掩著嘴,就這時候,突聽「哐啷!!」一聲,隨即是「噌!」一聲,竟然有人從內間兒沖將出來,賈瑞嚇得一唬,不用仔細看都知道,衝出來氣勢洶洶,一臉氣憤的人,不正是那屁一樣,只留一股臭味兒的賈寶玉么!?
賈寶玉衝出來,賈瑞嚇得不行,臉色陡然蒼白,瞬間心裡就敞亮了,怕是武曌坑/害自己,寶大/爺明明就在這裡!
賈寶玉聽得有人這麼罵自己,當即氣的不行,平日里又最厭惡別人說自己是祖上庇蔭的,指著賈瑞冷笑說:「好你瑞大/爺,人前跟我親如兄弟一般,人後卻這樣放肆,好好好,咱們這也就去見太爺,評評理去!」
薛寶釵趕緊出來攔著,連忙說:「太爺忙著,寶玉……」
她說著,回頭去看武曌,給武曌連連打眼色,想要武曌化解,武曌則是坐好了等著看好戲。
屋裡頭吵鬧,正好寶玉身邊兒的小廝幾個過來,外面突然下了秋雨,給賈寶玉送遮雨的披風來的,結果到了門口,還沒通傳,就聽到裡面「雞飛狗跳」的聲音。
幾個小廝趕忙衝進來,那打頭的是賈寶玉最得力的小廝,名叫茗煙的,茗煙平日裡頭就欺負人,性子也火爆,仗著是賈寶玉最得力的人,因此肆無忌憚的,如今看到家主被欺負,當即一個炮仗就點爆了。
尤其那賈瑞,不過是個旁支兒,擱府裡頭,好聽的是個爺,不好聽什麼也不是。
茗煙衝進來,一把揪住賈瑞,說:「好你個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連咱們寶爺都敢罵!?」
賈瑞早就慫了,剛要扯謊,茗煙不由分說,「嘭!」一聲直接給了賈瑞鼻子一拳。
賈瑞「哎呦」一聲,頓時鼻血長流,看東西都是雙影兒的,大喊著:「茗煙你竟然敢跟我撒野!?」
茗煙看了一眼賈寶玉,賈寶玉正在氣頭上,茗煙立刻會意,當即冷笑說:「我跟你撒野?我還跟你撒尿呢!不識好歹的狗東西,打死你!」
「嘭!!!」又是一拳,打得賈瑞頓時兩隻眼睛都青了。
薛寶釵是大家閨秀,嚇得不行,連忙告饒武曌,說:「好妹妹,你快勸一勸,寶玉平日里就聽你的!你快勸勸!寶玉若是打架,太爺還不氣壞了!」
武曌坐著,懷裡抱著小手爐,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於是很沒誠意的輕飄飄的說:「寶玉,別打了,雖說老祖/宗今兒去念佛去了不在外面兒,你也不好打成這樣,都是一家人,不過罵了你兩句屁一樣,你就吃點虧,也沒什麼,倒顯得大度了。」
這哪裡是勸架,分明是拱火,一來說老祖/宗不在,可勁兒打,過這村兒沒這店兒了;二來強調賈瑞罵賈寶玉屁一樣。
賈寶玉一聽,頓時火氣噌噌往上沖,怒道:「什麼一家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人前人後不一的東西!枉我平日還和你同起同坐,錯看你了!你配么?!茗煙,打他,趁著老祖/宗回來之前,給我狠狠打他!」
「哎呦!哎呦!」
「別打了!別打啦!寶大/爺,求你了!」
「哎呦,林姑娘!林姑娘!我錯了!我該死!我是癩蛤/蟆!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