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無情的皇家
「周登,你的書都白讀了嗎?!」
五公主一派中,能自稱本王的,也就只有懷柔郡君的母親顯王了。顯王此人性子比較古板、暴躁,於事業上沒什麼建樹,成家后就直接去了封地,三年回京過年一次,回來后也不經常出門,所以陸乾只有在國宴上見過她,早都忘記是什麼樣子了。
顯王她們那一輩中,皇女出了很多,而她本人當年在眾人廝殺時便擺明了立場只想舒舒服服做個閑散王爺,所以才成了那一輩中,除了女皇外唯一留下的皇女。但她為什麼在中年反而要幫著五公主奪嫡,早些年陸乾一直想不明白。後來看到顯王在人後對著五公主的父君露出憐惜的神色,這才明白,又是一場命運的玩笑。
「皇嬸,太女無能,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任憑這樣一個無能的人坐上那個位置,世人定然不服。華顏國外虎狼環伺,到時必將天下大亂!太女鎮不住江山,若真到了那一天,亡國的罪由誰來背?百姓的生命,由誰來背?可有人背得起?!」五公主氣勢洶洶地吼道。
「本王沒說不做!」顯王聲音中滿是焦躁,「本王的意思是你們不能用這麼激進的方式!太女能力是平庸,可她是一國的儲君,那種死法,會讓國家也跟著丟臉。」
「可是皇位向來立長,太女不死,人心不穩啊。」五公主平穩了情緒,強調太女必死這件事,基本不接顯王的話頭。
「本王說的是死法,死法!」顯王氣得一腳踹翻了椅子,大喘氣了幾下,冷笑問道:「好,本王問你,你手上有這種葯人了?」
「是。」五公主答道。
「那你要如何把他帶到太女面前,自早些年太女食物中查出有毒后,她身邊的一切事物都由聖人親自派人監管的,你能瞞得過去?」
「皇嬸這些年在外頭,消息有些不靈便,本公主可以理解。不知皇嬸可知道蘭怡坊?」
「那個前半年才開的藝樓?」顯王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已經有人邀她去玩過了,那裡環境確實雅緻。
「是,那是太女的產業。」五公主輕飄飄地拋下一個炸彈。
「什麼?!」顯王震驚,「聖人會讓太女做這種事?」
「聖人一開始是不知情的,後來太女開起來了才知道,也沒說什麼。」五公主說道。
顯王是了解自己皇姐的,這是放任自流,由她們自己去爭的信號啊。不由心中哀嘆,從血海中殺出重圍的皇姐,難道希望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樣心狠手辣嗎?
顯王又問:「所以你們打算把這個葯人塞到蘭怡坊,由太女自行發現,然後讓太女……在自己地盤上出事?」
五公主輕笑:「此葯人不但身帶奇毒,就連姿色都是一等一的好,太女必然上鉤。」
「可是……」顯王有些不忍,「既然能接近太女身邊,直接用毒也可以,為什麼非要用藥人?你之前說了,與葯人上床的人,半年內會迅速枯瘦,皮膚潰爛,死時沒有一點好肉,痛苦不堪!太女是一國的儲君,如此死法,實在是……實在是丟盡一國顏面。」
「可是葯人本公主已經塞進去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皇嬸會幫侄女保密的吧?」五公主笑得像一條毒蛇。她當然要太女死的難看又丟人,不然怎麼能解這麼多年被一個蠢貨壓在頭上的恨?
「哼!既然不聽本王的話,又為何要跟本王說!」顯王色厲內斂地冷哼,變相地默認了「保密」這件事。
五公主無奈地說道:「皇嬸忘了?可是您自己突然闖進來指著本公主的鼻子罵的,這會兒怎麼又怪上別人了?」
顯王:「……」好像是這樣的沒錯。
她本來是找五公主問問自己兒子這兩天天天掛在嘴邊的「陸乾」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沒想到在門口聽到了周登正跟五公主彙報葯人的事,這才一下衝進來的。
顯王尷尬地整理袖子,說道:「就算如此,你……」
「陸乾姐姐!」
屋內的和偷聽的一共四個人,都被嚇了一跳。
陸乾轉頭就看到對面月亮門洞處的程昱歌,這才發現自己偷聽的太專註,無意間已從藏身的灌木叢后冒出了頭,暴露得十分明顯。
程昱歌這一聲喊得非常大,陸乾能聽到隔壁已經沒有人說話了,她們肯定也聽到了。她只能佯做鎮定的樣子走到程昱歌面前,「見過郎君。」
程昱歌的眼神在陸乾背後的窗洞上一掃而過,笑道:「陸乾姐姐可是迷路了?需要我帶你回前廳嗎?」
「有勞了。」
程昱歌帶著陸乾轉身走了。
「該死,竟然被聽到了!」
隔壁院子內,顯王惱怒地拍桌子。
「皇嬸不必憂心,那人是我的伴讀,她不會說出去的。」五公主安撫道。
「最好如此!」
顯王甩了袖子走了。她將心中不滿轉移到陸乾身上,能做出偷聽人牆根的事,此人品行肯定不怎麼樣,她回去就要兒子絕了這份心思。
滿懷怒氣的顯王,根本沒把自己之前扒門縫的情況算在偷聽裡頭。
等顯王走遠,五公主陰著臉對周登說道:「不聽話又討人嫌的狗,就不必留了,你找機會做的乾淨點。」
周登坐沒坐樣地癱在小榻上,懶洋洋地說道:「如你所願。」
陸乾跟著程昱歌來到一個小花園,這花園她來過一兩次,還有點印象,往左走是後院,往右走是去前院,也能到小湖邊。然而程昱歌是向左走的。
如果沒有剛才的事,她會以為去後院是找程昱桃,但是經歷了之前那個侍子的欺騙,以及程昱歌發現她在偷聽,那她就不能順著程昱歌的意了,指不定會被帶到某個不明的地方,吃一個大虧。
陸乾停下腳步,「多謝郎君指路,接下來的路陸某認得,不敢勞煩郎君。」她轉身大步向右邊走去。
「誒!等一下!」程昱歌轉身就只見一片衣角消失在門洞邊,陸乾人已經不見了。
右邊那條路過去不遠就能看見人群,他作為五公主的郎君,是不能出去見一群女人的。一想到懷柔郡君見他不能把人引過去,說不定就會要回那筆錢,可他為了表示自己很有用,已經把錢以另一個緣由上交給五公主讓她發展自己的事業了,哪裡來的錢還他!
沒錢,就要交出陸乾。
之前他讓人以程昱桃出事的借口去叫陸乾,沒想到半路出了岔子,現在她只能再想辦法了。今天一定要讓懷柔郡君見到陸乾,這樣他的任務就完成了,其他的,就看他自己了。
陸乾回到湖邊時,心中還是有些在意之前侍子說程昱桃摔倒的事,雖然知道這只是那人騙自己去的借口,但萬一是真的呢?這裡人多口雜,哪怕有穩重的青衣跟著,但青衣到底是下人,真要鬧起來,他也沒辦法的。
想到這裡,陸乾攔下一個侍子,給了他一顆銀豆子,讓他給程昱桃傳話,她在花園等他。
陸乾回到剛才的小花園,程昱歌已經走了,這裡空無一人。稍微等了一會兒,程昱桃就來了。
「夫人!」
程昱桃急匆匆地小跑過來,一看到陸乾便露出燦爛的笑臉,就像一個小太陽。
實在是他剛才在後院里呆得很不舒服,好幾個以前欺負過他的男孩帶著一群人對他說些難聽的話,要是像以前那樣只說他一個人倒也還好,可是他們連夫人都一起諷刺了,他聽著很生氣,就與他們大吵起來。可是雙拳難敵四手,他一個嘴笨的人又如何戰得過那群人精一樣的男孩呢?被堵得說不出話,委屈地直想哭,可是他還記得王側君說過,他走出去就是陸府和陸乾的臉面,他不能隨意地哭,不能讓夫人蒙羞!
所以他咬著牙,板著臉,站在人群中硬撐下來,彷彿海邊的礁石,任憑海浪萬鈞,我自巍然不動。只是心裡難受到發苦,光筆直地站著就要花掉他全部的力量了。
而將他拯救出來的,正是陸乾派來的侍子。聽到夫人說要見他,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終於解脫了,有一位大俠披荊斬棘來救他了!
興奮的程昱桃在離開眾人的視線后,邁開大步向前跑去,直到到達小花園外才縮小了步子,看到陸乾時,眼睛一酸,差點噴出眼淚。
陸乾的目光先在他身上掃了一遍,還是來時穿的那一身,只是衣服多了幾條被壓出來的印子,其餘一點污點都沒有。
也就是說,之前那個下人確實是要騙她去什麼地方。有人給她設了一個局,她剛才沒去,那人接下來說不定還會做些什麼。她不知道那人是誰,看她不順眼的人太多了,哪怕從來沒見過的人,為了搭上五公主,那些人也不會放過踩她一腳來讓五公主開心的機會。要是她是一個人來的,那她不介意去闖一闖,將這個人揪出來,可是程昱桃也在,他膽子小,很容易亂了陣腳,她不放心將他留在這龍潭虎穴。更何況她剛剛偷聽了五公主的密謀,她肯定不會放過自己,再留下去就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