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寶山寺之約

懷柔郡君長相精緻清麗，宛若一股清風，在貴公子圈中因開朗卻不放肆的個性頗受好評，是程昱桃理想中想成為的那種人。可是越想成為那種人，越怕看到那種人，會心酸的。

「人家戰書都下了，你還要做縮頭烏龜嗎？」

「什麼戰書？」

錦華翻著白眼將懷柔郡君當街攔陸乾的事說了，又把外頭懷柔郡君喜歡陸乾的傳言變本加厲改為「放出狠話要程昱桃讓位」。

程昱桃徹底傻眼。

「今天如果你不去，那就是告訴全京城的人：你害怕了！你不敢應戰！你就等著夫人被搶走的那一天吧！」錦華故意把問題說得嚴重，「所以你……喂！你哭什麼？！」

程昱桃鼻涕眼淚流得像四條瀑布一樣，看起來又臟又可憐，黑臉完全被毀完了。

「錦華，人家不想跟夫人分開，怎麼辦呀？」

身高兩米的鐵塔漢字哭得像3歲小孩，傷心到無法自拔。會給他買滷雞，會抱他摘果子，會在夜裡起身給他倒水喝的夫人，那麼好的夫人，以後就歸別人了！那一切溫暖的事要對別人做了！他光想一想就心痛到窒息。

縱然錦華已經見識過他太多丟人的樣子，這會兒還是忍不住心火蹭蹭地往上躥，「哭有什麼用！去戰鬥啊，去罵他啊，你力氣不是很大嗎？實在不行上去揍他啊！」

「可是人家害怕嘛……」程昱桃捂住心口，那裡面還是好痛。

終於到重點了，錦華擠出一絲微笑，「放心，我陪你去。」

「可是你還要掃地……」程昱桃哭到打嗝還不忘記這一茬兒呢。

錦華：「……」神他嘛掃地！錦華仔細思考，現在去買包砒霜葯死他，自己上位的機會有多大？

用力揮去腦中這個誘人的想法，錦華深呼吸幾下，露出得體的笑容說道：「夫君忘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友情了嗎？這種時刻當然是你最重要，掃地什麼時候都可以做的，請務必讓我去保護你，沒有我你可怎麼能贏得了他？」

「錦華~你真是最好的朋友了！」程昱桃感動地望著他，淚水洗過的眼睛更加晶瑩剔透發著光。

錦華帶著高嶺之花的表情微微退後一點，別把你的鼻涕抹我衣服上啊1

錦華給程昱桃拿衣服時，還是拿的以前的娘炮風格。程昱桃看到后忙說：「錦華等一下，夫人不讓人家穿以前的衣服了，夫人給人家新做了好多新衣服，人家以後只能穿那種。」

錦華手上一頓，心中湧起濃濃的嫉妒，面上卻隱藏的極好。他找出一件新衣服給程昱桃，配上純金的頭冠，腰上給他掛滿了金子的飾品，仔細一數足有二十多個！這些還是以前他們在程府的時候得的，嫁過來以後陸乾給的基本上就是玉石飾品了，他把以前那些全掛上了。

這一身暴發戶的敗金打扮，出去絕對能笑死那群小公子們，錦華對此很滿意。程昱桃看不出這裡頭的名堂，陸乾也沒禁止他戴金飾，玉石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后，跟錦華出院子，上了馬車往寶山寺去了。

陸乾從皇宮出來，騎著馬往家走，一輛富貴的馬車迎面駛來，她看了下標誌，應該是顯王府的馬車，她沒理。

車馬交錯時，車中忽然發出聲音，「陸乾姐姐，請留步。」

陸乾本想裝作不認識，可是既然被叫破，也只能停下來，行禮道：「見過郡君。」

「陸乾姐姐這是要去哪裡啊？」車簾掛起，清秀的男孩向陸乾微笑。

「回府。」

「陸乾姐姐不忙的話，不如來顯王府玩吧。我姐姐前兩天才請回來一位天竺刀客，想必一定與陸乾姐姐有共同語言。」

「多謝，告辭。」陸乾抱拳后打馬就走，她對外人一向殘酷。如果只有懷柔郡君一個人，她倒不擔心對方對她做什麼，她有能力應付一切情況。可若是去了顯王府那就由不得她了，傻了才自投羅網呢。顯王和五公主的對話被她聽到，五公主已經開始有所行動了，所以這時候她那裡都不能去，以免多生事端。

「你！」

懷柔郡君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毫無辦法，氣得踹了一腳車內的侍子。那侍子被踹后迅速爬起來跪回原地，似乎早已習慣被這樣對待。

陸乾回到府里，發現程昱桃不在院子里，往常只要她一回來，程昱桃一定會迎出來的，今天去王側君那了嗎？

王側君是陸府里除了他們兩個外唯一一個正常的主子，讓他們多多相處也不錯，程昱桃確實需要一個同性別的長輩來指導他一些事。

叫來一個門口的侍子，陸乾問道：「夫君呢？」

這個侍子正好是之前屋裡的那個，他說道：「回夫人，夫君半個時辰前接到顯王府懷柔郡君的帖子，說要去城外寶山寺看雪景。」

今年還沒下雪呢，哪裡來的雪景？

陸乾眉頭皺起，她剛才才在街上遇到懷柔郡君邀請她去顯王府，他怎麼會再喊程昱桃去城外寶山寺？

不好！

約程昱桃的根本就不是懷柔郡君！

是五公主！

陸乾急著就往外走，忽然想到了什麼，又轉回身迅速寫了一封信，將五公主的計劃和她放證據的箱子的位置都用陸家軍的暗語寫下來，遞給侍子，「將軍回來就把這信親手給她，記住，這比你的命更重要。」

侍子嚇得立即跪下，顫巍巍地結果這燙手山芋，「奴婢即便拼了性命也會完成夫人的囑咐！」好半天沒聽到夫人說話，再抬頭，屋中已空無一人，夫人早走了。

陸乾騎上馬飛快地往城外跑，路上差點撞到人也沒去管，生怕自己晚到一秒，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冰冷的風打在臉上好似刀割一般，陸乾卻毫無所覺，只逼著自己快一點！再快一點！

細小如鹽粒的雪豆子稀稀拉拉地降落人間。

下雪了，今年京城的第一場雪。

城中不少小孩子在街上跑來跑去，大聲嬉笑玩鬧著，用手、嘴去接這些「小鹽粒」。沒多久，小鹽粒變大成鵝毛，家中大人便出來一人一個將自家崽拎了回去。

一團指甲蓋大的雪片迎面飛來，忽地一下粘在陸乾的睫毛上，她用力眨了眨，在山腳勒住了馬。

這幾座山統稱寶山，寶山寺所在的峰頭叫做金剛峰，山勢是幾座山中最為險峻的，有兩條上山的路，其中一條是早些年前寺中的尼姑們年復一年打鑿出的石階，陡峭窄小，很難走，所以那些年香火一直不旺，只靠老百姓那一點點香油錢過活，權貴們沒幾個願意徒步上去。直到二十年前，當今聖上撥銀子又沿著山峰外圈修了一條三丈寬的，可供馬車行走的平緩山道，雖然比前一條路長很多，但不費勁，權貴們都愛乘馬車或騎馬上去，百姓有了這條路也不願意再走之前那條，這才使寶山寺日漸鼎盛起來。

程昱桃是乘馬車出來的，一定是走的第二條路。陸乾在山腳並未看到陸府的馬車，他們一定是上到半山腰去了。可是上香的人太多了，別人能慢慢挪上去，她可沒那閑工夫，直接運起輕功從山道內的樹叢飛掠而上！

「殺人啦！」

「快跑啊，有人殺人啦！」

「救命啊！快讓路啊！」

半山腰忽然一陣混亂嘈雜，可是被山體擋住，山腳下看不到什麼情況。

人群驚聲尖叫著往下跑，然而山道一邊是陡峭的岩石樹叢，一邊是幾近垂直的山澗，不少人都被擠得翻出圍欄掉下山澗中奔騰的怒水河，再不見冒出頭！

陸乾活了這麼些年頭一次這麼焦急，因為她聽到了弓箭聲！不是一兩聲，而是練成一片！

看到了！

半山腰的山道上，陸府的馬車停在那裡，四周地上有很多屍體，除了陸府的家丁，還有不少百姓！這些屍體阻礙了馬車行動，上不去，下不來。

馬車向著山體的這一面上插滿了箭，陸乾簡直要瘋，就算陸府的馬車車板比較厚，也撐不住下一輪箭雨了！不知道裡面的人……

幾隻箭從窗縫射進車內，傳出兩個男人的尖叫。很好，都中氣十足的，聽起來最少沒有受重傷。

對方也聽到了，現場也清場完畢，箭雨停了下來，從樹叢中衝出幾個刺客，直奔馬車而來！

一個刺客拉開馬車門，揚起匕首刺下！

千鈞一髮之際，陸乾終於趕上，一腳狠狠將人踢飛，接著拔出腰后的一把短刀，與幾個刺客纏鬥起來。

馬車內兩人剛被開門的刺客嚇破了膽，忽然見人飛出去也不敢去看，聽到外面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對視一眼，這是來援軍了？

錦華推推程昱桃，眼神示意他去看看，程昱桃猛搖頭，他害怕！錦華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使勁瞪他，程昱桃縮縮脖子，一邊嚶嚶嚶一邊小心地掀開窗上的木板，從一點小縫兒向外看。

嗯？那個身影是……

「夫人！夫人！」程昱桃一下從大悲轉為大喜，激動地一把掀開窗板，「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