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洗劫一空
可溫如意最終還是被洗劫一空了,從身體到她的包袱。
一間農舍內,蘆葦席塌上,溫如意看著厲其琛面前的匣子,累的不想動一根手指,卻還是頑強的爬了起來,想將那放滿了銀票的匣子搶回來。
她的錢啊。
將她的銀票算過後,厲其琛看向她,笑著評了句:「賺了不少。」
笑也沒有用,我是不會屈服的!
溫如意伸向匣子,堅持道:「這是我的銀子。」
厲其琛點點頭:「嗯。」
溫如意繼續強調:「王爺賞給我了,就是我的銀子,鋪子和莊子的收銀,你也說歸我了。」
厲其琛眼角還帶著笑意:「嗯。」
溫如意坐了起來,攤手,直截了當問他要:「那你還我。」
「莞城的宅子是本王賞給你的。」
溫如意抬了抬頭,客棧可是她開的,銀子也是她賺的,那三進的宅子值多少錢,大不了她兌四百兩銀子給他,多出的五十兩不用找了。
「東巷的鋪子也是本王賞給你的。」
溫如意輕哼,鋪子還你,銀子還我。
「那幾間莊子,本王交給你打理,還有那些鋪子。」
溫如意這會兒半分怯意都沒有,開玩笑,銀子就是她的命,事關性命,哪裡還會忌憚什麼,不能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王爺既然開了口,難道是想食言?」
厲其琛指了指這些銀票:「沒有這本錢,就沒有這些,如意,你該感恩。」
溫如意將匣子往自己這兒扯:「這可不是感恩的方式。」感恩是她想給什麼報答就給什麼報答,他現在把她洗劫一空,這哪裡叫感恩。
厲其琛也不去碰匣子,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那你說該怎麼感恩。」
溫如意看著匣子,蹙著眉頭,雖捨不得,但她還是識時務的,掙扎了很久后道:「可以分給王爺一些。」最多三分之一,再多就拚命。
「不夠。」
兩個字飄入溫如意耳中,她瞪向他,雙手飛快的將匣子給抱緊了,妄想!
厲其琛拉住了她的手:「如意,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溫如意甩了兩下沒甩開,便將匣子往自己身後藏,微嘟著嘴,誰說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她才不是螞蚱,她只要躲得遠遠的,那些人才不會在意她。
可到底是爭不過他的力氣,溫如意還是被他拉到了懷裡,那聲音幽幽的,像是在蠱惑她:「已經綁在一起了,燒那一頭你都逃不掉,那些追捕的人都以為你與本王在一起,是同謀,到了明天,清水鎮就都是你的畫像。」
「你故意的!」溫如意實在是氣不過,反手在他手臂上擰了一下,可他手臂結實的人,溫如意愣是擰不動,於是她轉頭咬了下去。
厲其琛眉頭微皺,很快鬆緩下來,意味不明道了句:「你倒是會躲。」
待溫如意鬆口,手臂上出現了兩排顯著的牙印,溫如意輕哼,誇了沒用,銀子是不會給的。
正想時,她的脖頸那兒傳來一陣疼,還有炙燙的感覺,溫如意掙了下扭頭,厲其琛緊靠著她,低下頭來。
溫如意暗道不好,可再想逃時已經來不及了,倒下去前眼睜睜看著厲其琛將匣子拿起來,放到了床內的柜子上,她輕唔了聲,「銀」字沒出口,他連話都不讓她講。
溫如意的體力,再度遭到了洗劫。
末了,他還趁火打劫,趁著她迷迷糊糊時詐她的話。
「這些銀票本王拿走了。」
「不行。」溫如意眯著眼伸出手,虛空抓了一把,實在是太困了,可還很努力要拿回來,在摸到厲其琛手中的匣子后,勾住了一側,往自己懷裡拉。
厲其琛失笑,逗她:「看來還不夠。」
「不要了不要了。」溫如意勾著匣子搖頭,滿臉都是不情願,不要了,再折騰她要散架了。
「銀子不要了?」
「銀子要的,都是我的。」溫如意還在往回勾,厲其琛使了幾分力不讓她拉走,溫如意竟整個人朝這方向撲過來,身體力行的告訴他,命就一條,銀子絕對不可能。
「銀子就那麼重要?」
「重要。」溫如意趴在他身上重重點頭,說話一頓一頓,都是下意識的,「吃飽穿暖都靠它。」銀子是最令人有安全感的東西了,沒有之一。
懷裡的人小臉緋紅,微嘟著,看起來有些可愛,她的嘴還在無聲張合,眉頭偶爾蹙著,似乎是在控訴他的惡行,說話不算話,怎麼能搶她的銀子,有失風範。
鬼使神差的,厲其琛問了句:「那銀子重要還是本王重要。」
等了會兒都沒聲音,以為是睡著了,溫如意的雙手摟了下懷裡的匣子,似乎是在感覺它的存在,隨即癟了癟嘴道:「錢重要。」
……
一早醒來,溫如意發現放銀票的匣子不見了,同樣不見的還有王爺。
都顧不得形象,披上衣服后溫如意衝出屋子,在院子里看到了范延皓。
四目相對,范延皓先不好意思了,農舍的隔音不好,昨天夜裡他睡在後排的屋子,聽了許久側妃求饒的聲音,他還未成親,還是個孩子。
溫如意可沒管他的神情,朝院子外看去:「王爺呢?」她銀票呢,找遍屋子都沒找到。
「王爺去了清水鎮,很快回來。」范延皓見她焦急,以為她是擔心王爺的安危,「昨天那些人只是來找人,不會封鎮子,他們很快會去下一處。」
溫如意呵呵笑著,沒有解釋,既然去了清水鎮,那銀票他一定隨身攜帶,她也走不了,於是溫如意進屋換了身衣服梳了頭髮出來,詢問豆蔻的下落。
「豆蔻姑娘不會有事,夫人請放心。」
照他的話,看來豆蔻是不會過來與她團聚了,溫如意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范延皓:「范大人,不介意講講這些天的事罷。」
范延皓總覺得溫側妃不一樣了,少了對王爺的敬畏,多了些氣勢,在接觸到她目光時,這感覺更強烈了。
「范大人?」
「一個月前,王爺帶我前去焦庄,在那裡逗留了三天準備回京都城時,遇到了第一次刺殺。」
溫如意眉頭一皺,他們到底遇刺了幾次。
范延皓接下來的話很快為她解了惑,他們遇到了六次刺殺,準備回京都城時一次,回去的路上又發生了三次,逼的他們改了道,之後又遇到了兩次。
「京都城中很快傳出王爺別莊內發現龍袍和玉璽的事,皇上下旨召回王爺,王爺卻無法回京都城,四道聖旨皆無回應,朝中滿是王爺要謀反的奏章,消息也在京都城中散開。」
小皇帝起初是不信的,龍袍和玉璽這種事,還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為之,是要陷害皇叔,可四道聖旨下去都沒能將人召回,小皇帝便信了,皇叔是什麼樣的人,他若是想回怎麼會回不了,四道聖旨都召不回人,那隻說明了一件事,皇叔確實是想謀朝篡位。
有了這樣的懷疑,再想之前攝政王的所作所為,小皇子才有些后怕,皇叔教導他這麼久,大部分的奏章卻都是他經手批閱的,朝中許多大事都是皇叔做主定奪的,若沒有這件事,長此以往下去,他與傀儡皇帝就沒有什麼分別。
龍袍和玉璽是對懷疑的認證,屢召不回也是,加上朝中一些早就對定北王又怨言的大臣慫恿,下旨查封定北王府,派人追捕,要將定北王捉拿回去。
「牆倒眾人推,王爺現在不能回去。」
范延皓將這一個月以來的境況描述的很危險,溫如意卻覺得厲其琛半點沒有潛逃該有的樣子,包括眼前的范大人,他跟隨王爺去了焦庄,晉王世子還留在京都城中,皇上只查封了定北王府可沒查封別的,他這邊的消息,怕是靈通的很。
牆倒眾人推是真,王爺現在不能回去也是真,但絕不是回不去,而是王爺另外目的。
溫如意看了他一會兒:「京都城中鬧的沸沸揚揚,皇上已經定了王爺的謀逆之罪,王爺留在此處,既不能洗脫罪名,是否要將這罪名坐實了。」
范延皓愣了下,看溫如意的眼神有些複雜。
「范大人和王爺是怎麼知道我在清水鎮的,是早知道我的行程,還是派了暗衛跟隨?」
溫如意的語氣不重,話卻很犀利,這讓毫無準備的范延皓有些招架不住,原本是打算用上邊一段話先推脫過去的,但現在看來,溫側妃知道的不少。
「王爺布了這麼大的一盤棋,范大人,接下來,是要去哪裡?」
「……」范延皓還是接不上來,眼前這位豆腐西施的氣場,太大了。
見他不說,溫如意要回屋,范延皓終於憋出了一句話:「夫人如何得知……」
「我想王爺不會那麼蠢,會讓別人打的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京都城都回不去。」溫如意轉身,笑盈盈的看著他,「如果不是,那便是王爺刻意讓這些事發生。」
至於目的,就得看京都城那兒出手的是誰了。
范延皓愣在了當場,許久才緩過勁來,他怎麼感覺,溫側妃像是換了個人。
……
回到屋子內的溫如意,久久不平平復心情,她坐在那兒,一會兒抱起早就被翻光了銀票的包袱,一會兒又將包袱放到塌上,最後重重往裡坐了幾寸。
原本有些事她只是猜測而已,從范大人口中得知這些后,溫如意對這件事有了大概的輪廓。
從王爺說要去焦庄開始,便已經入了棋局,得知太皇太后要她離開,他順勢說放她走,知道她愛財,不會漏下銀子,便通過她,將數萬兩的銀子帶離了京都城。
別莊內的龍袍和玉璽是別人為陷害他所為,他卻是將計就計的,回不去京都城是假的,他故意抗旨不回,惹惱了小皇子下旨查封定北王府,除了王妃之外,餘下那些人都或多或少抱有目的,這一封,等於是借了皇上的手,將王府給清乾淨了。
王妃有人庇佑,太皇太后還是皇上的親祖母,所為謀逆,那也誅不到誰去。
而現今,可不是逃命,這棋局怕是連一般都還未進行到。
想到這兒,溫如意心中隱隱作痛,厲其琛拿走了她所有的家當。
簡直太不要臉了!
正午時厲其琛回來了,溫如意見他身上沒有小匣子,更絕望了,在厲其琛和范延皓說話時,砰的一聲,將門給甩上了。
范延皓驚了半天:「王爺,她……」她和以前認識的溫側妃不一樣了啊,她還對王爺擺臉色。
「她說了什麼?」
「似乎是猜到了王爺離京的事。」見王爺這般反應,范延皓有些不解,這會兒沒有李臨給他解答,二十年來沒有成親,連個通房都沒有的范延皓,陷入了難解之題中。
厲其琛看了眼門外甩動的帘子:「準備一下,去邵都。」
「是。」
范延皓很快將馬車備妥,可溫如意卻在屋內不肯出來,原想著是不是要王爺進去哄說些什麼,哪知王爺就站在門口說了一句,門便開了,溫如意沒理他,徑自朝馬車走去,將臉子甩的很徹底。
接下來這些日子的行程,溫如意都沒給他好臉色。
要說以往在定北王府中,她為了求生存各種配合討他喜歡,這會兒卻是已經不在乎了,他知道她想走,用這個做誘餌讓她離開京都城,這也就算了,他竟然還將她辛辛苦苦攢下的銀子給洗劫一空。
還不如弄死她得了。
厲其琛倒是顯得很有興緻,起初她還會辯駁讓他把銀票還給她,可說的越多,晚上就做的越多,之後她便不吭聲了,坐在那兒渾身上下散發著怨念,看他的眼神,就是一個大寫的賊字。
厲其琛的心情卻是越發的好。
溫如意只能在心中默念他不要臉。
走走停停,說是前往邵都,一路上厲其琛還見了不少人,他也沒避著她,溫如意便知道了不少事。
在小皇帝下令追捕王爺時,京都城內又發生了不少事,太皇太后病倒了;蕭勁侯爺能夠輪椅外出,還能上朝議事了;家的二少爺,穆北傾入宮懇求皇上下旨,讓定北王妃與定北王合離,去了定北王府親自將穆苓鳶接回了穆國公府;忠勇侯對外聲明,已與次子斷絕父子關係,將他逐出族譜,從此以後范延皓不是范家人,是生是死都與侯府無關。
之後還傳出了宮中宴會時的那場意外,就是那個同定北王一起潛逃的溫側妃所為,她奉定北王之命對太后腹中的孩子動手,是想除掉先帝的子嗣。
為他們辯駁的人不是沒有,但此時,應了那句牆角眾人推,誰若不配合著罵上幾句,那便是不合群了,所以朝堂之上,一部分人悶不吭聲,另一些人還在列舉定北王的罪證,還不斷地上奏章想將過去與定北王交好的官員都拉下水。
另外,陸家在朝中,如今是風生水起,攝政王的位置虛空了,陸侯爺便親自上陣做了太傅。
小皇子也是個有想法的人,在諸位太傅的「指點」下,就這一月余的時間裡,頒布了好幾條法令。
看起來,定北王即便是沒有被捕,也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八月末時,傍晚時分,他們一行人抵達邵都。
邵都是前朝都城,光是看城牆,溫如意都會誤以為自己來到了京都城,絲毫不遜與京都城的宏偉,即便是雖說百年過去,但依舊很繁華。
邵都位於大衛中南部,距離京都城大約一月半的馬車,因距離昶州只有兩郡之隔,這兒也是常年有重兵把守。
如今守在這兒的主將和副將是兄弟二人,宋威和宋虎,厲其琛此行的目的,就是他們。
進城后在一處別苑歇腳,當天夜裡,府城那兒便派了人來接他們過去,說是宋威將軍為定北王和范大人辦了洗塵宴。
厲其琛他們前去,歌舞酒宴一直熱鬧到了深夜,喝趴下了一眾部下后,又將他們請到了后廳,這才開始議事。
「京都城裡的事我也聽說了,先帝駕崩后王爺如此盡心,如今卻落的這般污命,實在是不值,王爺您儘管說,幫的上忙的,宋威定當竭盡全力。」叫人看茶,宋威端坐在那兒邀請他們,「邵都的茶好,還能解酒,我一個粗人是不懂這些,王爺您嘗嘗。」
厲其琛將杯盞握在手中,低頭輕輕吹了吹:「宋將軍手上這些兵,可借本王多少?」
宋威的臉色有一瞬閃動,沉穩道:「王爺要借兵?」
「宋將軍鎮守邵都自然是動不得,那就只有問你借兵了。」厲其琛抿了一口茶,「好茶。」
宋威想著王爺這一趟前來,最多是要求他暗中協助,卻不想他直接要求借兵,這可不一樣了,前者是幫忙,後者卻是直接踩入伙,看王爺現在的意思,可不簡單。
「我要鎮守邵都,還有宋虎。」宋威反應也很快,沒往厲其琛話里挑,先將自己摘出來,「他帶兵多年,可以協助王爺。」
話音剛落,門口那兒便傳來了粗亮的聲音:「大哥,怎麼不在外頭繼續喝了。」
一個魁梧的軍服男子出現,與他粗亮的聲音相匹配的是濃厚的胡茬,他抱著個酒罈子大步走了進來,走到宋威右下方坐下,將酒罈子往桌上一擺,抬頭便注意到了厲其琛身邊的溫如意,頂著一張衝天酒意的笑臉,繼而便挪不開眼了,摸著下巴聲音輕浮:「嘖嘖,這是哪裡來的美人兒。」